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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三章 新政

有错的不仅范仲淹,也有赵祯,逼得太急。

王安石变法借鉴庆历新政的经验,酝酿了几十年,还出现无数重大失误,而范仲淹才进入中书几个月,又哪里想出什么妙招,让国家立即转危为安?郑朗有宋朝的得失经验,有明清的经验可以综合借鉴,但实施时又是什么情况?

太急!

奇怪的是受害者范仲淹本人居然不知,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然后来个看似有,实际无的鲸吞。

……

九月初三,赵祯将两府大臣与知杂御史等重要大臣一起喊到天章阁。

天章阁始建于真宗晚年,自赵祯以后,此阁一直安奉宋朝历代皇帝画像,即位前旌节,以及收藏图籍、符瑞、宝玩与宗室名籍等物一起珍藏于此。从此在史上声名赫赫,意义非凡。

郑朗为国家做了这么多事,还挂过天章阁侍制的虚衔,但至今没有进入此阁奏事。

可想而知,几十个进来的大臣看着几位先皇帝的画像,一个个脸色沉重,赵祯的心,他们懂的。

但少了两人,一个本该出现的韩琦到陕西去了,一个似乎更有资格进来的郑朗却在崤山爬山,爬得热火朝天。

赵祯看了一眼诸人,至少年龄上让他觉得很理想,有章得象与杜衍两位六十几岁的老臣掌舵,又有晏殊与范仲淹、王贻永三个五十出头的半老臣子协助,其他的人,贾昌朝四十六,王尧臣四十,富弼三十九,欧阳修王素三十六,王拱辰与蔡襄三十一,若加上三十五的韩琦与更年轻的郑朗,整个朝堂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至于才学,似乎更理想,这些人没有一个才学是差的,个个都有过目不忘之能,大半是文坛大家。

论政绩多数人政绩也不弱,有边功,有吏治之功。

“也许,也许……”赵祯喃喃道。

带着大臣们观太祖太宗遗容,然后让诸臣坐下,吩咐太监拿来纸笔,说了九个字:“振兴国家,还盛世太平!”

平时你们不是说朕不作为吗?今天让你们写,当着祖宗的面,将你们心中的想法写出来,使宋朝振兴。只要你们说得有理,朕就实施。

赵祯真的让时局逼得焦急,不然以他的稳重,万万不会做出这个举动。

其实这是一个火坑,可是范仲淹不知道,看着几位先帝画像,又身在这种隆重的场合,与富弼等人心潮澎湃,热血翻滚,范仲淹说道:“皇上用臣之言即可,然事有先后,且革弊于久安,非朝夕便能解决。”

想法还是很清醒的,事实这次改革,范仲淹也有意的想避开一些麻烦,于是一些条陈写得含糊不清。但结果是错上加错。

赵祯说道:“今天以中外人望,所有大臣皆不及卿等,韩琦暂往陕西,郑朗在陕州,仲淹与弼宜与宰臣章得象尽心国事,不得有所顾避,其当世急务有可以建明者,为朕陈之。”

今天放开胆子让你们写,让你们说,让你们陈。

于是范仲淹上书十事。

明黜陟,宋朝以前制度文官三年,武官五年一次,不问贤愚能否,不问劳逸,只要不犯错误,就可以将政绩交给京城考课院审查,官升一级。但做事就有对有错,想要不犯错误,就不去做事好了。于是好了,宋朝官场多是崔娴父亲崔有节这样小心翼翼,宁肯不做事也不想犯错的不作为官员。但官员不去做事,这个国家……范仲淹所以将它列为第一条弊端,再根据太祖太宗时的保荐制度以及真宗的勘磨制度结合,以较定考绩作为官员升迁标准,须任满三年期,并由清官五人保任才可磨勘,善政异绩者可破格提拨。

似乎应当是这样的。

一个个皆是无为,这可不是西汉初年的黄老无为,是真正的无为,不作为!国家怎能不败坏。

关健这个清官是何人,你我相互保荐,雪球便会越滚越大,做为人君会怎么样想?

但赵祯居然同意,不久后便开始局部实施,至于效果……往后看。

抑侥幸,放在第二条也是对的,自宋真宗起,南郊大礼或皇帝生曰,两府大臣到各种提点刑狱官以上官员,都可以向朝廷提出申诉,恩荫子侄门人为国家正式官员。郑朗也利用过这项制度,提拨一些门人为官僚,唯一不同的是郑朗让他们先做事,立下功因功授官。又规定翰林学士以上官员者一年可以恩荫一人,若是才智聪明者,二十几岁担任翰林学士,德艹侥幸尚可,担任四十年朝官,那么就可以恩荫四十人进入朝堂担任国家正式官职!这个……这个……

不改不行了,所以要改,以后转运使与边防文官须任满两年后才可以提请恩荫,两府及两制高官,每次大礼只许申请一人恩荫,必须是亲生儿子,侄子门客一律排除在外,阁馆要职,也不许高官子弟轻易进入,想要进入不仅要考,还要经过保荐。

至于断了多少人的门路,范仲淹不问。

也准,第一条不到一个月便开始实施,第二条两月后同样实施。

精贡举,科举是国家主要择人来源,但学子除了背诵经义,学习诗词歌赋外,对抵御契丹、西夏,对国家如何富裕,对百姓如何安居乐业,根本不懂。要么说以仁为本,勤政爱民这些空谈之言。

国家整个教育出现大问题。

但怎么做,范仲淹自己也迷糊了,于是说教以经济之道业,取以经济之才……先取策论次考诗赋,少一些虚夸词饰之臣。这个谁能看懂。但有一条说得很清楚,将糊名制废除,改唐初的实名制,原因看不到考生名字,就失去乡里荐才的本意,以后还有谁为朝廷荐才?至于作弊,只要细查严处,便宜能刹住歪风。

当真如此?囧!

择长官。

均公田,这个公田便是职田,为使让官员清廉,考虑到物价上涨等因素,国家拨出一批公田,随职授官,这个郑朗也有,认真起来还必须结到官职上,郑朗封田两千四百亩,实封一千五百亩,但郑家上下没有当作一回事,只让佃农象征的交纳一点租子。可有的官员却能从这个田地上获得一大批财富。不用交国税,一亩田让百姓交半石或一石税务,象郑家便能获得八百石到一千五百石租税。况且还有桑麻以及其他副业,庄子的产业等所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而且郑朗职田面积很小的,以他的地位,有的人职田能达到两三千,三四千亩,正是这些官员比于旧数,三倍其多,贪吏因循,其害甚大,带领着全国兼并的风气。因此明确规订官员职田从二十顷到二顷等有第参。

然新的问题来临,田有好有坏,好的给谁?坏的给谁?职田紧邻着民田,侵占了一点,也比较正常,若是均分,那会成什么?官员与官员打官司,百姓与官员打官司。实际刘娥时整顿了一下,最后闹得不象话,刘娥做法比范仲淹倒果断一点,索姓取消职田。大家别争,什么都没啦!

一分准得出乱子,那为什么范仲淹还要去做,上面有几条,只要官场整顿完毕,实名制科举都不会徇私舞弊,况且分一点小田?

可惜他没有穿越,否则看到朱元璋如何整顿贪官污吏的,贪污一点儿小钱,便被剥皮做闻登鼓放在县衙,杀了几万名贪官,贪污受贿、徇私舞弊有没有整治好?

厚农桑,兴水利,植桑枣棉花,招纳逃户,开垦荒田,增户口,并以此作为地方官员考课政绩。这是老生常谈,但正是这条老生常谈,也是庆历变法中最成功的一条。但规模远不及熙宁变法。

修武备,范仲淹最有发言权,郑朗在裁军,但范仲淹认为郑朗没有将事情做干净,因为两条弊端没有解决,一是国家禁军养在京城,京城也没有那么多禁军,如今宋朝陕西二十多万,河东河北二十几万,京城三十万左右,其他地方十几万,但多数其实还是京城禁军,边防是有禁军,是京城派往前去轮换的。边疆有事,国家从京城派兵前去边疆,已失去宝贵的时间。京城养兵派兵,粮食重心在京城,边疆粮食就一直跟不上来。想要杀敌或御敌,必须千里运粮,运费会庞大无比。西北数年战役下来,花了一亿多贯钱,其中好几千万贯就是这样浪费的。

那么怎么去做?于京城招募五万军民,前往边疆种田,一年三季种田,一季练兵,边疆粮食就能自给自足,不用朝廷担负额外开支,唐朝便是用此法于开玄时在青海击败吐蕃人的。

不错,李隆基是这么做的,可最后玩出来一个什么产物,安史之乱!

其实郑朗也在做,包括三白渠与屯田,这个全部交给老百姓了,让粮食在当地老百姓手中,若是国家需粮,从老百姓手中购买,藏富于民,军队没有掌控粮食,所以君臣无人反对。会用钱,但仅买粮食不贵,贵的是运费。没有办法,这时代不可能有火车汽车,运费始终居高不下。

范仲淹却让军队有兵有财有粮……这个,这个……减差役,因为更先进的免役法实施,实施的范围不大,主要是边区与贫困州县郑朗没敢碰,不能在哪里执行免役法,一执行准得出大乱子,但问题依然保留在哪里,于是对这些州县进行合并,包括耆户长在内,逐步减少当地的差役,以来减轻百姓应差的负担。

毕恩信,朝廷三年一次南郊大郝,这是做什么的,收买民心,不但给士兵赏钱,一逢大郊礼,地方官吏要行宽赋敛、减徭役、存恤孤贫、振举滞掩之事,造福于民。可是天子有诏,下面的官吏却不执行,还经常欠老百姓的账不还,一起偿还不可能,天禧以前的天下欠负朝廷全部偿还,本朝欠负也予以除放。大郝之时,朝廷恩信地方官吏必须落实于民。

重命令,朝廷朝令夕改,烦而无信,因此制定颁发诏令要慎重,做到有令必行,违者治罪。

这十条除了那个修武备朝廷没有同意,前后轻重不等执行,科举赵祯很清醒的没有同意范仲淹的实名制,但将策论列为诗赋之上。

抛去所用方法对错不提,大多数确实也是宋朝的弊端。但范仲淹也不知是有意疏忽,还是真正疏忽,一个重大的问题他没有说……新政刚出来,欧阳修再一次倒吕,害怕吕夷简别有用心,得将吕夷简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