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就在一瞬间,原本园子里的欢声笑语就转变成了恐慌尖叫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入花园围住了所有人。有人认出了领头的正是缺席了今日宴会的桓家公子,顿时面面相觑起来,桓家这是要做什么?
祝英台第一时间回到了县主身边,护住红衣少女,周围的世家贵女们惶惶不安地围在一起,眼睁睁看着那身穿甲胄戴了金属面罩瞧着十分森冷可怖的桓公子打马往这边而来。
“你,你想做什么?县主殿下岂是你能冒犯的?”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拦住了径直朝女眷方向而去的桓临。然而桓临只是平静地拔出手中佩剑,将拦路的世家公子的头颅斩了下来,面罩后传出冰冷的声音:“反抗,杀无赦。”
“啊啊啊啊啊——”周围人发出一阵尖叫,纷纷远离此地。
桓临疯了!
这里是王氏的庄园,王凝之几兄弟只能挺身而出,不过他们也不敢靠近刚刚才斩杀了一人的桓临,只能呆在安全距离谨慎地请他停下表明来意。
“建康城戒严,请诸位安心呆在此地不要随意走动。否则一律认作反贼杀无赦。”桓四上来拉住桓临,高声朝周围惶恐不安的人群解释。他有些疑惑,“五弟,我们只需要守在外围不叫人跑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遥遥朝着人群中被护住的高贵美丽耀眼极了的东明县主方向望去,那种不似凡人的美,任何人见了都要心动。桓四心跳加速,但很快回过神,难以置信:“五弟,你难道是后悔了?”
桓临沉默。
“五弟,虽说今日开始京中形式必然大变,可谢家动不得,你知道的。”桓四苦口婆心,“谢家不仅仅是皇亲国戚,各地的军权也有一大半握在他们手中,叔父特别嘱咐过不要惹毛谢家。谢县主,你就当有缘无份,放弃吧。”
“我,并未后悔。”桓临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艰涩,他的目光幽幽盯着人群,似在与桓四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此地混乱,我只是想请县主去安全的地方休憩而已。”
“桓家这是造反了吗?”庾大小姐紧紧挤在青青身边,瑟瑟发抖,“他会杀光我们吗?”
青青蹙着眉,她能感觉对方正在朝自己的方向看,在谈论她,心中不由也有些紧张,在原主谢至青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一场变故的,原主每日高高兴兴参加各种宴会,快活地享受人生……不,还是有不和谐的令原主都感到奇怪的事发生的,有段时间,建康城戒严,皇帝突发急病,传位给了三子会稽王。
然而换了个皇帝,依旧是她的亲戚,并没有给谢家和谢至青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后来一跃成为第一世家的桓氏,也是原主的未来婆家。她的生活完全没有被新帝登基的变故打搅到,甚至因为换了位皇帝,建康城很快又热闹狂欢起来。原主每日玩乐不亦乐乎,根本思考不到,为什么正值壮年的先皇会突然暴毙。
“殿下,若他们想对我们不利,您一定要跟紧英台,我带你逃出去。”祝英台握紧了弓箭,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完全护住东明县主,县主殿下如此美丽,很有可能会成为歹人的目标。
就在她们紧张害怕之时,杀了一人的桓临终于退走了,不等大家松口气,园子外战战兢兢进来了个王氏的小厮,来到女眷们的面前,“县、县主殿下,桓公子说,请您去偏厅休息。”
围在牡丹园周围的兵士虎视眈眈,周围的世家公子千金偷眼瞧县主殿下美丽的面容,有心阻止却怕步了先前死的那位后尘。祝英台揣着弓箭,“殿下,我与你同去。”
小厮抖着腿,看着祝英台手握弓箭一脸英勇赴死的表情,也不敢说人家桓公子只请了东明县主。只得引着二人一起往偏厅去。
本以为桓氏兄弟一定就等在偏厅,却想不到偏厅里竟真的空无一人,仿佛他们当真只是请县主殿下来此休息一样。
两人坐下没多久,就有小厮端来了茶水点心,一副照顾周全,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模样。
祝英台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不敢吃这些送来的茶点。
青青端着茶碗心知肚明,可也没心思吃茶了。怎的原主一路顺利咸鱼,到了她这里就直面造反了?且她还没理由阻止小世界的既定命运轨迹。
桓氏拥立会稽王为帝,建康城一夜之间换了主人。
各个氏族的年青子弟都被控制在王氏的牡丹园中,这场逼宫几乎没遇到任何阻碍,顺利得仿佛是先帝当真得了急病传位给了会稽王。
天色将黑,谢府来人接青青回家,王氏与庾氏子弟同样被放了出来。
来的人是谢府的管家,“殿下,家主与公主殿下还在宫中,遣我来接您和祝小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祝英台到现在还没明白。
“变天了吧。”
祝英台听见身侧县主殿下柔和的声音轻轻说道,神经再大条,她也知道这说的变天不是指天气变了,一时间有些惶惶然。
作为知晓命运线的人,青青拉住她,两人坐到一起,见祝英台还是有些怕,她忍不住调侃道:“你猎到会说人话的狐狸精都不怕,如今一夜变天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精怪自然没有人可怕…”祝英台喃喃着。
“等过些日子,建康城平静下来,我与你一道去游学,到时候就没这些叫人害怕烦心的事了,”青青的第六感疯狂在跳动,总觉得留在建康城,她的任务说不定没法完成了。
会稽王登基,朝廷风向一夕转变,王、谢两家选择了暂时蛰伏,一时间朝廷几乎成了桓氏的一言堂。很快,桓氏要求与其他几家的联姻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溧阳公主在家气得掀桌子,桓温那老匹夫换了个侄子,又来商讨联姻,简直将她这个公主将整个谢府的尊严踩进了泥里!谢家主如今也坐不住了,主动联姻与被迫联姻可是两码事,不得不联合了王家,对抗如今权势滔天的桓温。
命运线中,一开始谢家与王家就是一起的,当时两家已经订了亲,直到数年后,才因为政治原因割裂开来。如今两家早早就反目成仇,青青提出与祝英台一起离开建康城出门游学,正好避开这段争斗。至于联姻,东明县主人都不在,自然是定不下来了。
一行几百人的车队从乌衣巷出发,一路浩浩汤汤出了建康城,桓临与桓安就站在城楼上目送着车队远去。桓安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家弟弟了,叔父重新提出与谢家联姻,却将人选换成了另一个堂兄弟,如今东明县主直接离开了建康,联姻不成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心酸。
远去的车队渐渐只能望见一阵烟尘,桓临取出手帕捂住嘴咳嗽起来,桓安大惊连忙扶住,被桓临推开了手,他靠着城墙,原本隽秀白皙的面容此时一片晦暗,喃喃:“我活不长了,这是桓临的命。只恨为什么命运总要来捉弄我。”等他逐渐通过零碎的梦境想起一切时,谢家与桓家已然势不两立。他也早就没了再接近那人的机会。
若不是他穿成了桓临,原先的桓五公子会遵循叔父的命令顺利娶得东明县主回家,是他来了,他潜意识里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温柔体贴规矩的大家闺秀,硬是拒了与谢府的联姻。直到再见到她时,零碎的梦境画面开始出现。
上辈子的她就是个不安分的,爱□□搅事,他一样喜欢上了。如今自己又蠢得自以为他爱的绝不是东明县主这类女子,最后,他要找的就是她,他喜欢的就是这样无法无天、不守礼教的搅事精。
“系统,下一次,我要当个只喜欢坏女人的纨绔……”
桓安听见自家小弟在那喃喃自语,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他凑上前去:“小弟?你说什么,哥没听清?”
桓临又咳嗽起来,这回连手帕也遮不住鲜红颜色。
载着青青与祝英台的游学车队一路朝着白鹭书院方向而去,看不见建康城的兵士,祝英台又活跃起来,拉着青青坐到了马车前,说起她以前在山林间遇见的趣事。两个侍女也跟在一旁,津津有味听着祝小姐讲故事。
一路顺利到了白鹭山,才发现山脚下站着两个光头锃亮的和尚,其中一个面白无须十分英俊,熟悉得很。
侍女惊奇地指着前方,“殿下您瞧,那不是真远大师?他也离开了建康城?”
“怎的还在我们前头到了此地?”
青青正窝在马车里在跟祝英台玩花牌,掀开帘子一看,前面不远处可不就是早就被溧阳公主引荐给皇家的真远和尚。对方此时脸上干干净净不像在建康城油头粉面,双手合十恭敬地站在另个老和尚的身旁。
待马车到了近前,真远和尚念着佛号上前来,“拜见县主,建康城事变,小僧只好先回白马寺去了。只是家师听闻您的事迹,一定要来拜访您,今日唐突望殿下海涵。”
胡子花白一派高人气质的老和尚在一旁仔细瞧着坐在马车上的红衣少女,惊得他眉头直跳,连连吟诵佛号,似乎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
青青被老和尚古怪的眼神一盯,连忙放下车帘,叫身侧侍女去打发两人离开,别挡着她们上山的路。
“这两位大师是来化缘的?”祝英台没见过真远,疑惑。
“是个以前在建康城讲经的和尚,恐怕是从皇宫跑出来的。”拍拍胸脯,青青故作无奈,叹了口气,“在建康城有我阿娘可以帮他们引荐达官贵人,如今出了建康城,找我又有什么用呢?我可是万事不关心的闲人。”
原来是被赖上了?祝英台眉头一挑,车外传来侍卫赶人的声音,两个拦路的和尚很快被请到一边,车队从两人面前径直驶过。
真远着急,“师父,您不是亲眼鉴定那位跟上届是不是有关系吗?就这么让车队走了?”
白须苍老的和尚垂目吟唱佛号,随即给真远的脑门来了一下,敲得真远哎哟直叫,“这么多侍卫围着,你上去拦截试试?”
“何况,老衲已经确认了。你说的这位东明县主,的确非此世间凡人,待我回去引香问询上界再说。”
果然不是凡人!真远捂着额头震惊,他就说了,第一次见东明县主时,那种强烈的直觉不会错的。
“那若是上界哪位仙人临凡,咱们白马寺能沾到什么光吗?”惊喜过后,他回过神来,他们和尚的上司是西方界,东明县主的模样瞧着是东边来的啊。
“笨徒儿!若人家是不小心掉下来的,或者迷路了回不去,再要是下来历劫的,我们白马寺不就有事做了?”老和尚恨铁不成钢,徒弟还是不够机灵!不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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