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崔皋宴便被体内难以压抑的躁动扰得睡不着。
算算日子过几天就是十五了,到时候他便会变成一只两眼发红的野兽发狂,直到耗尽体力法力枯竭为止。
原本还担忧被困,现在反倒成了喜事了,不然要是还和拂绿他们待在一起他就成了最大的威胁。
他索性起身,目光习惯性往前望差点没被那突然冒出来的两道绿光吓得叫出声。
任谁灰蒙蒙的时候起身发现不远处盘这一条巨蛇也会吓着吧,崔皋宴这样为自己开脱,挽回太子的面子。
他咽下一口唾沫,掩饰性的磕了一声,“你,你怎么在这?”
那颗笨重的蛇脑袋一动不动,盘踞在洞内,良久才她才幽幽开口。
“没地方去。”
“哦?”他微一挑眉,听起来这声音颇为落寞的样子。
在这个山洞待了一天一夜,也是无聊得紧了,他索性盘腿而坐面对面和她唠嗑。
“看你这副落寞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要不说出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你。”
那双竖瞳终于动了一下,微微侧首看向他。
他和拂绿是一对恋人,且情比金坚,或许真的会有所见解?
“阿秋,爱上了一个人。”
“阿秋?哦,你的名字?”
她点点头。
崔皋宴心想这种说话方式有些奇怪,莫不是没有接受过正统教育的妖怪?
她说:“阿秋昨晚轻薄了他,他很生气,阿秋也很难过……”
“轻薄!你怎么轻薄他了?”他吓了一大跳,心想这山间的妖怪就是不一样,做事真是直率啊。
“就是嘴巴碰嘴巴……”
“这样啊。”崔皋宴没吃到大瓜,有些唏嘘。
他正经科普:“那不算轻薄,那叫吻。”
“吻?”
“对,就是吻,当然了,也可以叫做亲。轻薄这个词有点太重了,一般值得是比较过分的事。”
听他这么说,那双竖瞳渐渐亮了起来。
他忽然转念一想,捏着下巴思考说:“不过要是对方不愿意没准备,你忽然去吻他,似乎叫轻薄也没差啊。”
蛇脑袋又耷拉了下来。
见她颓废,崔皋宴安慰道:“你也别难过,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不瞒你说,我也是有未婚妻的人,多少能帮你看看。”
阿秋扬起一点希望,瞬间便把昨晚的事全盘托出。
他听了直点头,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听你说的这些来看,信息太少我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们之前的事?”
“好。”
蓬莱岛严格一点来说除了重黎外,妖兽里就只有一个阿秋灵智较高,所以重黎根本不怕她会被人蒙骗,以至于没有教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而阿秋在人间游荡三百年,虽知世却不通,不然也不至于活了两世,现在一失恋就被崔皋宴套话套了个干净,幸好她只讲了感情上的事。
阿秋既苦恼又委屈的把两人的事情说了出来,崔皋宴听了连连点头时不时还评价几句,俨然一副爱情导师的模样,实则蔫儿坏。
他听完便提出质疑:“你说你喜欢的人,可是哪有人能活五百年?”
“重黎就是人!”
“好好好,是人,是人。”他无条件附和。
那个笨重的蛇脑袋又再一次出现了落寞的神情,昨晚他离开房间以后她便觉得痛苦,甚至变回原形想着就这样吧,他做人,她做兽。
可是心里又极为不情愿,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又要把他推开呢。
她说:“我该怎么办啊?”
或许是因为她陷入爱情的样子实在太过苦恼,崔皋宴一时间对这个“劫匪”也没了戒心,难得推心置腹和她分析起了重黎的心思。
“他和你一起生活了近两百年,应当也有寂寞作祟,但另一方面他从没有要求过你去做一个人,而是让你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从这一点看,他至少很尊重你。”
“不过若是这两百年只有你们俩在一起,也说不准是因为孤独……”
阿秋突然插话补充道:“也有别人来的。”
他疑惑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说。
“有时候会有人过来找重黎实现愿望,虽然待的不久,但也是有人类来过的。”所以重黎不是因为孤独才在乎她的。
她说的简单,可崔皋宴却从中提取到了一个信息:那个重黎,是一个有法术的能活很久的人,甚至能实现别人的愿望。
而他们此行就是为了寻找和他一样的仙人……
他昏迷前风暴渐停,石冲说那个渔夫也是经历了暴风雨以后到了蓬莱,所以那个时候他们极有可能已经到了靠近蓬莱的海域。
传说中甚至提过蓬莱上有巨物,眼前的蛇妖妖力强盛,能变成庞大的模样也不是没有可能。
崔皋宴的心底忽然燃起了希望,他猜想自己很有可能是到了蓬莱,目光触到阿秋身上,心又渐渐回到胸腔。
传说里巨物会驱逐前来求助的人类,神明则毫无保留的帮助人类,那么刚才还和他平和谈论爱情的蛇妖绝不可能和他站在一条线上。
可是传说里她会驱逐他们,现在又为什么困住他呢?
“崔皋宴,崔皋宴。”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阿秋忍不住催促。
他回过神,迅速应声:“什么事?”一时间竟没有发现他根本没有告诉过她,他的名字。
她郁闷地说道:“重黎现在那么生气,该怎么办啊?”
重黎在她心中早已是必选题了,他的一颦一笑都让她格外重视,所以知道他生气她也没有想过一了百了,而是比任何事的在意。
崔皋宴心里有了主意,状若不经意地提议:“他每一次帮助别人的时候是不是都特别高兴?或许你可以试着找个需要帮助的人去找他。有了事做,他就不会在意你亲他的事了。”
需要帮助的人?
海上的朝阳透过森林斜射进山洞,她的身影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可是那双竖瞳散发出来的的冷光却是那么的真切,落在他的身上令他无处遁形。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她对他的杀意。
崔皋宴掐了一下掌心,对她友好地笑笑,好像真的是诚挚的建议。
阿秋收回目光没有回答他,而是抬头望了望洞外的天。
天亮了,重黎要醒了。
盘踞了三圈的身体逐渐松开往外爬去,坚硬的蛇鳞刮蹭着地上的沙石沙沙作响。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在翠绿中,崔皋宴才真正找回身体的支配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