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眼里的血色弥漫开来,擒住她下巴的手指愈发用力。
“苏镜,”他一字一顿叫她的名字,声音喑哑破碎,“你就这么关心他?”
他眼里的愤怒与痛楚交织,似要活生生将她和自己搅碎,苏镜看得心里一震。
裴宣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道引线,一旦触及到他,不闹个天崩地裂无法收场。
可裴宣又是她的任务对象,是她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苏镜心烦意乱,她后退一步离开他的禁锢,夹杂了怒气的话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你,我用得着关心他吗?”
要是谢钰在这个世界好好的不作妖,系统也不会让她重新过来帮助裴宣,她根本犯不着去关心他。
这句话落在谢钰耳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你果然在气我将他收押,”他双眼泛红,像是染了血雾,“我承认,此事的确是我授意,一想到你失踪的这三年是和他在一起,我就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关押算得了什么?”他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笑,猩红的眼睛充斥着杀意,“和我这三年的痛苦煎熬比起来,即便是死都是便宜他了!”
两个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一个愤懑不满,一个怒极反笑。
“大人,皇上差人请您去养心殿一趟。”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伺候的太监听不到门里的动静,正欲推开门禀报。
“滚出去!”
谢钰额角青筋凸起,玉白的脸因为怒气染上了薄红,他抄起几案上的茶杯,朝着门口掷了过去。
青瓷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溅落的茶汤,留下一地的狼藉。
快要打开的门重新合上,门口传来重重跪地的声响,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苏瓷眼皮一跳。
谢钰极少在她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以往他即便生气,也最多是冷言冷语。
看来今天是和他谈不拢了,只能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暂时是不会杀裴宣的。
只要裴宣还活着,一切都还有转机。
她低眉敛目,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在心里默默思索着对策。
谢钰见她一张小脸苍白,垂着头不说话,只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他深呼一口气,克制住汹涌的情绪:“我叫人送你回去。”
苏镜抬头看他一眼,正好撞进他漆黑幽暗的眸子里。
她仓惶移开视线,又觉得自己失了气势,忍不住哼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
他就是想留她,她还不乐意在这儿待着呢。
身后的人沉沉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直到她走出门去,才将紧握的右手松开。
掌心鲜血淋漓。
他佩戴的扳指左侧藏有机关,里面是一处尖利的凸起,原本是为了防身之用,方才气急之下,他直接将那尖利之物紧紧攥住。
利物瞬时将手掌划破,刺进肉里。
他怕让她看见,只能一直攥着手不敢送开。
苏镜步出门外,看见方才敲门的太监还在门口跪着,他匍匐着身子,脊背微微发抖。
她好心提醒道:“起来吧,你可以进去通禀了。”
太监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他眼神畏惧,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冲着她摇了摇头,又很快将头垂了下去。
他是因为自己才被迁怒的,苏镜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起来吧。”谢钰的声音从身后的房间里传来,虽然仍带着寒意,但已经没了刚才的暴戾。
他显然是听见了苏镜的话,特意对着太监说的。
太监这才直起身子,他脸上一幅劫后余生的表情,看向苏镜的目光也带上了感激。
苏镜往身后看了一眼,半掩的门扉中,谢钰的身影隐在阴影处。
他侧对着门口,半垂着头,站在昏暗的角落里,莫名让人感觉到几分萧索。
苏镜心里像是被人突然挠了一下。
“小姐,我送您回去。”旁边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黑衣侍卫,毕恭毕敬地对着苏镜行了一礼。
苏镜认出这是谢钰身边的暗卫之一,武功高强,平日里隐在暗处,专门保护谢钰的安全。
派这么一个人送她回去,是怕她半路跑掉吗?
苏镜没表露出什么情绪,她微微笑了笑:“走吧。”
看人走远了,谢钰才将门口侍候的人叫进来。
“皇上找我什么事?”他用血手把玩着染了血的扳指,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太监扫了一眼他鲜血淋漓的手,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是关于仓部司一职的任命,太后和户部一直争议不下,皇上想请您拿个主意。”
裴宣入狱,仓部司一职自然空缺了下来,这是一个肥差,无论是太后还是户部,谁都想把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去。
谢钰挑了挑眉毛,心里浮现出一个人选。
要是把裴宣的庶弟裴长桓推上那个职位,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
他嘴角忽地勾起一个愉悦的笑。
“大人,我去请太医为您包扎一下手吧?”太监瞥见他的笑,不禁头皮发麻,连忙将头垂下,不敢再多看。
谢钰淡淡“嗯”了一声:“告诉皇帝,我一会儿过去。”
“是。”
苏镜回去之后,连晚饭也没吃就直接睡下了。
她从宫里出来就觉得困,在马车上坐了一会儿,睡意越来越重。
到了卧房,苏镜直接扑到松软的被褥上,一翻身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她还有些懵,自己这一觉怎么睡了那么久。
裴宣在牢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要不她还是去找狱卒打点一下吧,万一裴宣在牢房里挺不过去就完蛋了。
她刚往外走了两步,贴身丫鬟小桃就端着饭菜走了过来:“小姐,你可算醒了,赶紧吃饭吧。”
苏镜睡过头了,此时倒也不觉得饿,她瞟了一眼丰盛的饭食:“好,你先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
说完,她就去自己的梳妆奁上翻找了起来。
这个玉镯成色不错,应该值钱。
这个钗子是金的,得带走。
这串珍珠也得值不少钱吧。
她挑得正欢,背后的小桃却看不下去了。
“小姐。”小桃叫了她一声。
苏镜正在琢磨着哪件首饰更值钱,随口回道:“怎么了?”
“小姐,你便是心情再不好,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小桃苦口婆心地劝道。
苏镜翻箱倒柜的动作一顿,她奇怪地回过头去,杏眼写满了疑惑:“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