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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反派权臣07

“将自己一家满门屠戮,如此骇人行径,当世也只有他做得出来,无怪乎朝中人人畏惧他。”

苏镜恍恍惚惚地回到掖庭以后,裴宣的声音仿佛仍然在耳边回荡。

永平侯府的人竟然都被谢钰杀了,苏镜的心里一片震惊。

她最清楚以前侯府的人是如何对待谢钰的,上至永平侯,下至奴仆杂役,没有一个人对谢钰释放过善意。

苏镜料想过谢钰会收拾他们,只是从未猜到谢钰会将永平侯灭门。

在燕朝,杀父之罪十恶不赦,谢钰背上了弑父的骂名,纵然满朝上下无人敢治他的罪,可是大家会在背后如何谈论他,可想而知。

没有人会去探究他在侯府九死一生的过去,没有人会理解他对侯府的满腔恨意。

他们只会觉得谢钰是个疯子。

一整日都是灰扑扑的阴天,晚上的时候终于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窗棂上,苏镜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一会儿梦见永平侯府尸横遍野,谢钰站在血海里,冷冷指挥着侍卫杀人,她藏在花坛后面,一颗头咕噜咕噜滚到了她的脚边。

一会儿又梦见两人回到了在侯府的日子,谢钰没了那一身血腥,对她笑得温存。

最后,她梦见自己在谢钰面前掉马了,谢钰勃然大怒,双目猩红,挥着长剑向她刺来。

苏镜被吓醒了,她额头上一层冷汗,惊惧地张开眼睛。

窗外的天色仍然一片漆黑。

四周万籁俱寂,只有沙沙的雨声和她急速的心跳声。

苏镜再没了睡意,回忆着刚刚梦中的一幕,心里更加坚定了护好马甲的想法。

马甲在,小命就在!

昨晚的雨一直没有停。

天亮以后,掌教姑姑指了几个宫女去出宫采买一些生活用品。

苏镜负责采购香料,出了宫之后,几个人各自分散去采买不同东西去了。

今天一直下着雨,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苏镜撑着油纸伞,走了好几家店铺,将采办清单上的甘松香、苏合香、迦南香等一一买齐,挎着的篮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此时天色还早,苏镜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自然不愿意那么早回去。

京都有许多美食摊子,她一路逛一路吃,昨晚噩梦带来的烦闷情绪已经完全被打消了。

美食果然能治愈一切!苏镜咬着驴肉火烧,美滋滋地心想。

她记得以前京郊的香山附近有个卖炉果的老妇人,烤出的果子外酥里嫩,里面的豆沙馅甜香绵密,她特别喜欢吃。

三年前她经常和谢钰一起去买,不知道那个婆婆如今还在不在。

苏镜好久没吃过炉果了,此刻想起来那股甜香的味道,心里被勾得痒痒的,立即决定过去看看。

京郊附近都是土路,雨水打湿了泥土,苏镜一脚踩上去,溅起一个个水坑。

她的鞋底已经变得泥泞不堪,裙摆也被溅了许多泥点子。

可是这一切都无法阻挡一个吃货的心!

渐渐走到记忆中的地方,一个熟悉的棚子映入了苏镜眼底。

她心头一喜,看来那位婆婆还在。

她快步走了过去,棚子底下摆着一张小桌子和几个烤炉,跟自己记忆中相差无几,只是没见到人。

棚子后面还连着一个屋子,苏镜往里面走了走,高声问道:“有人吗?”

听到声音,老妇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婆婆,”苏镜喜上眉梢,“我来买炉果。”

老妇人面目和蔼,惋惜地开口:“姑娘,今日的炉果都卖完了。”

“这么早就卖完了?”苏镜有些惊讶。

“刚刚有个公子过来都买走了,今天是他妻子的忌日,估计是买去祭奠亡妻的吧,”老妇人沉沉叹了口气,“他妻子以前经常上我这里买炉果吃,小姑娘又机灵又漂亮,谁曾想年级轻轻就去世了。”

苏镜瞬间意识到她口中的公子就是谢钰,亡妻就是她自己。

老妇继续感叹:“那公子也是个可怜人,每年都来这儿给妻子上坟,一待就是一天,要我说,这两个人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儿,老天爷怎么就这么狠心,非要拆散这对鸳鸯呢。”

苏镜敏锐地抓住她的话:“来这儿上坟?他夫人的墓建在这附近吗?”

“就在那山上。”老妇人指了指不远处雨雾朦胧的香山。

苏镜拜别了老妇人,打着伞准备回宫,她往前走了几步路又顿住,停在泥泞的土路上,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雨势渐大,不断有斜着飞来的雨滴划过她的面颊。

去看一眼吧,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呢。

她犹豫片刻,转身往香山走去。

苏镜记得,谢钰第一次和自己表明心迹的地点就是在香山。

在山顶上,他红着一张脸,目光炙热地盯着她:“镜儿,我心悦于你。”

她那时的任务是消除他的黑化值,本着只要对方高兴就好的原则,她接受了。

她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只想着将任务抓紧完成,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从未想过被独自留下的谢钰以后会怎么样。

这一刻,苏镜突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欺骗感情的渣女。

大雨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愈演愈烈。

狂风刮过,山上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冰冷的寒意阵阵袭来,苏镜裹紧了身上的外衣,开始后悔为什么早上不多穿点衣服出门了。

好在香山并不高,苏镜沿着山路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山顶。

这里漫山遍野栽种着雪白的茶花,与记忆中那个只有几棵树的山顶大相径庭。

再往前走,松柏掩映,花木丛生,果然有一个墓碑坐落其中。

苏镜放缓了脚步,等看清眼前一幕时,瞳孔骤然一缩。

滂沱大雨中,一个瘦削的身影靠在墓碑之上,他没有打伞,全身早已湿透。

此刻他双臂环膝,头深深埋进了臂弯里,身旁的炉果已然被雨水搅成了碎屑。

暴雨仿佛将这片天地隔绝,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他与身后的墓碑紧紧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