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修修长长,握着精致的杯挺递在许笳面前。
酒液沉在胖胖的杯肚,轻微摇晃,和面前男人之间的空气里,氤氲出橡木桶多年窖藏而成的芬芳。
他静静地站在,挺拔如同秋日的桦树。许是刚洗过澡,他的头发带着湿气,许笳闻到了淡淡的佛手柑味道、以及若有似无的雪松辛冷。
酒杯停在空气里。
许笳抬眸,魏卓然眉间的那粒小痣落进了眼底的光雾里。她顿了两秒钟后,伸手捞来酒杯。
“魏总,我们林业局虽然揽的宽,可经济作物种植技术这块,我们并不擅长。”许笳略带歉意地说。
术业有专攻,她不想耽误魏卓然志在必得的野山参合作社项目。
魏卓然走到酒柜那里,将醒酒器拿在手里,走回到许笳面前。给自己添了几缕透明酒液后,举起高脚杯走近许笳,微微倾身轻碰她手握的红酒。
“我认为许专干你有这个能力。”魏卓然松松一笑,埋进杯口抿了一口酒。
许笳耸了耸肩,看着魏卓然,忍不住笑道:“那魏总是低看那些皓首穷经一辈子,农科所的研究员了。他们比我专业的多,能给你最好的建议。”
许笳举了举杯子,神色肃了肃又说:“林下参种植,省内目前几乎是一片空白,至于武陵又适宜哪一种参的生长繁育,就我目前知道的一些情况来说,关于选种育种这块,确实非常不成熟。”
许笳顿了顿道:“一句话,魏总听了也别泄气。武陵大批量种植林下参,选中育种这第一道关口,要想顺利迈过,不是特别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卓然轻呵,眼眸直抵许笳的拧起的眉心,勾着薄而锐的唇,轻晃手里的杯子道:“所以,我才说你有这个能力来帮我。”
许笳将吸进喉咙的空气咽下去,坐回沙发,盯着手里的酒杯,半天没说话。
“魏总如果真心想做这个项目,现在往省里的农科所跑还来得及。”许笳建议道。
“前一阵子杨市某高校的教授带着一帮子学生来到秦岭这边搞调研,课题虽然侧重制药学领域,但研究对象是太白山里的珍稀野生中药材,他们在SCI上面发表的几篇论文我大致看了看,其中就提到了武陵一带的野山参。”
“籽货和充山参、小山参这三个品种,论文里面提到,是目前我国东北林下参种植最常见的品种。”
许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魏卓然,神色冷肃道:“人参十栽九不活,尤其是林下参,种子非当地所出往往水土不服,就算武陵地理位置适中,气候温度等各方面适宜林下参生长,但若想产生规模效应,并最终壮大盈利,还是需要当地培育出来的参种。”
魏卓然陷在酷黑的真皮沙发,十指交握放在膝盖,静静地聆听。
当许笳说完最后一个字,发出细微的叹息声后,男人松开手指,侧身注视着她,眼眸里闪现出一丝狡黠的光雾。
“所以,我才讲需要你的配合帮助。”魏卓然抬手,拿起沙发边柜上的酒杯,毋自喝了一口,“许专员,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许笳头大,她来武陵的主要职责是扶贫,关于扶贫的一切事宜都在职责范围之内。魏卓然是武陵目前以及不远的将来扶贫大项目的能人,他的请求事关扶贫看得见的最大成效,既是扶贫成果,又是展现工程。
他开口了,他们扶贫队又岂能坐视不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仅要积极配合,还要提供一切便利支持。
许笳想到这里,头很大。
心也变得七上八下。她也想帮忙,可这个高难度确实超过了她的能力范围。
魏卓然是骆书记眼里的香饽饽,甚至是山阴县的香饽饽。他出面协调、解决改良育种这一难题,应该是轻而易举吧。
除非……
看了眼男人勾起的唇角,以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许笳缩着肩膀,脊背倒向沙发,后有支撑之力,她感到安全。
“魏总,你这是强人所难。”许笳静了一瞬后,终于说出口。
“尽管我很想帮这个忙。”许笳挠了挠头皮,语气软绵绵,想起了什么又说:“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络,这样也算为你出了力对吧?”
魏卓然站起来,端起酒杯走到许笳面前,凑近许笳附下身子,一双冷然的眸子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不然呢,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许笳:“……”
许笳语塞,这叫打蛇随棒上,还是得了便宜卖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反正许笳听了,被喝进嘴里的红酒噎了一下。
“那魏总要是没别的事了,我是不是可以?”许笳放下高脚杯,看着门口方向。
魏卓然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握着高脚杯踱步走到一边。
许笳对着男人的背影小小地伸了伸舌头。
走到门口,手拉开门板,许笳探出脑袋一看,走廊黑漆漆一片,还是和刚才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唯一不同的是,远处有一盏应急灯,白色的冷光泄下照着灯下的方寸之地。
偶尔有风从黑暗里呜咽而来,她猛地开门,风灌进衣服,撑得身体肿成开业大吉店门前滑稽的气球人。
她一向怕黑,更恐惧幽闭。
踏出门口的脚步缩回来,许笳轻轻关上门,转过身子靠在白色门板。
“那个……电路检修要到什么时候?”许笳小声问道。
等了好一阵,许笳并没有听见任何答案。抬眸扫视了房间一圈,没看见魏卓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吞了吞喉咙,坐回到沙发那里。
电视机正播放着闹哄哄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模仿演员嘉宾演戏,表情油腻浮夸,尴尬溢出屏幕。
于是站起来,朝那面落地玻璃窗走去。
屋内灯火璀璨,外面的世界寂寞冷清。
视野是开阔的,面前没有阻挡,一条小小的河道分隔开村居和田野。远处是无垠的山林,黑压压一片陷在夜色里,静默着。近旁,许笳眸光里划过惊讶,和这栋建筑一墙之隔的小院,分明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她先前只听张菊英提了一句,大众浴池在隔壁。没想到从这个位置看,竟比大众浴池离得还近。
从小院的后门出去,左边有一条煤渣铺成的小路。那应该就是去大众浴池的近路,右边的路较窄,已经被乱草包围,通到眼皮底下的墙皮被截断,许笳估计那里或许是这间酒店杂物房的门。
窄路继续向远处延伸,依稀的月光照耀,能看到波光粼粼一片。许笳没想到,张菊英的这间房子,打开后门走百米通往环境尚可的小河。
在城市,高楼大厦禁锢住人们的脚步。想要寻觅靠近流水、芳草地的去处,除了公园,别无其他去处。
如今,亲近自然的住所有了,也有生活上面的便利。看着外面的景致,许笳一扫停电被困的阴霾,心情也好了一大半。
只不过,心里忽然飘来脑补的画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位置,魏卓然想必经常站在这里,手握高脚杯,睥睨整个武陵村。他眼里,又看到了什么?
许笳吸了口气,赶紧将视线从小院移开。旁边架子上的盆景,一株蝴蝶兰开得正好,花朵又大又艳,许笳走过去,像一只好奇的蜂鸟,凑近花朵……
兰花无香。
反正她是没闻见。
可有人嗅到落地窗这边的小动静,徐徐地走了过来。
许笳耳边冷不丁拂过几个字。
“许专员,还没走?”魏卓然走近,侧倚齐腰的红木花架,眸光直抵许笳。
许笳鞋底迈到旁边,背对着魏卓然,吸了口气说:“抱歉,打搅到你了。”
魏卓然没说话,离开窗户那里,越过许笳,信步走到客厅位置,捞起遥控关了电视。
许笳则问他借了个纸杯,到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
回到沙发座位后,许笳耳边流淌起朱迪狄伦的山村慢摇。歌名是雏菊照在山岗。歌词却压根没有关联,描述的是弗吉尼亚一条公路上吟游诗人宿醉后死在寒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笳很多年前听过。
调子她还会哼,thereistheway,toyouronlyway。
歌手不知名,甚至于查无此人。许笳听这首歌的心情,用她当时的话来讲,她被推到了黄浦江边,可到底和她们不同,荒凉的不止是都市夜幕底下的指缝繁华,就连早晨起来的泡的燕麦片,也荒凉、简陋的吓人。
耳边流淌的每个音符,许笳都记得。
此刻落进耳朵,过往种种被掀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许笳站起来,再次走向门口。
男人自顾坐在沙发角落,宽松柔软的浴袍穿上身上,他神色疏离冷淡,掌心捏了下手边的小球,看了眼对面挂着的时钟,漫不经心道:“我已经再催了,再有五分钟。”
许笳迈向门口的脚缩回来,想起了别的事情。
她走到魏卓然面前,拿起那份企划书,捏着手机看魏卓然,嘴角扯出一抹笑,“东西我带回去和骆书记研判。另外,你现在手机应该带在身上对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读书族;阅读更多精彩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