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白居易《卖炭翁》
小秧苗下田,缓活后青了田没几天,就是武陵的大日子。四月二十八号,县里、镇上分管扶贫工作的领导来到武陵村,九点四十五分,山阴县规模最大的中药材合作社项目举行招投标会议。
此次会议,县镇两级领导非常重视,副县长亲自主持了会议,骆书记讲话结束后,各个公司代表开始竞标。
有两家是市里来的,都有医药公司的背景,目的明确,而且是志在必得。另外的几家,资金实力一般,属于陪跑圈。唯一能和他们抗衡的就是魏卓然。
几番举牌竞价,一家叫‘汉广’的制药子公司给出了数字,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微微颔首,骆书记端起茶杯,向魏卓然那里看了眼。
许笳就坐在骆书记身后,做会议记录。魏卓然不疾不徐,旁边的魏小军霍地举起牌子,上面的数字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比‘汉广’更高的竞价,会场顿时一阵骚动。
安静下来后,和魏卓然竞争的公司不再追加资金,遗憾地放下牌子,骆书记放下茶杯,笑着回头:“小许,今天你可务必将小魏总给我请到庆功宴上。”
耳边响起啪啪啪的掌声,许笳站起来,同骆书记和几位领导握手。
领导先后退场后,许笳笑着对骆书记说:“一定,这是武陵的大事。后面还有一系列事情要跟进,绑也要给书记绑过去。”
骆书记:“就定在他酒店,你给周游打电话,要他先赶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了会场,许笳给周游去电话,三楼看下去,周游正站在办公楼底下,给领导开车门。
两辆车缓缓开向君眠酒店的方向,村支书肖长乐慌慌张张迈上三楼最上面一级台阶,走到她和骆书记面前。
骆锦荣递给许笳一份文件,肖长乐将骆书记拉到旁边。
肖长乐压着声音说:“骆书记,大事不好了。魏义海带着一帮子人堵住领导的车,在下面闹事了!”
骆锦荣拧眉:“他闹什么?”
肖长乐面色一紧,瞥了眼许笳:“闹的就是小魏总刚刚拿下的这个项目。”
骆锦荣冷冷道:“让他闹,天塌不了。”
“可……可是书记,我……”肖长乐冷汗涔涔,拿袖口摸脸。
骆锦荣眼神锐利,无奈的语气,“你的问题,我今天没发替你兜了,好自为之吧。”
肖长乐后挫一步,差点撞到对面墙上。
许笳跟着骆书记下了楼,魏卓然和魏小军两人从洗手间那边走过来,肖长春活像一尊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泥偶定在那里,浑身腻着乌泥。
魏小军叫了声支书,肖长乐哇地一口叫了出来。叽哩哇啦嘴里说着什么,小年轻被魏卓然拎着耳朵,提溜下来楼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魏总,支书这是抽风了?”小年轻哎哟喊疼,迷惑地说。
魏卓然向窗户外面望了眼,轻笑一声,“他这是下雨不打伞—临到头了。”
领导的车子就堵在出村委会大门的路口,魏义海纠结了一帮子人拉着横幅堵在前面。
上阵父子兵,哪里能少魏阿毛。跟在他后面几个花里胡哨的年轻人,叫的最欢。
举过头顶的横幅上面碰着大字:讨血汗钱,还人间道。
周游从车里下来,魏阿毛窜到跟前,揪住周游领口,魏义海使眼色给自己幺儿,魏阿毛骂骂咧咧放开。
旁边是闹事小年轻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叫唤:“不公平,不透明,有猫腻,失民心。”
如此反复,车里的领导们脸色十分不好看。周游同领导解释,让司机先带领导们去酒店。
魏阿毛竟嚣张到极致,踩在车头保险杠,将头一辆车逼停。
见骆书记和许笳赶来,周游上前说明情况。
魏义海见来了正主,态度九十度转弯,后面闹事的听他号令立马停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骆书记在呢。”魏义海老奸巨猾,递过去软中华,见骆锦荣目不斜视,他缩回去手,旁边的小年轻狗腿地替他点上火,他吸了两口掐灭夹在耳朵。
“村里这么大的事,悄咪咪地就过了,要不是我幺儿来街上买菜听人唠叨,我竟不知道骆书记和村支书两个,将大家伙的地都卖了。你们说对不对?”
旁边有人附和,“流转流转,流转到最后,都进了私人腰包,搞个锤子集体经济,分个锤子红哦。”
“土地确权才将将过去半个月,招标会就开了,有找村民代表讨论意见吗?都当我们是聋子、瞎子、蠢蛋吗?”
魏义海喊来闹事的,七嘴八舌,将村委会大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骆锦荣冷冷地看着魏义海,招手喊他过去,魏义海凑到跟前,骆书记小小地说了句什么。
魏义海脸上的表情立马大变。骆锦荣清了清嗓子,扫了圈左右路人、瞧热闹的村民说:“你们有意见非常好,让你们闹也翻不出天。就怕你们都被人蒙了心,没闹到点子上。”
牛三也是闹事的人之一,赤着膀子从后面走上来,红色眼睛说:“我牛三窝着一肚子火,也想听听村上怎么个说法。”
骆书记笑了笑,指着堵住的马路:“路堵着,我心也堵着,什么时候能通,我不好说。”
牛三五大三粗,胳膊上的花臂比魏阿毛还花哨,他走过去,魏阿毛和他那些小弟,自动退到旁边。周游钻进车内,带领导先行离开。
牛三:“现在可以说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骆锦荣从许笳手里拿了页纸,看了两眼放下,“牛三,我问你,你修房造屋是哪一年?”
牛三:“没几年,地震那年,零八年。”
骆锦荣:“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
牛三说了个数字。
骆锦荣:“那年国家有政策,地震震垮了的房每户补助万元。”
牛三:“我就是因为拿了补助才修的房。”
骆锦荣:“不错,你是拿了补助修的房,肖长乐和他兄弟也没敢仗着明胆坑蒙你。”
牛三眼睛血红,气不打一处来:“可他蒙我,说移民搬迁那里有块地,地方好,贼便宜。让我填了宅基地,到那里建房子。”
“我家在魏家屯后梁的山窝窝里,我就不该贪便宜。”牛三悔不当初。
骆锦荣睨着魏义海,“你是不该贪便宜,因为肖长乐兄弟俩撺掇你卖了宅基地,就是给魏义海找便宜。”
“那十亩地背靠峡河,前面又通机耕路,就牛三你一家碍了他们的眼,他们不恨你恨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牛三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他们诓我,将集体的地倒卖给我,赚了二茬钱,把国家补助和我卖地的几万块都诓了去。”
“盖完房子,我就去南方打工,在工地卖了五年苦力,才还上欠债。媳妇在家生孩子,差点难产……”
牛三恍然大悟,冲到魏义海面前拎起拳头,“你们沆瀣一气,坑我害我,我媳妇那年落下病根,回回阴雨天送到医院。我娃也有后遗症,脑壳不灵光。你个黑了心肝的!”
牛三拎起来的拳头砸在魏义海脸上,魏义海的鼻子登时涌出来血水。
魏阿毛冲过来,和牛三扭打在一起。场面一顿陷入混乱。
肖长乐垂头丧气走过来,被两拨人挤来挤去。抱着脑袋站在人群中间,大吼了一声:“都别闹了。”
这一声震,牛三和魏阿毛都停下来。
肖长乐走到骆锦荣面前,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他,“书记,我是罪人。”
肖长乐不敢抬眼,不多时,路边停了辆车,车上下来两个人,见两人的衣着,许笳断定八成是乡镇纪委的人。
果不其然,肖长乐接着道:“我早就想交代自己了,可有人拉着我往他那里拽,今天开会前魏义海给我打电话,我自知大祸临头,事情要败露……骆书记,许副科长,我肖长乐给你们丢脸了。”
骆锦荣叹了口气:“你不是给我们丢了脸,你是给武陵的父老乡亲丢了脸。你是村上第一个高中生,那年月能读出来是祖上积阴功,也是你自己给自己争气。你干了这些年,好的孬的抓在手里,说你没威信没人信,说你都干出什么成绩?一个手能数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错就错在一个贪字。”骆锦荣摇头,“太迟了,你醒悟的太迟了……”
肖长乐苦笑,“开完会,他们闹起来我就给纪委打的电话。骆书记,我要是坦白从宽,还有救对不对?”
骆锦荣扫视一圈,语重心长道:“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肖长乐被带走,看了眼魏义海,“老哥,我先交代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肖长乐凉笑三声,被纪委工作人员迅速带离现场。
此情此景,魏义海脑袋一晕,倒了过去。
魏卓然大模大样从旁边走过,被亲儿子掐着人中的魏义海抱住他的腿。
“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和我争,我怎么会……怎么会上这里来闹。”
魏卓然停下,微俯身,王者睥睨的姿态冷嘲道:“魏义海,羞你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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