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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2 章

送走了凯伦小姐,艾莉森心中仍然还有些难以置信。

勒普顿夫人竟然打算赠送一座小农舍和几块土地给她,只希望她离开伦敦,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三位一体宗教的《圣典·士师记》中说:【你不可在我们父家承受产业,因为你是妓|女的儿子。】

自罗马时代,私生子就无法享有继承权,她的女儿对勒普顿夫人应该没有任何威胁,而且勒普顿夫人年纪也不老,她应该还可能有后代才是,难道仅仅担心自己会到处嚷嚷,破坏她丈夫的声誉吗?

艾莉森百思不得其解,但今天是洗衣女工送还清洗干净织物的日子,晾晒和熨烫要花很多时间,她忙着忙着,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晚上,当伊薇特回家吃完饭,去书房检查埃迪的作业的时候,小狼人突然神神秘秘地告诉她:“费雪先生,今天白天有一位小姐来找艾莉森姐姐,希望她离开伦敦去乡下住。”

“啊?还有这种事?”

伊薇特皱眉,等到艾莉森来倒红茶的时候,立刻叫住她。

“今天白天有人来找你?是以前的雇主上门威胁吗?”

一个整天呆在家里的女仆,如果说有得罪人的地方,那就只能是执意生下被强|暴怀上的孩子了,伊薇特瞬间脑补出一大段豪门恩怨。

艾莉森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伊薇特知道了这件事,她局促不安又有些羞耻地回答:“嗯,是夫人的贴身女仆,她说夫人准备送我一个带几块田地的小农舍,希望我搬到乡下去住。”

“你没答应她吧?”

她摇摇头:“只要少爷不赶我走,我还想继续在这里工作。”

“你知道她提出这个条件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吗?”伊薇特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些反常。阿尔比恩的继承法并不是想给谁就能给谁,当一位有身份的人死去,他的不动产只能给合法的男性后代,如果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那么他的遗产将归于最近的旁支男性亲属。艾莉森的孩子既是女儿,又非“合法”出生,怎么也不会成为财产竞争对手。

“我想不明白,少爷。”

“既然暂时不清楚对方目的,最近你出门还是小心一些吧,采购什么的,让卡尔和你一起。”

伊薇特说的卡尔是她雇佣的车夫,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虽然这个家里除了她本人以外,大概最能打的是看起来最不显眼的埃迪。但马斯金那边遮蔽瞳孔的眼镜还没做好,小狼人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伊薇特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几天,勒普顿家派来的代表再一次上门了,如果说之前的贴身女仆代表的是夫人的意见,那么眼前这位管家应该足以表明勒普顿医生的态度。

“下午好,费雪先生,我的主人勒普顿先生让我今天前来拜访,乃是为了一桩两年前发生的憾事,他当时由于一时情迷和冲动,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处于良心的煎熬,盼望着能做些什么来弥补。”管家语言诚恳,姿态放的很低。

“良心的煎熬?如果说高高在上地施舍一间农舍,就想要把人打发得远远的,这样的‘弥补’方式,勒普顿先生良心未免太廉价了吧?”伊薇特今天在家,当即就嘲讽了回去。

“那是夫人的想法,她派凯伦小姐来这里时,我的主人并不知情,他也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管家解释到,“尽管夫人是一位正派的女士,但女人总体而言是善妒的,嫉妒影响了她的判断,请原谅一位刚痛失两个可爱的孩子的母亲的怨恨。我的主人和夫人的想法不同,夫人不想见到情敌的骨肉,但老爷他仍然想要弥补他之前伤害过的女人,以及他的亲生女儿。”

伊薇特看了看艾莉森,后者绞着手绢,嚅嚅地低声说:“我……我不知道,还是少爷您决定吧……”

她仍然感觉到羞耻,纵然她只是个可怜的被害者,可她仍觉得被侵害的自己是可耻的。

如果对方真的打算道歉和补偿,或许可以让她意识到,她其实没有错。

伊薇特思索片刻,示意管家继续说下去。

“老爷希望艾莉森能回到勒普顿家。当然,并不是以仆人的身份,而是客人,老爷会像对待其他的合法子女一样,珍惜艾莉森的女儿,艾莉森也不需要工作,勒普顿家将一直好好赡养她。”

“不行。”伊薇特以前听艾莉森说过,她在前主人家里经常被打,现在要是被低声下气的说辞打动,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以后又露出真面目。

想到这里,伊薇特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艾莉森,果然她同样面色苍白,想必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连连摇头。

“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管家失望地问。

“想必你也看到了,她并不相信你家主人的承诺。”

管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老爷对艾莉森·林奇小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既然她在费雪先生这里过的不错,那我也无法强求她离开……如果之前的提议您不感兴趣,那换个方式如何?比如把孩子送去勒普顿家,老爷说了,他可以宣称这名女婴是他亲戚的孩子,因为他连失两子,为了抚慰内心的创伤,特意向亲戚过继了刚出生的小女儿,这样孩子也就有了一个出身,不仅可以冠以勒普顿的姓氏,长大后还能得到一份丰厚的嫁妆。”

这个条件……说不能真的可以说服艾莉森。伊薇特这么想着,观察艾莉森的神态,果然她一愣之下,似乎在认真倾听。

她自己因为惧怕以前那样的虐待,对回到前主人家十分抗拒,但看上去对女儿有好处的提议让她有些意动。

确实,这时代的男女择偶观都十分功利,首先当然要出身过得去,其次再考虑女方的嫁妆和男方继承的财产。如果小玛丽被她的生父以养女身份带大,以勒普顿家的财力,给个几千镑嫁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有了这层资本,小玛丽今后就能够选择一位至少是中产阶级的可靠丈夫。

管家也注意到艾莉森的神态有些松动,他趁机继续动摇她:“想想看,如果孩子在你身边,以后她能做什么呢?仍然当女仆吗?就算你花钱让她接受了教育,将来也不过和很多老小姐一样,成为一名家庭教师,几乎所有的家庭教师都盼望着女主人身故,自己成为雇主的续弦,你要让女儿过着这样无望的生活吗?”

“不……不是的……”一想到自己哺育的小天使很可能以后也遇到同样的遭遇,艾莉森就感到揪心。

“你的提议她会考虑的,时间不早了,就先聊到这吧。”

“我随时等候你的答复。”管家站起来,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帽子。

等到送走了管家,艾莉森依旧左右为难的模样:“少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伊薇特自己也不知道,她毕竟来到这个世界才不到两年,就算询问其他人,以这个世界的等级观念,多半认为有绅士能认下女仆生的野种简直仁至义尽了,艾莉森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站在伊薇特角度,她也没有立场告诉艾莉森应该怎么做,一个父亲的名分她是给不了的,所以只能告诉女仆:“你现在还很慌乱,不要急,先考虑几天再作决定。”

趁这几天,先去调查一下勒普顿医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虽然管家提出的要求都合情合理,作为一个失去了自己所有孩子的父亲,在得知被妻子扫地出门的女仆产下了留着自己血脉的女儿,现在找上门来想要抚养她也说得过去,但伊薇特的直觉总感觉到有些古怪。

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如果用东西比喻,就像后世的“恐怖谷”理论类似的东西,随着人偶到达“接近人类”程度的时候,人类的好感度突然下降,就像sd娃娃和手办并不恐怖,但更像人的假人模型却容易招致厌恶,因为它在努力变得像人,却又和人有细微的异样,就是这点微末差别,让人感到害怕。

这件事同样如此,看起来无论从哪里都说得通,但又笼罩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让伊薇特有些在意。

她第二天立刻就前往一处存放剪报的收费资料馆,给了拥有者额外的一笔小费,让他帮忙找一下有关勒普顿医生的报道。

由于是专业提供咨询的机构,他们把所有有价值的业界讯息都分门别类整理好,尽管如此,从医学部分调取有关某人的部分还是花了一些时间。

【绝境逢生!约翰·勒普顿的登山冒险……在征服“白色少女”勃朗峰的过程中,突遇暴风雪和雪崩,受困十四天被成功解救,勒普顿扬言决不放弃,改日必将成功登顶……】

【你所不知道的秘闻!某成功外科医生暗地从事违法勾当?!据知情者F先生透露,该人因发生在一桩国外骇人听闻的试验名声鹊起,后辗转回国,名利双收,但其实他私下里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惊人的壮举!周二,约翰·勒普顿于圣巴塞洛缪医院为伯克男爵完成颈部肿瘤切除,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男爵事后接受采访时表示,他几乎完全没有感觉……】

“谢谢,这么多资料,想必花费了你很大心血。”伊薇特对管理者表示了谢意,毕竟人家的确很快,她原以为自己要明天才能拿得到,没想到对方仅仅让她两小时后来,这就是专业。

“您太客气了,先生。”那人喜悦地接过小费,“不过也没有您想象的困难,因为之前也有人查过同样的东西,我还有些印象。”

“之前也有?是怎样的人呢?”

“原本我不该透露顾客的信息,您问的话我倒是可以讲一些不重要的。那人身上有消毒液的气味,应该在医院工作,我想大概是竞争对手吧,他对攻击勒普顿暗中从事违法勾当的消息比较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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