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过去坐在了安清身边。在安夏坐过来后,安清也把筱筱的情况和安夏说了一下。筱筱突然发病,她送去了医院,医生说医院资源不好,抢救不过来,让她临时转了院。在转院的路上,安清给安夏打了那个电话。
等到了这个医院,安清的情绪已经差不多平复下来了。而在筱筱临进抢救室的时候,安清也问过医生,医生说有救过来的机会,安清就放心了。
仔细算算这二十五年的人生,安清一直在和命运赌博。除了开始的时候没有赌赢过,等带着安夏来到海城后,安清赌得都赢了。
她觉得这次也能赢。
安清总是能稳得住,如果稳不住,安夏来了她也就稳得住了。安夏是她一手养大的,她一来,她就像是有了责任一样,把脊梁给挺直了。
这么多年,安夏是她养大的,但是她也是靠着安夏给她的精神力量活着的。
姐妹俩没怎么聊天,就是在外面坐着等着。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灯灭了,筱筱被推了出来。
筱筱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长得比同龄的小孩儿也瘦弱一些。经过一轮抢救,她紧闭着眼睛,身上没什么血色,像个没什么生气的娃娃。
看到筱筱出来,安清从长椅上站起来,身上再也没了什么力气。
医生说了筱筱抢救的情况,抢救得还算成功,现在身体已经稳住,只是还要留院观察。和医生道过谢后,安清跟着平车和筱筱去了安置的病房。看着姐姐和平车上的筱筱在视线内消失,安夏回过神来,拿过了医生递过来的单子。
安夏拿着医生递过来的单子,去二楼大厅给筱筱办理了住院手续。
当时抢救筱筱的医院医疗设备不足,所以临时转到了这个医院来。这个医院是南城有名的私立医院,收费昂贵,但相应的医疗设备先进,医生水平高,对筱筱的病也能有最好的帮助。
医院里人来人往,安夏去排队缴纳了费用,然后拿着单子离开了缴费口。
医院里人太多了,尤其是窗口那里,排满了人。人多的地方,仿佛空气都是稀薄的。安夏在离开人群后,站在了二楼的大厅中央。顶部天窗的日光透过天窗玻璃照在大厅的地板上,安夏站在那里,像是被掐住喉咙的鱼,终于被松开,她仰头看了一眼日光,喘了口气。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日光远没有正午时那么炽烈。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也阻碍了一些刺眼和热灼。安夏望着顶部的天窗,和太阳对视,对视了一会儿,温暖的日光仿佛将她从接到电话时就冻僵的血液晒化。血液重新在她的体内流动,安夏也慢慢缓过了神来。
她收回看向太阳的目光,扫了一眼乌泱泱的大厅,耳边是人们的说话声,偶尔还有几个人因为走路匆忙而撞到她的身上,触感,视觉和听觉的恢复,像是终于将她从梦境中拉出来,她现在才有了些真实感。
而有了真实感后,安夏的头脑开始运作,也想起一些事情来。
她今天原本是和晏北辰一起搬家的,晏北辰下午有事出去了,但有说晚上会回家吃饭。现在是下午三点半,筱筱要住院,姐姐在那儿陪床离不开,一会儿她要回家给筱筱拿住院的东西,一来二去要耽搁一个多小时,是没法给晏北辰准备晚饭的。
想到这里,安夏回过神来,给晏北辰发了条短信。
晏北辰在离开别墅后,就拿了些鲜花和果篮去了医院。
程总名叫程昭康,今年五十多岁,是晏氏集团的元老之一。他其实是技术出身,相比汪总和吴总,对于集团的管理并不算多上心。只是去年晏北辰父亲去世后,汪总激进,吴总保守,集团水深火热,再加上他推举了晏北辰做总裁,晏北辰也需要个主心骨在,所以这一年他的工作量相比以前骤增。
这一次住院,也算是积劳成疾。
然而虽然是积劳成疾,却也是个小毛病,做了手术后就好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在医院疗养了那么两天,气色已经恢复了个差不多。晏北辰去时,程总除了还穿着病号服外,已经和平常无异了。
对于晏北辰的到来,程昭康十分高兴。住了两天院,除了躺着就是歇着,也闲得难受。晏北辰到了以后,两人简单寒暄两句,程昭康就要拉着晏北辰下棋。
程昭康算是晏北辰的老师,在国外的时候教过晏北辰那么半年。再加上晏氏集团的缘故,程昭康和晏北辰关系也比普通的师生要好一些。两人在国外的时候,就是不错的棋友,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程昭康可不打算放过晏北辰。
而晏北辰自然是乐意的,因为陪着程昭康下棋,他就不用去上班了。只是在程昭康拿出棋盘时,笑着和程昭康说了一句。
“老师,我们下棋可以,但您一下就是一下午,李泽那里还等着我去上班呢。”
程昭康将棋盘摆好,听了他的话后,就笑着指了指他。
“你本来就不想上班,这么说是让我给李泽打电话说一声吧。”
意图被程昭康戳穿,晏北辰也不羞恼,只笑着摊了摊手,道:“什么都瞒不过您。”
程昭康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除去能和晏北辰下棋外,晏北辰单单是跟他聊天,程昭康都会非常开心。晏北辰虽然吊儿郎当,但是极会说话。这代表一个人非常有情商,能让人在和他相处时,轻松自在又不觉得刻意。
程昭康和晏北辰相处过半年多,那时候的晏北辰远没有现在这么老成。程昭康也在那半年的时候,对晏北辰有所了解。晏北辰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不靠谱,实际上他能力极强,心思极深,只是从不显露,而程昭康则也从不戳穿。
两人笑过后,就在会客厅摆开了棋局。下棋喝茶,另外自然少不了闲聊。而闲聊的话题,也自是与公司的事情有关。
“你这次去海城出差,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汪家辰他们给你难看了?”程昭康捏着白子,一边往棋盘上放棋,一边问了一句。
晏北辰去出差是他突然决定的,第二天就走了。集团里的人也是在第二天他走后才知道了这个消息。知道这个消息后,集团里没人放在心上,因为晏北辰在与不在,好似都没什么关系。
放在心上的只有程昭康。
程昭康这么说了一句,晏北辰将黑子放下,同时笑了一句,道:“怎么可能。他们要给我难看,也得看您的脸色不是。我就算不是晏氏集团总裁,也还是您学生啊。”
晏北辰这话说的是真也不真。他现在是晏氏集团总裁,虽然是挂名,但对于集团大部分人还是有威慑力的。而至于顶部的汪总和吴总,则会因为程昭康的面子不会对晏北辰过于为难。
他这句话,将自己放在了学生的位置上,一下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程昭康抬眼看向晏北辰,眼中多有慈爱,但最终也还是叹了口气。
“我也护不了你几年。”程昭康道。
晏北辰抬眸看了程昭康一眼。
程昭康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距离退休也没几年的功夫。而且这次操劳过度,引发疾病住院,他也渐渐不想过多去干涉集团事务了。
他本就是个佛系的人,为着晏北辰和集团才操劳了这么一番。但也在这一年的操劳中,程昭康觉得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老师,您这话说的。”看了程昭康一眼后,晏北辰笑了一下。
“本来嘛,我年纪也到了。”程昭康说,“对了,心岑快回来了。”
心岑是程心岑,是程昭康的独女,其实算起来,和晏北辰也有渊源,两人在大学时,曾经是同级。
回想大学时光,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程昭康说完,晏北辰算了一下,后反应过来道。
“啊,硕士毕业了。”
和晏北辰不同,程心岑读完大学后,又在本校的同专业读了两年硕士。今年硕士毕业,而毕业后也就回国了。
听了晏北辰的话,程昭康道:“你要是继续读的话,现在也和她一样。”
程昭康说完,晏北辰笑了起来,他不认同道:“那可不一定,我学习又不好,大学都修不够学分毕不了业,现在还是高中文化,怎么可能跟心岑一样。”
听着晏北辰这样说,程昭康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儿又没有外人,在老师面前,你不必这样说自己。”
程昭康说完,晏北辰不置可否,只是又笑了笑。
“心岑回来后,我会让她进集团。在我在集团的这几年,我会好好培养她,到时候会让她接替我的位置。”程昭康道。
话说了这么久,程昭康也终于把重点点了出来。
“到时候我的股权也会全都交给她。”
程心岑是程昭康的独女,这么多年,对于这个独女,程昭康一直当掌上明珠一样的养着。而程昭康在晏氏集团的股权,自然也全都是程心岑的。
这句话其实有着更深一层的含义,但是程昭康并没有点明。只是他也知道,就晏北辰的心思,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程昭康在说完这句话后,就抬眸看向了对面的晏北辰。晏北辰低垂着睫毛,他手上拿着一枚黑子,正在思索接下来的棋路怎么走。
他的棋路其实终点很明了,但是却分了两种走法。
一种他自己开辟,披荆斩棘,危险重重,一种则需要程昭康稍微网开一面,那他能一局定胜负。
晏北辰手中的黑子在他修长的手指间转动,男人俊美的五官在室内的光芒下,凌厉而沉稳。他拿了黑子,朝着那错综复杂的棋路上放置,临放置前,晏北辰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晏北辰听到震动声,斜眸看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一条短信,只显示了短信发件人,并没有显示内容。
而看到短信发件人,晏北辰唇角已经勾了起来,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我该走了。”晏北辰看到短信的内容后,和程昭康说了这么一句,说完的时候,他也将手上的棋子放置在了棋盘上。
将黑子放在棋盘上后,晏北辰眼中的笑意却并没有消失,他看向程昭康,笑着道。
“抱歉啊老师。”
“我输了。”
安夏在给晏北辰发了短信请了假后,就坐上了回病房的电梯。筱筱的病房是在12楼,安夏跟着一堆人上了电梯,到了12楼后,又跟着一堆人下了电梯。
下了电梯后,安夏收到了晏北辰发来的信息。
【晏北辰:哪间病房?】
刚才安夏给晏北辰发的短信里,已经说明了她今天下午要做的事情,以及她现在所在的医院。但是发过去消息后,晏北辰竟然要具体问到哪间病房。
看到消息,安夏也只是怔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回复了病房号过去。晏北辰做事向来捉摸不定,可能就是单纯想问这么一下。
果然,在安夏回复完后,晏北辰那边再也没了消息。
确认晏北辰不会再发消息后,安夏就收起了手机。收起手机后,安夏起身准备去筱筱所在的病房。
12楼的病房算是医院里人比较多的病房区,在这里生病的都是小孩,小孩子生病,一般都是全家出动的,来往的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所以显得格外拥挤。
安夏收起手机后,就低着头朝着筱筱的病房走,她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事情,所以并未注意她的身后已经有人看到了她。
那个人在看到她后,眼睛中的光瞬间锁定她。锁定之后,他朝着安夏大喊了一声。
“安夏!”
而在听到那个声音后,安夏的身体就仿佛一座冰雕停在了那里。她的身体像是在一瞬间被扔入了冰窟之中,冰冷彻骨的寒意从她的脊椎蔓延到了全身,她缓缓回过头来,在看到那个男人的那一刹那。
安夏停住了呼吸。
晏北辰在得到安夏发来的病房号后,就去了普通病房所在的病房楼。进了病房楼,晏北辰按了电梯,去了12楼。
小保姆说她姐姐的孩子生病住院,来了天岳医院。而她要帮忙收拾孩子住院用的东西,所以下午的时候没法及时赶回去给他做饭,所以跟她请个假。
晏北辰知道安夏有个姐姐,但是不知道她姐姐竟然还有个孩子。而刚好他也在这家医院,所以在得到小保姆的外甥女所在的病房号后,他就直接过来了。
他做事向来是不瞻前顾后的,想来就来了。但是这一次,看着电梯的数字直线上行,晏北辰竟有了些犹豫。
他虽然是出于关心的目的过来的,但是这样直接过来是不是有些太过唐突。而小保姆一直没有跟他说过她姐姐的孩子的事情,是否是不想告诉他,是否是想保有自己的隐私。
就在这样来回摇摆间,12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下去,晏北辰看着电梯门外的走廊,最后也还是随着人群下了电梯。
他来都来了,就直接去吧。或者说,他先给小保姆发条短信,问问她是否能进去。如果能进去,他就进去。如果不能进去,那他就在外面得了。
小保姆不说还要去整理她姐姐孩子住院的东西么?他开车了,刚好可以和她一起,这样省下她乘坐公共交通浪费的时间,说不定忙完了两人还能一起回家做饭吃饭呢。
就这样想着,晏北辰走下了电梯。
而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下电梯,迎面就看到了小保姆。
看到小保姆,晏北辰唇角自然地上扬了起来,他抬手刚要打招呼,一声“哎”还没说出来,他的表情就变了。
安夏并不是过来迎接他的。
她在逃跑。
她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人追着一样,在杂乱的走廊里,无助绝望地逃跑。她并没有任何方向性,也没有任何目的性,她平时安静恬静的脸上,漆黑明亮的眼睛里,全部充斥着一种被拖拽进死亡深渊一样的绝望。
而在这种深不见底的绝望中,她看到了一束光。
那束光站在电梯门口,长身而立,他高大挺拔的身材被身后走廊窗户里投射进来的光芒在身上笼罩了一个光圈,像是站在那里的神明一样。
安夏干燥的眼里瞬间汹涌出一股热烫的泪水。
她的眼泪绝望汹涌的从她的眼眶里流落出来,她朝着神明的方向奔跑,在跑到他的身前时,她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深海中被打捞出来终于呼吸了一口空气。
“啊——”
安夏的喉咙里嘶吼了出来。
晏北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在看到这样的安夏时的感受,他的心脏仿佛伴随着女孩的这声嘶吼而被撕裂。血肉模糊中,他抬起手臂,将纤细绝望的女孩捞在了怀中,同时抬手将她藏在了身后。
在将安夏藏在身后时,追着安夏的男人也冲了过来,晏北辰抬眸看向他,眼底的光如月光下冰冷的剑刃。
他一手扶在身后瑟瑟发抖的安夏的身上,另外一只手按在了追上来的男人的头上。男人只觉得他的身体像是在刹那间被悬空,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摁在了医院走廊冰冷的墙上。
晏北辰的手按在男人的头上,他的眼底带着些嗜血的冷笑,他平静地看着他,淡淡地问道。
“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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