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平静的嗓音轻和有序,听似三月春风舒缓宜人,
但秦卿始终都未抬眼看莫言之。
此刻,秦卿身着锦蓝似墨的锦袍,肩领处围裹着墨色狐裘,顺滑的发丝披在身后,两旁有几缕青丝垂下。
华丽之中不乏素雅静然之态。
“嗯。”莫言之似有似无地应声,且平缓地将手中锦帕搭放在百花铜盆边缘。
梳洗间,还时不时地抽空,眸色沉稳地静视秦卿……
那深墨色的眼底,似化不开的浓墨般的沉静深敛、幽暗迷人。
待秦卿研好墨时,莫言之已梳洗好,来到秦卿身前。
秦卿嗅到那股淡淡清醒之气靠近,便缓缓地抬眼看向莫言之。
莫言之的衣袍色泽与他相同,银纹繁琐且华丽精细的外衫之外,还随意地披着一件中长的墨色锦貂袍……
那未梳起的发丝,随意地披散着,那顺华柔亮的黑发,似锦缎般清雅亮泽。
那黑发虚掩且绣纹精致的衣领间,镶嵌着随风轻动的黑羽。
但此刻,莫言之正平静地注视秦卿……
那似墨玉般色泽深浓是严重,隐隐地透着继续慵懒之意,一身的浮华暗魅之气更是挥散不去。
“你看看我写的字,可有长进?”秦卿眼神平定地放下手中磨石,平缓地拿过桌上铺整的纸给莫言之看。
莫言之眸色无异地静视秦卿,缓缓地接过写满字的纸,且看了看纸上的字。
纸上的字迹,极其清秀,且端正得体。
写得甚好。
“这数月来,你真是长进不少。”莫言之平平静静地缓言语毕,便放下手中小巧宣纸。
秦卿平静地将墨香弥漫的宣纸放回桌上,将桌案上的纸不着痕迹地掩盖。
但是,莫言之则是清楚地看到,那张被覆盖的纸上写了——子崖二字。
“都是你教的好。”秦卿谦虚地回应,且重新拿过桌上的毛笔,轻轻地沾了墨。
他来莫府已数月,只要莫言之在他身边时,便会教他识字及书写文字,现下简单地字他都会了。
“我教的好。”莫言之似有似无地低声重复着,似是细细琢磨秦卿此言一般。
此刻——
莫言之面色如常地伸出那白皙的手指,替秦卿拨压了纸卷微微卷曲的一角。
随后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袋……
一边眸色如常地目视着秦卿的侧脸,一边不慌不忙地将锦袋压放在纸卷微微卷曲之处,将纸卷压平。
原本正在写字的秦卿,看到那精致的锦袋之后,笔下一乱那一丿直接给拉得歪斜。
只因,眼前这精美锦袋是楼雁青赠予他的……
“这是何故,先前还写得有模有样,为何突然写岔了?”莫言之眼神沉静地目视秦卿,语气更是平缓无害。
那眸色深浓的眼底,似暗湖般幽静。
“无事。”秦卿缓缓地放下手中毛笔,静静地回视眼前人。
莫言之唇角浮现出微妙的笑意,随后,又是似先才般自言自语地低喃道:“无事。”
此时,秦卿稳住心绪,轻缓地收回视线。
沉默片刻后,才缓然地拿过毛笔,清浅地抽换了一张白纸,继续重新书莫言之的‘莫’字。
莫言之则是在此时,慢条斯理地拉开锦袋的系袋,手指轻缓地拨倒了锦袋……
锦袋中的小金锭都反倒出来,那跟极其简约且精细的发链也滑了出来。
两人都沉默着。
但是莫言之则始终是平定地看秦卿,似是在留意秦卿的眼神变化。
“写字时要专心,若是分了心,便写不出好字。”莫言之脸上笑容已收敛,但黑眸之中神情依旧暗色深沉。
俊颜之上却是未出现任何不满之色。
只是此言,似乎隐约带着几许深意。
而秦卿才刚写第一笔,便乱了节奏,写出字亦是乱糟糟……
莫言之目睹此景后,则是从容地拿过银色的发链,并有条不紊地将秦卿身后的发丝拨至肩头,极其缓慢地替秦卿将发链给系上。
期间,眸色幽幽的看了看秦卿侧颜……
“听管事说,这几日洪御医总是亲自来给你送药。”莫言之平淡一语,听似毫无他意。
但其眼底却是暗藏着几许透析之色。
闻言,秦卿眼帘轻震,手中的毛笔拿滑了,直接掉落在桌上……
第245章
随后,莫言之则是眸色平定,且仿若无事般步至秦卿身后,稳稳地拉过秦卿的手,重新取下一只毛笔,且平稳地带动其手,将“言之”二字端正的写完。
桌上精美的莲花灯,烛光轻燃,光泽柔和。
虽然莫言之未再提起洪御医之事,更未问及秦卿锦袋之事,但是秦卿心下明了,莫言之怕是什么都知晓了。
只是未当面直接揭穿罢了。
“往后无论任何事,我都不希望你瞒着我。”莫言之慵懒地轻靠在秦卿耳后低语,同时,且稍稍的捏紧秦卿的手。
秦卿轻缓地点头。
莫言之稳稳地捏着秦卿的手,以毛笔覆沾新墨,将先前秦卿些得乱七八糟的‘莫’字,改得工整无比。
“莫言之”三个字看似一气呵成般流畅。
“我知晓你心中记挂着子崖,过阵子我会安排你见子崖。”莫言之平静如常地言毕,便带动秦卿放下手中毛笔。
随后,便缓缓地懒懒地拥紧了秦卿。
秦卿眸色温和地欣赏着莫言之写的字,笔法轻逸似游龙般灵动,惟妙惟肖的极好。
“你安排便是。”秦卿轻缓地言毕,便眸色平静地侧过头,平和地看向莫言之。
莫言之轻缓地将脸轻靠在秦卿的侧脸,随后两人便轻声地交谈了几句,脸上都流露浅浅的会心的笑意。
自从莫言之从沈府回来后,秦卿便没能再喝道洪御医熬的汤,那些汤点和安神药都被换成丰盛夜宵。
然而,他从丫鬟哪里知晓,由于城内瘟疫加剧,府里的御医都被莫言之调出府去给百姓就诊了。
但他很清楚,说是“调配”,还不如说是‘支走’。
之后数日,莫言之总是让御医到城内去处理病症,而秦卿自热是也无法见到慕鸿歌。
秦卿也看出,莫言之此举的目的,似是要逼慕鸿歌现身就范。
这日夜里——
秦卿刚泡过药浴回到别院时,便听到别院内有交谈声。
他轻缓地放慢脚步,站在别院转角处,透过墙上的空花墙雕,看向院中……
此刻,偌大的别院内,假山奇石交错,繁花正茂,烛影幽幽。
那铺满兽皮且茶器精美的石桌前,两人衣着华美的青年,正搁置一方地饮茶交谈。
“慕鸿歌,你胆子还真是不小,我现下都回府了,你还敢私会秦卿。”莫言之端坐在桌前,一身锦绒轻裘,华容雅态,俊然朗逸。
那唇边溢出的轻然之气,随风流走……
此刻,莫言之正华衫雅然,满面含笑地目视着慕鸿歌,可那人畜无害的眼神之下,却透着无形的阴冷之意。
“这不正合你心意,你煞费苦心的将御医都弄去救治瘟疫,不就是要逼我出现?”慕鸿歌稳如泰山地坐在莫言之对面,语气平静且不慌不忙地自行斟倒茶水。
“当初,可是说好的,让秦卿跟随我,你现在如此插上一脚,究竟是何意?”莫言之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那眸色深谙的眼底,取而代之的是……
无尽的不悦之色。
“既然你都知晓了,我又何必再遮掩,况且当初若无我为你解决外界的阻挠与麻烦,单凭你一人之力是赎不走秦卿的。”慕鸿歌平缓地言语,无丝毫动怒之意。
随后,便放下了紫砂茶壶,端过精巧的紫砂杯浅浅的品尝。
今日,慕鸿歌依旧是洪御医的易容扮相。
“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我府里又是扮家丁又是扮御医,还将楼雁青给带进来搅合我与秦卿之事……”莫言之冷然地哼笑。
“既然你如此精明,那怎未当场便识破我身份,还被我愚弄那么久?”慕鸿歌平缓一言无任何讽刺之意,但亦是无丝毫让步。
两人交谈还算正常,并未出现任何争斗迹象。
“你是玩弄谋略的高手,我这种粗人岂会是你的对手。”莫言之不无讽刺地低笑。
且单手端过桌上的香茶,轻轻地饮了一口。
此言,无意是表明,莫言之是事后才发觉蹊跷。
慕鸿歌闻言略微蹙眉,但依然保持如常道:“你我怎么也算得上是同袍,何必如此损我。”
“我这岂是在贬低你,我这可是在夸奖你。”莫言之毫无诚意地夸奖慕鸿歌,眸中不悦之色更是毫不隐藏。
之后,慕鸿歌则是向莫言之表明,已将一些事都告知秦卿。
莫言之面色越发危险,眼底深色越发危历,语气也稍差了一些:“你别再秦卿面前胡言乱语,若是让他知晓真相,你我都无好处……”
“秦卿又并非你一人所赎,你何必霸占着他。”慕鸿歌眸色沉稳,语气亦无异端。
待品完茶后,便平缓地将茶杯放回桌上。
莫言之沉默地目视着慕鸿歌,不知可否地冷淡,那看似平静的眼底,此刻早已是阴蕴弥漫……
然而,秦卿再别院外站了片刻,才缓缓地步入别院。
“你最好快些离开我的别院,若是秦卿待会儿沐浴归来……”莫言之说道一半,便阻止了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