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商量的结果就是:易女而嫁,将那个丑闻压下。
以嫡女替嫁庶女,既可挽回秦家的颜面,也可令云家堡维持表面上的风光,以这桩喜事来冲刷六小姐毁婚带来的负面影响。
然而,秦家宁可丢那个脸,也不肯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父亲,母亲,还是大哥二哥,都曾几次赴秦家,商讨这个事,最终得到的回复是:
秦逍此生非云沁不娶。
姐姐因为这句话,气病在床足有一年之久,那秦逍丝毫不为姐姐的深情所动容,也着实有点可恶。
但,像秦逍这样的人,无论哪个女人见了都会欢喜的。
姐姐会为之痴迷,那也难免,便是她,也喜欢,只不过六年前,她还小,那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如今呢,她情蔻初开,每番见到这个男子,总免得一些耳红心跳。
半年前,尤在想,若能得他垂青,必也会奋不顾身。
不过有姐姐这个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她终究还是持着几分清醒理智,至少不会不顾一切的往里头陷进去,两姐妹自不能全毁在在同一个男人手上,所以,先前时候,母亲送来提亲的贴子给她看,她都会细细的看。
可,挑来拣去,整个西楚国,竟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与他一较高下的。
或许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越发的嫉恨起云沁:凭什么她都生了那么一个杂种,还能配绝世奇公子,她们这些嫡出的有着良好家教的黄花闺女,却只能配一些歪瓜劣枣?
好在,如今出了一个萧群,那长相,那风度,那才华,那智谋,那人品,绝对是万中挑一的人儿,人家更是一国之储君,将来是得做帝王的。
这位一个男子,对她似有意思,那对于她来说,可是一件受宠若惊的大喜事。
可偏偏昨儿夜里母亲提醒她说:
“殿下只怕对那只小狐狸精有意思。长的像故人?哼,她的娘,就因为生的像老爷的第一个女人,所以才被宠了那么些年。我们得小心些,万万不能让她和太子爷走近!那太子妃之位,绝不能再让这贱丫头给搅黄了。”
实在弄不明白,那只狐媚子,到底生着怎么一股魅力,能叫初次见面的太子爷也为她魂神颠倒,这事,真是叫她恨极。
今日,瞧见她们一副快活的模样,她越发的满肚不舒服。
她不舒服了,别人怎么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
“姐,你怎么不说话,难道甘心忍下了这口恶气。难道你想让这六年白白虚渡了吗?难道你乐意最终想嫁别人做了填房不成么?姐,你年纪不小了,若嫁不成秦逍,你这辈子可就全毁了!你甘心么?我都替你恨成这样了,你却还像一个没事的人一般……”
云依冲过来扶住了姐姐的香肩,情绪比她还要激动――
云馨咬了咬唇,脑海里浮现的则是那一张张提亲贴。
的确,多半是去做填房的,一般的大户人家公子,十七八岁都该娶了妻,她呢,已经过了婚龄,很难再找一个身份和地位与她匹配且是未婚的世家公子。那些未曾娶过亲的提亲贴,多数是比她年小的,之所以愿意娶她这个大龄的姑娘,自是冲着她的身份来的。
凭着她是云家堡的嫡女身份,出嫁时,那嫁妆,那是绝对少不了,何况云家堡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靠山。
可这些个人,无论是鳏夫,还是未婚的,哪个能比得上秦五爷?
秦逍,多好的一个男子,房里至今未配姬妾,未有通房,这样的男人,得往哪里去找第二个。
“怎么阻止?
“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认为管用吗?
“父亲早让我死心,早劝我另嫁,是我不肯,父亲早对失望透顶,在他眼里,只怕我便是另一个笑话,我这个笑话,可能比七妹还要笑话。
“哼,七妹被人笑话,还有一个秦逍在护着她,只要她肯,她还有风风光光的时候,还能带我们云家带来天大的利得。
“而我呢,我算什么?
“父亲怕已将我看的一文不值。眼见得秦逍的官位越爬越高,他现在是一门心思想拉拢秦逍……”
云馨气极的叫了一番,拨开妹妹的手,步履不稳冲上窗前,一把拍开窗户,眼睛被阳光一照,眼泪簌簌而下,满心的苦水,将她淹没。
窗外,秋高气爽,一轮红日自东方冉冉升起,一层薄雾朦朦胧胧,园中菊花怒放,花枝摇曳生姿,良辰又美景,本该是闺中成双诗情画意,或是,一个在园中舞剑,一个弹琴,四目脉脉含情,享受这秋日清晨的别样温柔,可她却只能独对生恨。
她喜欢的人,从来不曾将她来喜欢。
“姐,拉拢秦逍,不见得就得那只破烂货。那婊子,如何嫁进秦家,做了秦家五少夫人?那秦五哥,长的什么眼睛,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要,偏偏要一只破鞋。真想拿个棍子狠狠把人敲醒了去。”
这语气,实在是太不甘心,试问她们姐妹俩,哪一点比那丑女人差,才貌自是不消说了,重点是都对秦逍情有独衷,可恨的是,他就是看不到她们的好。
云馨心情被妹妹这番恼怒的抱怨声揉的越发的悲痛欲绝,她抚了抚自己那已逝去的青春娇颜,转而幽幽的瞟了妹妹那花容月貌一眼,年轻就是好,低低恨叫了一声:
“云沁早已声名狼藉,秦家依旧不肯来解除婚约,老天爷真是太厚待她了!”
云馨心痛自己怎就没有这样一份幸运。
云依冷笑,将另一扇窗户甩的砰砰作响,啐了一口,怒叫:
“这样的女人,婚前就与人苟合,未婚而生子,自不可能贞洁烈妇,你看看,她身上穿的那份穷酸样,一个女人带着一个杂种在外头怎会有好日子过,保不过为了过日子,能拿自己的身子去做生意。姐,如此昌妇嫁入秦家,那是污了秦家的门楣,我们必须让秦家人看明白这个事情的真相,让秦逍看清楚这个昌妇的本来面目,让秦逍明白一件事:谁才是他真正该娶的小姐。”
这话里带着话呢,云馨琢磨了一下,心思沉定了一下,疑惑的问这个鬼点子特别多的妹妹:
“你有主意?”
“有!”
云依点头,眼底露出不善的凶光:
“她的丑事已经罄竹难书,我们可以这么做……”
这个女子,断断不能留在世上,她不仅要她死,而且还要她死了还要遭万世唾弃。
虽说这般做,会有损云家堡的颜面,但,没关系,有她在,有姐姐在,云家堡的两位嫡小姐只要风光大嫁,一个体体面面做了秦家妇,一个顺顺当当站稳太子妃位,云沁丑闻所带来的难堪,会就此一扫而光。
云沁今儿穿的衣裳,今儿个一大早,田管家亲自送了过去。整整一箱子。
田管家说,这是堡主让人连夜赶制的。
送来的时候,云沁才穿上清袖刚刚给改出来的衣裳,那是母亲今年的新衣,颜色和样式都一般般,料子中下等。
母亲从不在意这些,堡里管内务的还能记得每年给她这个失宠的妾室添置四季衣服,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她哪还会去挑三拣四,可这些料子,在以前母亲得宠的时候,却是拿来给近身奴婢们穿的。
光是从衣着上就可以看到,母亲如今是怎么一个待遇了。
所以啊,清袖将这衣裳送过来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唉,这丫头,如今看惯了上等料子,上等做工,这些哪能入眼,嘴巴直撇,给她穿上时嘴里嘀咕:“堡主真抠门!”
就这时,春姑姑说田管家来了,云沁扶着母亲出来,田管家垂手站着,神情极恭敬的请了一个安,才道:
“暂时先赶制了这么一批,七小姐将就着穿,接下去,七小姐和小小姐的四季衣裳会一一赶出来。您先试穿一下,尺码什么的,若需要调整,及时和姑子说,好叫她们传话出去让她们改动一下。”
昨儿个是有人来替云沁量体,想不到今日这么快送来,云沁稀奇了一下,扶母亲坐下后,老实不客气的让青袖开箱查看。
一片亮闪闪,耀花了眼,衣裳和绣花鞋皆是最好的,珠宝头饰也不少,她不觉弯眉笑起来,说:
“父亲出手,该大方的时候,还是这么大方。居然全是云中阁云裳楼出品的,看来我的利用价值还是挺大……对了,既有我的份,我母亲该有的,麻烦遣个内务姑子过来,量一量,也去置办一套。”
顺便给母亲要福利,在古代,嫁了一个男人,就得吃男人的睡男人的用男人的穿男人的,有得搜刮就尽最大努力去搜刮,这叫不要白不要。
“不需要不需要。沁儿别胡闹……这些衣裳,好贵重的……”
燕娘连忙摇头,心疼钱财。
云沁笑着挑了两件罗裙,往身上比照了一番,研究哪件最好看,一边说:
“母亲,别给父亲省钱,云家堡从来不缺钱。就算您不花,也有的是人在替父亲花。田管家,便这么决定了!父亲大人从来不是那种吝啬的人是吧,好歹我娘是他曾经最最喜欢的女人。如今,她的女儿能给他带来天大的利得,不管怎样,他总也得好好关照一下生养他女儿的女人,你说是吧……”
田管家陪笑,嘴角抽了又抽。
以前的七小姐很容易侍候,每番田管家来燕楼,总见七小姐笑吟吟的依在燕夫人身边,什么都是耳听既从,哪像如今,话,挟枪带棒,语气,强势逼人。
他是看出来了,现在的七小姐和以前不一样了,六年时间在外历经跌打滚爬,能好好的活到如今,那脾性必是有所改变的,何况七小姐原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小姐,六年前的事可见一斑。
最主要的是:堡主早有交代,好生伺侍,自然不是因为七小姐如何金贵,所有面子都冲着秦逍去的。
所以,他哪敢反对,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这事好办。堡主说了,只要小姐安心待嫁,其他事情,您爱怎么办便怎么办!”
啧,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呢!
云沁失笑:也是,父亲对于那些对他有用的棋子,从来不会小家子气,总会将他们包装精美的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