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对着尸首瞅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一些,又生了一些疑惑,她想不通,想和秦逍谈谈,便回头遣清袖离开。
“是!”
清袖退下。
密室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她没有多看秦逍,目光沿着这密室结构来回研究着,好一会儿才说:
“云恒是不可能知道永乐宫中有一道可以通往外头的密道的。关于这件事,或许你该解释一下。”
秦逍也在四处查看,闻言一怔,转头看她。
“你别一副我很无辜的模样。秦逍,你在来凤栖宫前应该来过这里,不是吗?云恒住的这处地方,是你让人安排的。皇宫的结构,你曾细细的研究过,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你清楚永乐宫有密室,也清楚要如何从密道进到永乐宫。还有这酒……”
云沁端起那酒,嗅了一嗅,真是香醇,一闻,就能令人酣然生醉:
“云恒嗜酒,很珍惜这琥珀酒,今番得了这酒,轻易不会给人吃一口。能让他倒出这口酒来奉上的人,断断不可能是泰田,泰田仅仅只是一个下属,没那身份和资格吃上这坛酒。纵观整个皇宫,能让他恭恭敬敬敬酒的人,少之又少。能从密道走进来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除了你,还能有谁瞒过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得这里?”
说着,她抬了头,面色平静,目光沉沉:
“有一件事,我真是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以致于要这般偷偷摸摸的私下见面?而且,你还把他惹怒了……”她指着地上碎成渣的酒坛:“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愤然砸了酒坛。秦逍,你到底和他谈什么谈崩了?”
以最寻常的现象,挖掘事件的本质,云沁在刑侦某个案件时,就是这样一个充满智慧的人,眼光犀利而独到,总能从别人想不到的方面入手,看透一切,把深藏的某件事揭发出来。
秦逍知道,他的妻子,有这样的才华。
“不错,我来过。至于为什么要来见他,这个事,你别过问。就算你现在问,我也不会说。”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同时又用另一句话赌住了这个话题。
“有一点,很明确,人不是我杀的。把人弄死在皇宫,而且还选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动手,脑壳敲坏了才做这样的蠢事。”
云沁也觉得,人不可以是他杀的,云恒之死,应该和泰田有关,但,秦逍还事瞒着她,这点不用置疑。
“好一个我现在问你也不会说!”
她自嘲的笑了一个:“看来,我对你的了解,当真是太浅太浅。同床共枕这么久,原来我们一直是一对貌合神离的虚伪夫妻!”
这句话中“貌合神离”这四字刺痛了他,但他依旧沉默――那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告诉她,这只会令他们的关系出现加速恶化的趋势。
“呵,我们这对夫妻还真是可笑,彼此之间,连最起码的坦诚都做不到。我嫁给了你,心里却一直想着别人,总是没办法放下,努力的想做你的妻子,却始终融不进这个角色;你呢,废费心思的娶我,娶到只是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躯壳。你心里明明在意,却要装出大方的样子来包容……我们都曾很努力的想靠近彼此,但结果呢,做的事,只是将对方推的更远,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的更大。秦逍,我嫁你,嫁错了。”
最后一句,她说的好生颓然无力,却令秦逍的脸色赫然大变。
“我不该嫁你的,有些事,自己明明做不到,却强逼着自己去做,为难了自己不说,也把你拖下了地狱。”
“沁儿……”
云沁不理会,继续往下说道: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想到小时候种种,你曾是我喜欢的一个人,这一点不可否定。但那种喜欢,无性别之分,只是单纯的欣赏,你的才华,你的能力,你的性格,都是我欣赏的那一类。问题是:欣赏和男女之情,真不能混为一谈。“
“沁儿……”
“秦逍,我嫁你,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逼自己处理掉那份不可能的爱情。我用了最愚蠢的办法,将自己和你捆在一起,原本希望可以重新再爱,结果,我却发现,不仅没办法爱,我连憎恶你的心都有了。
“沁儿……”
“知道吗?其实我特别特别的怀念以前那个爱护我的秦逍。会让我觉得安心,舒服;会令我放松一笑……至于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害怕,叫我喘不住气来,忍不住想逃离。也许,我们注定只该做朋友,而不合适做夫妻。”
秦逍的脸色,因为这一句句无比残忍的话而失尽血色,心脏在一阵阵的紧缩,他深深吐纳了一番,才接上话,用很理性的态度提醒:
“可是,我们已经是夫妻。沁儿,你还在那天的事生我气是不是?你再如何生气,也不能否认那样一个事实,我们是拜过堂的夫妻。”
他走的她,她往后退。
他忍无可忍,伸手想将她拽了过来,她本能的击出一掌,想自卫,可他躲也不躲――这一掌,若打下去,可不得了,肯定会将他重伤。
她一惊,收回了七八成功力,但到底还是没有完全收住,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胸口。
他的身子摇了摇,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下,一阵气血沸腾。
“为什么不躲?”
她冷声问。
“为什么要躲?是我惹你生气的,要是打我就能让你出气,那就打吧……”
长臂一勾,他有力的将面前的小女子搂进了怀,这是他最最心爱的女人:
“沁儿,这几天,我难受极了。你不肯再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沁儿,秦逍还是那个疼你爱你的秦逍,从来没有变过……你可知我有多么害怕你离开我。在我们好不容易有了那么一段温馨的日子以后,我是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这辈子,下下辈子,我都想守在你身边……
“沁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准你离开我。答应我好不好……这些不开心的事,总会过去的……说不定,说不定……”
说着,他的手,覆到了她的小腹上,极小心的盯着她的眼神,扬起一些希望之色:
“说不定这里已经有我们孩子了,沁儿,别把我判了死刑,我们重新开始。”
云沁倒吸了一口气,眉,蹙的紧紧的。
以前对这怀抱,还不是特别的反感,现在呢,紧紧的拥抱,令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的话,则令她好一阵毛骨悚然,猛的就将他推开,然后用一种防备的眼神盯着他,满目尽是受伤。
这两个月,他们朝夕相处,他清楚她的生理周期,而他又懂一些医术,知道女子最佳的受孕时间点。
也就是说,那天的事,他是算好了的,所以才不顾一切的强占她,然后动作迅速的把宫中所有息子花籽处理的一颗不剩,连着将她禁足了一天一夜,为的就是让她错过服药的最佳时间。
“秦逍,强占之下得来的孩子,你觉得能令我真心爱它吗?我只愿你期盼的事不会成真……那样得来的孩子,我不会要!”
她咬牙,恨恨的落下一句,身子发抖。
“你……你敢!要是怀上了,你就必须给我生!”
秦逍顿时面色骇白,吼了一声。
“我敢不敢,你大可以试试!”
云沁转过了身,往外去,步履有点踉跄。
她的头皮在发麻,因为这个话题太可怕。
“沁儿……”
秦逍追了上来。
殿门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撞开,罗成闯了进来,没有注意到这一对夫妻的异样神情,急喘吁吁的报禀了一句:
“泰田找到了!”
云沁连忙收了收心神:
“在哪?”
“在凤栖宫!”
这四个字令云沁一怔,然后情不自禁打起寒颤,紧接着失声而问:
“怎么会在凤栖宫?哦,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的儿子在凤栖宫,他去找他儿子的是不是?囡囡他们可有什么事?”
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因为罗成的面色是极度凝重的,这种表情只能说明一件事,那边出事了。
“泰田死在了凤栖宫,囡囡被神秘人给掳走了……”
“怎么会?那么多的人,怎么就看不住她……”
云沁一呆后,惊乱的吼叫一声,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狂奔起来,下台阶时,一个没看清楚,就打了一个大大的趔趄,险些一头栽了下去。
秦逍眼疾手快,连忙扶住。
她站稳后,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退避逃离,这令他身子一僵。
凤栖殿的地面,躺着一具渐渐冷却的尸体,满身是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恒的侍卫泰田。离他不远处,云灿的小陪读小三儿泰航倒在血泊中,那血全是从他父亲身体里流出来的,小三儿全身发紫,显然是中了巨毒。
秦逍查看了一下,气息几无,所幸还有心跳,他连忙让人取来雪莲丹给其服下。
云灿被一掌震昏了过去,已被人抱上贵妃榻。
另有几个侍女被杀,所幸,明月被刺了一剑,所幸没事。
“主子摆驾永乐宫后,小公主觉得无聊,让人去把几个小公子请了来,一起玩了一会儿魔方和鲁班锁,本来好好的,泰航这孩子要上如厕,他胆小怕黑,奴婢正好也想上,就让清风带人守着。回来就听得这边有刀剑声响起来。我跑近一看,瞧见泰田带着两个陌生的侍卫想要擒拿小公主,清风领着几个侍卫拦截,殿里打闹成一团。奴婢想带上小公主逃出来,却被一个侍卫拦住,那人功夫极为厉害,拿着剑就想杀人灭口。我勉强在那人手上走了十来招,就被一剑刺中挑翻在廊柱上,撞晕了过去,醒过来就只看到屋子里死了一片。小公主和子渊没了踪影,小三奄奄一息,云小公子也是昏迷不省人事……奴婢没有看护好小公主,请公主责罚。”
明月跪在地上,请罪。一大朵血花染红了她的衣裳,显得无比的狰狞可怕。
云沁上去相扶:“罚什么罚,这又不是你的错,还不快起来。宫门已闭,他们不可能逃脱出去。先把那两孩子找回来再说。对了,你能认出他们的长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