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雀的二叔早些年学中医, 总拿自己试药，把自己试的浑身都是病，虚弱到常年卧床起不来, 几次差点死掉, 还是送到最近西医那边的医院去才救回来的，但也仅限于救回来，之前亏空的身子到底还是没补回来。

因此, 二叔也落下了一个“病秧子”的称号, 所有人都觉得二叔活不长，所以他从小就被看成是楚家继承人培养。

偌大一个楚家, 适龄的男丁只有他一个, 楚青雀自然也把楚家的东西看成是自己的囊中物，现在来个人跟他抢东西, 他才不会放手呢。

楚青雀翻到了他二叔的院子里，摸进药房，随手摸了几瓶毒药, 揣在了自己兜里, 然后又顺着墙根摸出去了。

这些药都是他二叔的珍藏, 之前楚青雀出于好奇，还伸手碰过, 被他二叔连踢带打的踹出去了, 二叔说这些药都是最凶残的药，一点儿就能要人的命，比什么鹤顶红都要吓人，谁沾了都要命。

他打算好了, 等他找到了这个霍连山, 几包毒药一起灌下去, 他还不信毒不死个人。

管他是什么好解的毒药、不好解的毒药，混在一起总是要命的东西。

只是这事儿不能跟二叔说，他二叔缠绵病榻已久，上个月的时候差点就没救回来，现在全靠楚家的万年老人参吊着，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这种关键时刻，楚青雀不想拿这些事去烦二叔。

再者说，他过了今年就要掌家了，都是要管一大家子的人了，他连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了吗？

楚青雀脑袋里过了八百个除掉霍连山的法子，最后还是觉得自己去亲自下药最靠谱，也最安全。

他虽然是楚家的大少爷，手底下有很多楚家的人可以用，但是这些人都是楚家的那些元老级别长辈培养出来的，他还没到能够去收人、培养的年纪，这就导致他手上的人都是别人塞给他的，面儿上看着好像都是他的人，都是为他好，但是说不定都是谁的心腹。

在这种时候，楚青雀谁都不信，药都是他从二叔柜子里偷的，没有人会知道，他下完了药再偷偷放回去，二叔也不会发现。

至于刘叔，得等到他成功继任楚家，手里头人脉渐广，底蕴渐深之后才能腾出手去处理，眼下的他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把那个打手给解决了。

刘叔他们不知道他偷听到了秘密，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突然袭击，到时候他洗白自己的法子有很多，甚至可以假装酒醉回去，到时候刘叔要查，也只会查到他去喝了酒。

虽然那些和他一起喝酒的人不一定能真的替他保密，会暴露他的行踪，但是反而为他做了证明，证明他真的在喝酒。

一连串的想法在脑袋里一闪而过，楚青雀走的越发快了。

楚家有很多打手，类似于“护卫”一样的存在，毕竟楚家生意太大，难免会有一些找麻烦的地痞流氓，这时候就需要打手出面去解决。

而楚家的打手都是有固定的住着的地方的，就在他们楚家后院的一条街上，那一整条街都是他们楚家的打手，因为这些打手常年受伤，所以走过街道就能看见一片鲜红的血，所以这条街又要红街，街道里的每户人家门口都贴着户主的名字，方便楚家管理。

只要顺着摸过去，就能找到对方的所在地。

楚青雀想的挺好的，找到了霍连山，他直接把药下在霍连山的吃食里，到时候人死了一了百了，他就不信刘叔还能拿一个死尸来逼死他们叔侄二人。

打定了主意，楚青雀还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摸到了红街上。

到了地方之后，楚青雀就知道坏了。

大晚上的，都是凌晨两点的时候了，这条街上居然还有人，而且还不少，家家户户的门都是敞开着的，门口都点着红彤彤的灯，天上明亮的月亮一照，一条街热闹的不行，有几个人拉着桌子就喝酒，还有人直接在院子门口打牌，招猫逗狗干什么的都有，一眼看去全都是人。

热闹的像是大白天似得，这还怎么潜入下毒！

楚青雀轻轻的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来都来了，他换了衣服也没人认识他，不如四处找找，先踩踩点。

楚青雀就这么在这条红街上逛了起来。

他从红街街头走到街尾，就知道了今天的红街为什么这么热闹——今天这条红街上有人家嫁妹子了。

他们红街嫁人的规矩和外面的人家不一样，说是打手手上沾人命，迟早遭报应，不能明目张胆办喜事儿，就算是办，也得压着点，别让老天爷看见，难免乐极生悲，所以他们白天不出嫁，要晚上出嫁，楚青雀以前也没听说过这种规矩，但不妨碍他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他从街头走到街尾，终于在一个小院子的墙上看见了“霍连山”三个字。

这三个字是刻上去的，横歪竖抖，被刻的歪歪扭扭的，显然刻字的人并不常写字，一个“霍”字还少了个横。

楚青雀在心里轻哼了声，心说这也就是个“乡野匹夫”，字都不会写，日后拿什么来整治楚家？

楚青雀才刚想到这儿，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赶忙假装路过随意看的样子继续迈动步伐，然后偷偷回头看了一眼。

他正看到一个穿着短打汗巾，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刻着“霍连山”三个字的门口。

楚青雀正看到他的侧脸。

他的侧脸很优越，鼻梁挺拔下巴弧线紧绷，他右手臂上还绑着纱布，上面有一圈血迹透出来，他似乎对别人的视线十分敏感，楚青雀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就立刻顺着楚青雀的视线看过来了。

楚青雀赶忙偏过头，加快了步伐，走到了一棵树后藏好，等他再探头探脑的看出去的时候，霍连山已经进了门了。

楚青雀蹲在树后，暗戳戳的盘算了一下。

距离他过生辰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他必须得加快动作，今天红街办喜事儿，晚上会更热闹，他不可能天天赶上办喜事儿，而且他接下来还要回去读书，楚家的人看他看的很紧，所以今天一定得想办法做点什么。

楚青雀的手指头上拿着石头，在地上来来回回的画来画去，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地上写出了“霍连山”的名字。

楚青雀心里一紧，赶忙站起身来，急匆匆的用鞋底把地上的名字给擦掉了，擦掉了名字他还嫌不够，又把四周的尘土掀过来，未造成没写过字的样子。

他刚把站起来把字擦干净，突然听见旁边有人大喊了一声：“山哥！”

楚青雀正蹭的起劲儿的脚掌一顿。

他又赶忙蹲下去，继续拿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连山果然很快靠近，楚青雀没敢在看过去，怕引起他的注意，只是用眼角余光盯着这群人的鞋，等着一群人走远了，楚青雀又慢腾腾的站起来，顺着墙根走。

一条红街并不长，楚青雀很快又摸到了霍连山家门口，这一回，他直接摸进了霍连山的院子里，简单左右看过之后，又一路跑进了霍连山的屋门里。

霍连山他们去吃喜酒了，一群莽夫聚在一起，估摸着起码要喝半个时辰，他有足够的时间给霍连山下药。

霍连山的家里很清贫，基本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就一张床，一套桌椅，橱柜里放着碗筷，进门左边是床，右边就是厨房。

楚青雀虽然胆子大，但是也是头一回潜进别人家里，难免紧张。

他四处找找，翻翻，连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找到，时间一久他手掌心都渗透出冷汗来了，犹豫之下，他找到了屋子里的水缸。

水缸里面还有一缸水，显然是新打的，楚青雀从兜里翻出来了那瓶药，沿着水缸壁一点一点洒下去，白色的粉末掉进了水缸里，最开始还能看见痕迹，但后来就逐渐融化到了水里了。

楚青雀又掏出了别的药，挨个儿在缸里倒了一圈，眼睁睁的看着它们融化。

做完这一切后，楚青雀心里松了口气，有一种大功告成了的感觉。

只要这个人死了，他和他叔叔就安全了。

想着，楚青雀原样把盖子盖回到水缸上，本来打算赶紧跑出去，却又在起身的瞬间听到了脚步声，楚青雀在原地僵了一瞬，然后猛地冲向了床底，飞快钻到了床底下趴着。

他前脚刚钻到床底下，后脚就听见了门板嘎吱一声响，有人从门外进来了。

楚青雀缩在门里，暗叹了一口气，真他娘的晦气，早知道他就早点走了，这下好了，霍连山又回来了，万一霍连山要是不走了，他难不成还要在这床底下待一夜吗？

他心里这样想，手脚却越发安静，一点动静都不冒出来——他当时在门口看了一眼霍连山，就被霍连山给发现了，这人五感很敏锐，他之前在门外被发现还好，还能走，现在在人家床底被发现，压根无处可走。

“山哥，东西取回来了没有？”门外有人喊。

霍连山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最后在床前停了片刻，让楚青雀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嗯。”最后，霍连山只是在床上拿起了什么东西，然后起身离开了。

等他人一走，楚青雀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最后确定人走了，他才小心翻出床底下，然后一路从门口走出去了。

从门口出去的时候，楚青雀还担心被人来个“开门杀”，怕霍连山根本没走，只是蹲在院外守着他，但他出去的时候一切顺利，根本没人蹲他。

楚青雀犹豫了一下，快步跑了。

不管这次成不成功，他短时间内都不能再来红街了。

只是楚青雀跑远的时候，没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拐角里，站着个穿着短打汗衫，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的男人。

“山哥，不追吗？”旁边有人问：“那小贼跑远了。”

霍连山眯了眯眼，把玉佩揣回兜里：“不追了。”

他自个儿知道，那不是小贼。

没想到啊，楚家的大少爷也会爬床。

和他想的矜贵少爷不太一样。

※※※※※※※※※※※※※※※※※※※※

青雀：短暂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