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一逮到机会就想研究她,好在,她不怕,遂一笑,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清清嗓子,“坦坦荡荡”的叙述起来:
“是!王爷,事情是这样的――
“王爷离府第二天,两位妹妹到我东院来请安了,我说免了免了,我是从乡下来的,不习惯繁文缛节,以后咱就别兴这一套了,都是自家姐妹,别闹的那么生疏。我呀,最受不得规矩来约束。不过,她们既然来了东院来请安,我自当得好好招待一下了,所以,就叫人备了上好的茶水,上好的糕点,上好的瓜子,坐一起吃吃茶,磕磕瓜子,说说话。虽然宁妹妹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姐姐,但我们总归是相处融洽的。再后来,两位妹妹就离开了。我们就各自在各自的园子吃饭。
“这一天原是相安无事的,不想,到了晚上时候,坏事了!”
说到这里时,她拍了一记手心,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惊怪之色:
“你猜怎么着?那会儿,我正想睡呢,西院那边传来两位妹妹都腹泄,据说,坐到夜香桶上都站起来。哎呀呀,一夜十几次,泄的连黄水都出来了,这得有多严重了。
“虽然,我不是当家人,但是,我总归是王妃,身为同衾姐妹,我当然得去查看查看。表示一下关心,您说是不是!
“这一看,不得了,宁妹妹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害她们!
“哎呀呀,这越发不得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患无辞!
“我哪肯担了这罪名!只能耐心的跟她解释:没有没有,真没有。
“她不信呀,硬是往宫里递进了话去。
“这一递,事儿真就闹大了。
“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宁妹妹可是太后的心肝宝贝,那是何等的金贵,不能磕,不能碰。一听宁妹妹受了伤,那还得了?
“那位老人家马上就带着太后的扈卫,趁夜就赶来王府,一见妹妹拉的的都瘦了一圈,勃然大怒,再听得王爷您丢下三位新婚夫人出了远门,越发的怒发冲天,立即就把我的许嬷嬷给梆了,把我东院给围了,原因就是那些茶水糕点什么全是嬷嬷给备着,连我也不得不跪在那里受太后的审讯。
“哦,对了,还当着我的面我就把了许嬷嬷给打了一个皮开肉绽,嬷嬷身边侍候的两个奴才差点就被当场打死,硬是认定是我们东院出了幺蛾子。
“哎呀,天地良心呢,可这事儿,怎么就能怨得了我,又怎么怨得了我家嬷嬷,嬷嬷当真是受了冤的,如何肯承认?
“我当时吓破了胆,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太后的盛怒,就只敢在那里瑟瑟发抖。后来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替自己申诉了一句,应该请太医来查查,这到底是叫人下了药,还是其他原因……
“那么一细查,果然不关我的事。根本就是她们吃的有食物有问题。
“就那天中午,大厨给烧了几个时令小菜,其中包括刚刚从海边送来的鲜贝。宁妹妹和木妹妹都吃了,结果腹泄了。我没吃,原因是:我这身子一碰洗的不干净的河鲜就会起疹子,哪还敢吃海鲜?
“太后当时也不信,说宁妹妹又不是第一次吃海鲜,怎么可能泄成这样了。又让太医查。太医查了源头,果然就是那海鲜处理的不干净所引起来的。
“最后,太医给配了药,木妹妹吃下去就好了。宁妹妹的腹泄倒是止了,可不知怎么脸上就起了癣。太医有来得诊过,说是宁妹妹的身子与常人不同,这是过敏反应。也不知妹妹往自己脸上抹了什么。结查,这癣啊痘啊,非但没能好起来,而且还严重起来。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王爷,您说,这事能怨贱妾吗?您说,贱妾得有多委屈?”
她一口气把过程说了齐全,那表情,绝对精彩纷呈――
说到人家拉肚子的时候,那一脸的揪心同情;
说到被冤枉的时候,那一脸的委屈不甘;
说到太后来审训的时候,那个紧张惶惶,面色如纸;
说到真相大白的时候,更是一个劲儿吐气,一副沉冤得雪的光景……
一个个表情可丰富多彩了,末了,还长叹了一声。
萧缙只直直的看着,嘴角是一抹冷淡的似笑非笑。
这话,令云沁有点眼底冷嗖嗖的,这人,真是邪气的紧。
“宁侧妃,现在换你说了,事实是不是如此?”
萧缙在称呼上很疏离,并没有因为从小到大的“交情”而表示出几分亲呢,也没有因为他与她舅父的交情,而有所偏帮,眼神永远是冷的,冷到骨子里,叫人不敢对视。
宁以春狠狠的一咬唇,哀哀的看了一眼,驳不上来,只窘恨着大声叫了一句:
“海鲜肯定叫人动了手脚!”
“哦,是吗?”
她还真是特权惯了,试问,光凭这一句,谁信?
萧缙神情淡淡的摊开手:“那给本王你这么认为的证据。宁则妃,凡事都得讲证据。”
宁以春神色一僵,气极,咬牙:
要是有证据,她何致于处在这样一个被动的位置上。
她不由的涨红了脸,好一会儿,硬声硬气的道:
“我,我没有证据,只要王爷细细的查看,一定能找到证据的。这个人,包藏祸心。您一定要好好防她一防。”
萧缙面色一冷,那冰寒不悦之色叫人胆颤,嗖的收回了手,沉声道:
“这么说,你是没证据。既然没有证据,宁侧妃,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提统?况且太后不是已经查过了?难道你觉得太后查的不够彻底?怀疑太后的办事能力。”
“春儿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事,这个女人真脱不和干系的,爷,她可是摄政王的人……她就是……”
宁以春不甘的叫了一声。
萧缙的越发的冰冷,连眼神也顿时利了那么三分,截断叱道:
“进了王府,便全都是本王的人。宁侧妃,难道你连这份自觉都没有吗?”
这份寒意叫宁以春呆了一下,没能嚼出那个意思,便又叫起来:
“王爷……您,您偏心……”
云沁听着差点笑出来,这丫头真是呆,也不想想自己是谁的人,没找准自己的定位,还巴望着得男人怜惜,可笑之极呢!
那边,萧缙马上就皱起眉,声音也露了几丝不快:
“宁侧妃,你这是胡搅蛮缠。品姑姑,你送你家主子回房反省去。”
他将目光落到侍在宁以春身后,几次欲言而止的品姑姑身上,口吻多了几分严厉。
饶是品姑姑历惯了大风大浪大场面,面对那样阴沉薄怒的眼神,心还是不由的一颤,连道了一声:
“是!”
宁以春哪肯,眼泪吧啦吧啦直掉,嗓音尖利的叫起来:
“不,我不去,我不去!该反省的是她……”
却在对上萧缙寒冷一目后,所有委屈化作一记呜咽吞下肚,她把面纱给罩上,捂嘴急奔而去――没有人信她:姑母训她行事草率,遭了别人的道犹不知;男人训她无理取闹,一点也不疼惜她,两个在她生命里最最紧要的人,都没把她的“毁容”当回事,她真真是冤死了。
呜呜呜,慕容瑶,你够狠。
她恨恨的瞪去一眼。
出门时,正好遇上了姗姗来迟的木紫琪,那穿戴的鲜美如花的女子,“咦”了一声,宁以春已经在她身边已一掠而过。
“这是怎么了?宁妹妹怎么哭成这样?”
木紫琪进来时,得体的行了一礼,疑惑的问,往云沁身上一扫而过,随后温温的落定在男人身上,这女子,典型就是一个贤妇的模子。
“唉,还不是赖我在害她,唉,我怎么就害她了?真是奇怪的紧……好在太后英明,王爷英明,老天厚爱,事实证明,与我无关,否则,我真是死一百次也不够,估计到时还得连累慕容家。还好还好,老天爷,还是有眼的。嗯,好了,肚子饿了,王爷,是不是该吃饭了?五脏庙都在尖叫了!”
云沁浅浅笑着,并没有因为宁以春这番大闹而坏了食欲,反而觉得肚子一下饿了几分,精神气爽呀――
哪怕知道萧缙在暗中惦量自己,也没露出半分不安紧张之色,坦坦然然的模样儿,叫人找不出半个错茬。
萧缙直勾勾看着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子,想到是刚刚总管的回禀:这几天王妃和宁侧妃暗斗好几回合了。王妃处处礼让着,大家看到的尽是宁侧妃在恃宠而骄,还真看不出王妃有什么异样出格的事儿。
但是,表面现象并不等于本质。
他的手,随意的置放桌面上,那骨节分明的食指,微屈,在桌面敲了几下,极有节奏的那么几下,是他想事情时的惯有动作。
木紫琪看到男人眼神有点怪,转了一下心思,再一想之前发生过的事,思及自己是当家人,觉得这事儿得说明说明的,便笑着道:
“这事,还真不能赖王妃姐姐,太医也这么说了,都是那海鲜出了问题,太后已经仔仔细细的审过一回,的确是料理的不干净引起的,妾身身上也有出现过敏症状,不过,用药及时,已经退下去。宁妹妹的情况比较严重了一些,但过一些时候,那些状况就会退下去的。只是她脸上那些抓痕,恐怕得过上一阵子才能淡下去了。听品姑姑说,是因为痒,没忍住,才蹭破了皮。爷,都是妾身不好,没把家管好。”
她说的是实情,萧缙离开几天,王府就闹了几天事,那宁以春闹起来,还真是没完没了,就表面来看,这与慕容瑶真没有什么牵扯。再则,太后查了查,也的确没有她的嫌疑,她是实在不明白,宁以春怎么就认定慕容瑶在暗地里做了手脚。
她思量了一下,施施然福了下去,那裙摆就似花一般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缩绽开:
“请王爷治罪!”
多娴惠呀!贤妇也!
萧缙站起,双手一扶,稳稳将她托起:
“不关你的事。请什么罪,嗯,那几个大厨,听说都挨了板子。”
木紫琪点头,男人身上一阵阵好闻的皂角香浮掠过来,幽幽的沁入鼻间,令她不知不觉粉脸微红,心头小鹿顶撞起来,这样的亲近,真叫人心醉呢,嘴里则温软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