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日后有的是机会,今日,实在不宜吃酒!来来来,今日喜见小友,以茶代酒,敬小老弟!”
一杯饮尽,一老一少开怀而笑,笑声直上云宵。
笑止,坐定。
“对了,你家孙儿如何怎样了?”
云沁问及了那个父亲虐待的几乎成自闭儿的孩子。
那年遇上时,那孩子几乎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却和囡囡特别的投缘:囡囡只要软软的叫一声小哥哥,那孩子就会发出很轻很轻的回应声。
“唉,还是老样子,不过比以前好很多了。但依旧不爱说话!”
张亮摇摇头,提到那个可怜的孙儿,就会想到那个可怜的女儿,若不是得司六帮忙啊,他再迟上一阵时日去走访女儿,就连这个小孙孙都会丢了性命。
“需要慢慢开解,日后,得多陪陪他!”
“这个事,老宿也知道,老宿一直想辞官,无奈国君不准……”
张亮再度摇头,叹:
“遇主不淑啊,老宿对如今这个朝堂,真真是完全没了半点希翼!”
云沁心头不觉一动:
“国无明主,则臣无前程。张先生可曾想过要为另择明主而侍?”
寒暄话一过,她顺势将话题引入正轨,却引来张亮颇有深意的一笑,眼神那么一扫,露出满意之色:
“的确,的确,秦先生和秦夫人,皆是出类拔萃的人上之上,秦五爷之才名,名贯九洲,李卫忠君爱国之名,应当被永铭青史;秦夫人以一弱女子,中兴云中阁,如此手段,古今少有。老宿听闻,甚为安慰,金氏一族,尚能留下如此非凡之血脉,真乃是祖宗之幸,万民之幸!”
云沁傻眼,原以为很难搞定这位老将军,结果,他的话里已经露出欣赏归附之意。
“张……张老先生,还真是有爽快之人!”
她不觉一笑,面露喜色:
“阿逍若能得先生相助,日后大沧,何愁不兴?”
说罢,她又疑惑,既然这张亮已经被了说服,为何秦逍还要刻意让她过来游说?
张亮忽感慨一笑,回头望了一眼远远守在后方的侍卫们,炯炯虎目,竟浮泪花:
“实不相瞒啊,老宿舍等这一日,已经足足等了十八年。”
云沁听着一楞,不明白:
“这话,怎讲?”
“是这样的,十八年前,我们一干效命于先帝的旧臣,曾接到过凰令,那是贵妃娘娘生前发出的最后一道指令,令我们坚守在西楚朝堂之内,不消多年,金氏的血脉,必会卷土重来,来光大金家的基业。不想啊,这一等啊,就足足便是一十八年!瞧啊,老宿的胡子都发白了,都要成为老人家了!”
抚着白须,张亮摸了摸眼泪,双袖一甩,往地上跪了下去。
云沁大惊,忙相扶:
“老先生这是做什么?”
张亮不理起,正色道:
“自半年前,听说司六先生和怀王爷在地坛,开启圣坛,属下就知道是您回来了。只有真正的金氏子孙,才能开得了金家的圣坛。可恨啊,后来,就再没有听说您的消息。直到前些日子,秦五爷亲自找老宿,老宿才知,原来您尚活在人世。这真是老天佑我大沧,可喜可贺!老臣张亮,叩见天庆公主殿下,从此往后,老臣定当为公主身先士卒,开辟大沧崭新的未来!”
云沁的大脑当机了!
啥?
她是天庆公主金惠?
回乐峰山后,龙隽之在看到胡为之后,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龙隽之身为怀王时,得十万缙军爱戴,作为龙家少主时,得龙州子民敬仰,这与他的智慧紧密相联。
在军中,他赏罚分明,一视同仁,纵然寒门出身,若有战功,他必赏,纵然名将之后,若犯军规,他必罚。
在龙州,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异常,可因为他,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得到了广泛的推行,龙州的繁荣,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这样一个人,心思自然是缜密的,他清楚自己的份量,轻易不涉险。
但来回乐峰,却是一个错误的决心。
无论是天上的璃和,前世的琉璃,今生的云沁,凡事关乎于她,总能轻易影响到他。
其实,他已够小心,临出发前,先让人来探看了一番,而且还是张涵亲自去查看的,之后,张函飞鸽回报道:
“落榻的别馆,有三个男子骑马离开,直奔回乐峰而去。秦五夫人女扮男装位列其中。至于回乐峰附近,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龙隽之这才带着人悄然出发,自然是瞒着龙家主的。
在路上,他一直在思量她约见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她还是不甘心,故而想最后问个明白。
她从来是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
时隔不到一个月,他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他有多疼痛难舍,如今,他便有多悔恨交加。
他是如此的想见到她,他的璃和,他的琉璃,他的云沁,如今,她却冠着别人的姓,做着别人的女人,这叫他无法忍受。
之前,远隔千山万水,如今,近在咫尺,他如何能克制那一股想见她的冲动。
用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回乐峰。
大佛寺,建在山腰上,原本是一处香火鼎盛的地方,由于战事,很多百姓,都逃难去了,大佛寺的僧人们,依旧在寺院内,早晚做课,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只是来进香的人,少了很多,与往常比起来,显得异常的冷清。
龙隽之来的有些早,云沁还没到,他先四处游览了一番,既没捐香火钱,也没有叩拜,然后,独自来到大佛前,眯着一双冷峻的眼,盯着那巨大的佛像,恼怒的吼叫:
“大乐佛啊大乐佛,你整日眉开眼笑,看着世间悲欢离合,却无视红尘男女苦与恨,你所谓慈悲为怀,只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就是所谓的佛门中人?”
大佛一径咧嘴笑,只有山风呼呼过,没有人会回答他。
他捏着拳头,恨不能将这笑脸,给砸成碎片,即便如此,也难消心头之前。
魔胎出生,这是他无法选择的事,可他自出世便相随在璃和身边,心思纯净,毫无邪念,就因为他搞砸了逍卫的婚事,整个天界就将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就非得把他们一家三口,整治的妻离子散?
他奋起反抗,只是为了自保,哪怕因此祸害了人间,这个罪名,若非要追究,天廷难道就没有一点过错了吗?
他放弃奢杀,则是为了妻儿,谁知妻死儿亡,他们将他当作是猴子耍――
都说佛,最公正,最博大无私,其实,还不是一丘之貉。
他渲泄了一般,折回佛阁。
站在佛阁上,龙隽之静静的等着,心里不断的想着要如何和她说,如何才能让她回心转意,重投他的怀抱――这件事,实在有些乱了,现在,她成为了别人的妻,他说什么都有些晚。
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就得放弃了吗?
不!
绝不。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墨锦长袍的翩翩少年出现在正前方的大道之上,她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笑靥如花,和身边人说着话,表情是那么的轻快,似乎已经从“被弃”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的心,狠狠的被刺痛了一下。
她真的放下了吗?
不再爱。
从此眼里只有她的夫郎?
他狠狠的抓着栏杆,经经脉脉,都像被针在扎。
同时,他又疑惑:那信,当真是她写来的吗?还是她窜通了别人,将她诱骗?
他迅速隐到阁中,一脸凝重的对张涵道:
“四处再查探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出没。有点不对劲。”
大佛寺四周,四散藏着不少龙影卫,戒备着寺中的一举一动,张涵不放心,还是吩咐两个属下去查探一个究竟,然后,他们带回了两具尸体。
“前寺的两个影卫被杀。”
龙影卫,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般的小是没办法将他们悄无声息的杀死。
龙隽之拂袍蹲下,查看,是中毒而亡,瞬间死亡,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手段极为的高明。
“爷,这是秦逍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我们必须马上撤!”
张函低叫,一阵难过,一阵心惊肉跳,培养一个龙影卫可不容易,在他们那支队伍里,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平常时候,就像亲兄弟一样!
龙隽之哪能不明白,心弦顿时绷的紧紧的。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叫上云沁一起走。她留着,可能会有危险!”
他从侍卫手上要过一把剑,转身就走。
张函连忙拦,跺脚道:“爷,您这是犯什么傻,如今云七小姐是秦逍的人,她是同谋,怎么可能会有事!”
“不可能。她不会害我的!”
龙隽之满口叫断。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您现在去见她,就是送羊如虎口。她绝计不可能跟您走的。她现在是秦夫人,爷,您清醒一下吧!”
“她若不肯走,那我就打晕了她,一起带走!”
才不会管她是不是与别人成了亲,他只知道那个人,是他深爱着的妻子。
他无法忍受爱妻跟着秦逍,只要想到他们会同床共枕,他就受不了,这样下去,他会疯掉。
“爷,您现在浑身是伤,是不是敌手,还未可知,您不能去,云七的功夫,相当的高深,属下不能看着您犯傻。这世上女人多的是,您何必执着……”
张涵扑通跪倒在地上,紧紧的抱住龙隽之的大腿,死活不让走,另几个龙影卫都噌噌跪下。
“阿函,你不知道,她是我的女人。我做错了一件大事,我必须把她带回身边……”
“可她现在已经是的秦逍的妻子。爷,大丈夫何患者无妻?如果您真想把人要回来,那就只能等着。日后总有机会的。不差这几天。现在以大局为重。爷,您的身体康愈之后,您爱怎么折腾,属下舍身相陪。您是三军统帅,要是,您落到他们手上,十万缙军,群龙无首,龙家主纵有通天本事,也难将缙军收于麾下,到时,必成一把散沙。您的大志,难道就此放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