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怀王妃,中午谨宁宫设宴,你与怀王一起用了膳再走!雅雅,吃了膳,哀家带你过去!哀家也想去陪陪太上皇!”
“是!”
云沁并不意外太后会拒绝:她在防她。
太上皇在昏睡,不论去多少人,都扰不了他,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可大家并没有戳穿了这一层纸,一个个配合着做戏――宁太后啊宁太后,你到底想要藏起怎么一个真相?
而这真相,不管你如何想掩饰,总有浮出水面的时候。
她低着头,勾了勾嘴角,温温婉婉的一笑。
一切正按着她所设想的发展演绎开来――挺好挺好。
中午,宁太后在谨宁宫设家宴。宴上,云沁贪杯,醉了,太后只好让人备下解酒汤给她吃吃,令她在偏殿歇歇,醒醒酒再回去。
萧缙扶着她,相陪去偏殿,一步未离。
这事很快传开,一个个都在怪叹艳慕:慕容瑶好福气,能得来四王爷如此细心照看。
膳后,萧雅在宁太后的带领下,一起乘着肩舆去了雍和宫。
雍和宫,冷气沉沉,宫娥内侍,一个个低头垂目,说话都是低声细语的,生怕吵到了睡着的人似的。
萧雅以前喜欢到父皇这边来陪他下棋,泡茶什么的。若说以前的雍和宫,显得肃杀,现在的雍和宫,则气压低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床榻之上,明黄的幔帐低垂着,药腥味依旧是那么的难闻,飘浮在空气里,淹没了父皇身上所特有的龙檀香,以及房内特有的书墨之气。
太后只许她在榻前叩头。
朦朦胧胧的,萧雅只看到那床上躺着一个人,可她不能近身服侍探看――说真的,她很想靠近过去,就像小时候一样,抱父亲一抱。父亲这番生了重病,算是令她真真切切尝到了一种失“怙”后的无助滋味,虽说,这是慕容瑶让她演的戏,但,也是她心里真心想来探看的。
“母后,儿臣能不能近身看看父皇?”
萧雅殷殷盼着,眼底全是希翼之光。
宁太后站在那里,笑的慈善,不动声色的拒绝道:
“雅雅,太上皇久病,瘦的已不成人形,哀家不想惊到你……就这样跪安吧……”
萧雅张口欲言,唇角一动,什么也没说,应了一声:
“是!”
又叩了三个头,这才退出来,她垂着眼睫毛,以掩饰心头一种震惊之色。
刚刚,“慕容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雅雅,你先下去!”
五个字,分明响亮,可太后竟没听到。
她听四哥说过,有种奇门功夫叫“传音入密”,难道那人懂这种罕见的功夫吗?
她的心,狠狠的惊了一惊:
慕容瑶何时来了雍和宫。
寝殿内只剩下宁太后和徐姑姑,其他人都已被禀退了下去。
宁太后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思绪翻滚,游走千里之外,心下不断的揣度着:
那几件证据,何能才能到?
这日子一天一天拖下去,不是法子。
总有拖不下去的时候。
她必须尽快把局势掌控住。
不管他怀的是怎么一个心思,想要在将来的日子里可有一个好的归宿,想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就只能狠下去,快刀斩乱麻,以确定自己不可摇撼的地位,以确定一个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帝王。
这不仅仅关乎自身荣华的问题,更是三千里江山日后昌盛与否的问题。
她不断的思量着,头,隐隐的又开始疼起来――
也许最迟今天,就能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了。
她殷殷盼着。
但愿,一切顺利!
但愿,一切尽可能快的达成一个她向往的结果!
那才是一种圆满。
如果能够达到,她这辈子的苦难,就不算白熬。
宁太后侧了侧身,原想揭开帐子去看一看的,不知怎么的,脚下就绊了一下,她重心有点失控,一手连忙抓住那明黄黄的幔子,眼光竟被煞到了一般,头一沉,骤疼,显些就晕了过去。这头疾的毛病,最近是时不时的犯。
徐姑姑忙上去扶住:“太后,怎么了?莫不是头疾之症又发作了么?”
“嗯!”
宁太后的确觉好一阵心浮气躁,这一刻,她头疼欲裂。
稳了稳心神,她示意让徐姑姑扶着坐下,手不觉扶上了额头,攒成拳头,轻轻的敲,疼啊,这头疼的毛病还是当年产后落下的。
那一年,她生子!
那一天,她丧子!
那一夜,她哭疼了头。
“奴婢给您揉揉,然后回谨宁宫吃药!”
“嗯!”
宁太后闭着眼,压下心头那一阵阵的疼,想着如今还有可能展现出来的前景,那疼,才终于,慢慢的舒展开。
她享受着徐姑姑的按揉。
那纤细的手指在穴位上来来回回的拿捏着,渐渐的不疼,人有点恍惚……只听得徐姑姑在低低的与她说话:
“好一些没?”
宁太后含糊的应着,觉得这徐儿的手艺,似乎越发的好。
这么揉着,令她想睡。
殿外,
萧雅没有离开,静静站着,听得里面又低低言语了几句,过了好一会儿,徐姑姑走出来,想来是要去谨宁宫取药的。
在经过了她身边时,这位徐姑姑奇怪的眨了一下眼,还冲她做了一个手势――
萧雅楞了一下,平静的心,突突突的跳起来:
这人,不是徐姑姑!
她盯着徐姑姑那犹如少女似的身形,不由自觉的往外去:
若她没猜错,她应该是……
那么一想,她倒吸一口气,连忙低下了头,两耳一进嗡嗡作响。
天,这女子,胆子怎如此大!
这天下午,宁太后到雍和宫探看太上皇时,突然头疾发作,徐姑姑给揉了揉,在雍和宫里睡着了。
这天下午,徐姑姑离了雍和宫,说是回谨宁宫给太后去取药,却在谨宁宫摔了一跤,当场不醒人世。
这天下午,怀王妃酒醒之后,便和怀王萧缙回了王府。
这天下午,所有发生的事,恍惚的,会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偏偏,没有人能说得出哪里不对劲――一切就是这么顺应自然,那些意外,也就像寻常小事一般,不足为怪。
回到怀王府,木紫琪迎出来想要报禀什么,萧缙没怎么理,直直的就回了堇园,云沁笑吟吟跟了进去,没有人敢拦;木紫琪追过去,试着也想进,却被拦了下来。
眼前,一男一女很快消失在园子的树从荫里,连一个影子都看不到了,木紫琪咬了咬唇,感觉万分委屈:
爷怎么就被慕容瑶给迷住了呢?
她不懂。
真不懂!
她告诉自己,不要乱吃飞醋。
她是大家闺秀,又仅仅只是人家侧妻而已。如今掌理着怀王府,已是王爷对她莫大的赏识了,断断不可能去争风吃醋。
她要表现的大度。
迟早有一天,王爷会看到她的好的,一定一定会好好爱惜她的。
可是,那些话,说穿了,只是自己对自己的一种安慰。王爷自打新婚夜在她房里留宿了一夜,这些日子以来,何曾来到她房里。整日里说不上一句话,见不着一面,闺阁之中也太寂寞了一些。
一个女人,嫁了自己中意的男子,谁不想守一个亲亲我我,谁不想有一个朝朝暮暮,谁不想得了夫君的怜惜,如今,这清冷冷的独枕于房,滋味太苦。
她想见他啊!
哪怕只是说说话,只是瞅上几眼也好。
可他呢,总是那么忙!
要么整日不回家,忙公事;要么一回家就钻进堇园,再也不出来。
若王府的女眷,一个个都得守这规矩也就罢了,可偏偏呢,慕容瑶成了例外。
她那平静的心,忍不住酸起来。
不不不,她不该酸的,王爷肯定是在利用这慕容瑶。
爷不可能喜欢慕容瑶的。
书房,萧缙跟进来的慕容瑶,一挥手,让侍在屋里的如绢退下去,转而又吩咐八姑上茶,让岳离守在外头。
岳离离开时,看他们身上瞅了瞅,发觉他们的表情很古怪,心里不觉在想:
“有猫腻啊有猫腻,这两位,是不是偷偷摸摸办着什么事?”
门合上后。
萧缙挑起眉,开门见山的道:
“说吧!”
刚刚回来时因为有彩姬在,他一直忍着,没问。
云沁眨眨眼,虽不是刻意,然,眼底,分明闪起了几分狡黠之色:
“不急着说。萧缙,说之前,你先给我立个字条……”
“字条?”
他咬着字眼问,琢磨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嗯!”
云沁逮到机会就和他提条件,应话间还上去取了案上的文房四宝,铺开,她先给磨墨,水袖拂在桌面上,随着她的手腕转动而流水似的滑过,纤纤素指被墨衬的越发的如葱如玉。
待磨好,她转头,对他露皓齿,嫣然一笑:
“王爷,请先给慕容瑶一纸休书。然后,我们再来慢慢说谈说谈有关太上皇的事。这买卖,你绝不亏。”
笑的真美,灿灿生辉,眼里带起一道流光异彩,勒勾出一份别样的女子韵味:那种自信散落在举手投足之间。
萧缙忽然发现,这个女人,在算计别人的时候,笑起来,特别的好看,俗称,很勾魂。
“自请休书?然后另嫁!”
他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深深的笑,慕容瑶,你这是想着法的想要摆脱我的掌控,是吧!
“嗯!”
她点头,笑的挥舞着手中的狼豪,道:
“您大可放心,我不是想要马上离开,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这是有备无患,也不是对于怀王殿下您人品的质疑,而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您明白的,我们这桩婚事,不能当真,我是冒牌的,不能留你身边太久。对了,有件事挺要紧,麻烦写完之后,盖上您的怀王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