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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霍云的梦(第二更)

霍云陷入了一个长长的梦里。

他又变回了了那个没有妈妈的小男孩,从来没有得到过霍永联的父爱,空空荡荡的大宅里,只有礼貌疏离的下人,唯一一个还算亲近的仆人陈叔,是外公的旧部。他五岁生日那天,外公托陈叔送给他一个礼物-----一只小白狗,霍云欣喜若狂,给小狗取名叫毛毛。父亲并不记得他的生日,毛毛来到他身边的第五天,家里多了两个人----继母,一个终于转正的外室,和霍永联的私生子,只比他小一岁的霍城。

继母和霍城的到来,激发了他激烈的抵抗,但他各种试图引起霍永联注意的举措都没能凑效,只能让他在家中的地位更岌岌可危。那一年,霍永联为了讨新妻欢心,举家去江边观潮,观潮的贵宾席在高台上,至于江畔,那是平民百姓观潮的地方,霍云朝下望去,黑压压的人群欢呼着,雀跃着,那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人们,却看起来更真实,更像人间。

霍云聚精会神地看着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时间失神,不料背后被猛推一把,他惊呼出声,半个身子前倾,好容易平衡回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一看,霍城恶作剧地朝他笑着:“ 哟,吓得尿裤子了?哈哈哈哈哈!”

“ 你干嘛!你想我摔下去?!”霍云暴怒,冲上去要打霍城,霍城不甘示弱,一边朝着父母狂喊,一边伸手死抠霍云的皮肉,下人们谁也不敢用力分开这打架的大小少爷,而霍永联只投来不耐烦的目光,出乎意料的是,毛毛忽然挣脱了陈叔的手,朝着霍云冲了过去,一下子扑到霍城身上,狠狠咬了他一口!

霍城皮开肉绽,大哭大嚎起来,霍云喘着气,抱起毛毛,可下一秒就被怒气冲冲的霍永联一脚踹倒,毛毛也被他掐住脖子揪起来,在空中凄惨地挣扎哭叫。

“ 爸,饶了毛毛吧!它是为了救我呀!”

“ 我差点被他推下去,您看不见吗?”

“ 畜生咬人就该死!一点当哥哥的样子都没有,对你弟弟毫不宽容忍让,还把这个畜生当块宝,我看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狗!”霍永联手一扬,毛毛瘦小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就消失在了霍云的视线里。

“ 不!”霍云惊惶地向看台边缘冲去,被陈叔死死拽住,可是已经太迟了,他看见毛毛摔在了冰冷坚硬的乱石滩上,摔成了一块肉饼,它小小的身体动了一下,就有鲜红的血在它的白毛周围洇开来,底下观潮的人群也吓坏了,围住了它。

“毛毛!”霍云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拔腿就沿着台阶拼命往下面跑,除了陈叔,没有人去追他,“ 少爷,少爷,别去了,毛毛死了,不可能有救的啦!”

陈叔抓住他的衣角:“少爷,您可别在惹老爷生气啦!”

霍云不听,任眼泪糊住了他的双眼,他跌跌撞撞跑到河滩上,被陈叔死死抓住,再不让他继续乱跑,他哭喊踢打着,却见到一动不动,鲜血淋漓的毛毛被一个小女孩抱了起来。

“ 小遥!小遥!哎!”一个打扮朴素却很面善的妇女忙着朝小女孩跑过去。

“ 妈妈,是谁这么坏,把小狗扔下来啦?妈妈我们快带它去医院吧!”那小女孩抱着毛毛,转头乞求妇女。

妇女面露悲伤,不忍心说出残忍的话,而周围的大人开了口:“小妹妹,这小狗活不了啦,这么高地方摔下来,粉身碎骨了都。”

“ 不,妈妈,它还有气,你看它还动了一点点,妈妈,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要放弃呀!”小女孩急哭了,真挚的泪水从她眼睛里流下来。那妇女道:“好,妈妈陪你去!”母女俩在众人唏嘘的眼光里小步跑走了,霍云也痴痴地跟在后面,不顾陈叔的劝阻。

“ 陈叔,求求你,求求你就让我看一眼,我知道爸爸不喜欢毛毛,我以后也不养啦,我就亲眼看看毛毛,它得救,我就放心了,陈叔你就让我跟去看一眼……”

霍云一边跑一边哭,陈叔叹着气,毫无办法。主仆俩开车悄悄跟上了那对母女的出租车,又目送她们进了宠物医院,不到二十分钟,母女俩就出来了,小女孩嚎啕大哭,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不用说,里面装着毛毛的尸体,那妇女耐心地安抚着小女孩。

霍云一直跟到了公园里,他躲在一棵树后面,看到母女二人在一棵美丽的树下挖了一个小坑,埋葬了毛毛。那妇女一直在安慰她:“小遥,你做的很好,这世上有很多悲剧我们都不能改变,可是我们尽力了,对不对?”

女孩的哭声渐渐平息,最终她红着眼睛,朝小土坑挥手告别:“ 小狗,再见,你在天堂要好好的呀。”

霍云紧紧抓着陈叔的手,将那小女孩稚嫩的脸,如烙印般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 外公,他们杀死了我最在乎的毛毛。我该怎么办?”

“ 如果你想变强,让他们有一天再也不能踩在你头上,你就不能有在乎的东西。”老人面如磐石,毫无表情,“ 即使心里再喜欢,也不能表现出来。要不然,你在乎的每一件东西,都会成为你的把柄,成为别人伤害你的武器。”

是这样吗?就连一样,喜欢的,在乎的,都不可以有吗?

不让别人践踏的那一天,什么时候才来呢?

他觉得怀中很沉,是醉酒的少女,她长大了许多,可那坚毅又美丽的神情,不曾变过。

“别怕,你安全了。”

少女却忽然双目圆瞪,充满了滔天的恨意,一把尖刀送进了他的胸膛。

“ 不!!!!”霍云猛地惊醒,浑身剧痛,稍微动一下,就觉得身上每一块肉都不是自己的,仿佛被大卸八块了一样。

他剧烈地呼吸,任由疼痛将他撕裂,让他清醒,有那么多七七八八的管子插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他这是在哪里?

“ 少爷,您可总算醒了。”

陈叔的脸出现在眼前,苍老又疲惫,梦里那个年轻的陈叔,仿佛是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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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叁更,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