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界的六月底处于要热不热的时候。
这种天气,多动一下就会出汗,所以江眠不是很能理解陈易深他们是怎么做到不好好在空调房里待着复习,非得要顶着大太阳跑出来打篮球。
他拿出手机,垂首解锁后确认了一遍陈易深发给他的奶茶名,然后扫码付款:“就这些了。”
站在柜台里面的小姐姐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好的,请稍等。”
奶茶一杯杯制作出来,在店员打包的时候,江眠出声:“珍珠奶茶单独打包。”
店员忙说好,然后给他用别的袋子装好。
江眠伸手勾住袋子,又说了声谢。
他转身离开后,店内的店员就在讨论:“那个是江眠吧?”
新来的小姐姐不知道这个名字,有点好奇:“谁啊?”
但他还没走,就被人喊住了:“欸,江眠。”
见到他来,陈易深立马抬手像猴子一样挥舞手臂:“江眠!”
陈易深:“滚滚滚,我真有!”
“滚啊你。”宋炆踢了他一脚:“我就是好奇我们学神啊。”
宋炆不是他们班的,对江眠的认识很少,只有最初步的印象:“感觉见了这么多次了,还是好难聊啊。”
江眠骑着奶茶店外面的共享小电驴到室内篮球场时,陈易深他们正好中场休息。
其实江眠有点意外。
再说十几杯奶茶而已,对于陈易深来说也不算挥霍。
他说:“聊下江眠呗。”
江眠实话实说:“我没见过。”
其他一起打球的同学们纷纷道:“谢谢老板请客!”
同学:“陈易深又在跟人说自己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哥哥了,真的一模一样吗?”
“陈易深请的。”江眠纠正道:“我只是负责买。”
那同学回头笑陈易深:“江眠跟你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不会是想要有个哥哥想出妄想症了吧?要不你直接喊我哥,我认了你这便宜弟弟。”
他和陈易深初高中都是同班同学,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发小,他们会问他也很正常。
“法学院的校草学神啊。”店员说:“我听说他表哥是荣荀,就金融院系的那个荣荀。”
江眠示意陈易深:“钥匙。”
陈易深狐疑地盯着他:“干嘛?宋炆你不会是gay吧?”
于是他们又从善如流地转去谢谢陈易深。
他看了眼比分板,很浅地勾了下唇。
就连他那杯也是陈易深出的钱。
他们在笑闹,江眠就冲着他们点了下头,哪怕无人理会,他的示意还是做到,然后就悄然离去。
小姐姐确实听过这个名字,毕竟在南界大里面的奶茶店做服务员,来的第一天就在荣誉栏上看见了:“难怪那么帅,家族基因好好啊。”
他替好友解释了句:“有点较真,不太擅长交际,但其实很好说话的。”
他今天出宿舍时忘记拿宿舍钥匙了,他和陈易深是花了钱住的双人宿舍,一个月多交一千六,跟在外面租房一样——不过比在外面租房要便宜多了。
他拿了钥匙就准备走,毕竟他和陈易深这些朋友不熟,再加上邻近期末了,还想回去再复习一下。
他意外的是他们会问他这件事本身。
江眠沉默了几秒,然后慢吞吞地问了句:“你这两天没去找女朋友吧?”
陈易深:“江眠就是那性格。”
陈易深家里还挺有钱,在南界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两套房不说,还经营着一点生意,够陈易深偶尔小挥霍一下。
那就好。这样就不会发生上一回那种他在陈易深包里帮陈易深找他的笔记本时,看见某个小盒子的事情了。
他走了后,最先起头的同学看着江眠的背影,又捅了捅陈易深:“不聊你哥了。”
其他人也忍不住感慨:“是啊,江眠就是人有一股那种什么气质,懂吧,感觉相处不来——不是说他人不好哈。”
江眠停住,回头看向那个同学:“怎么了?”
“他和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他跟的是我亲爸,我也就见过几次…谁会对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拍照啊!”
被他勾起了某些尴尬记忆的陈易深咳了咳:“没有!都要期末了!刷学分都要刷麻了好嘛,她学中医的期末也忙!”
陈易深喝了口冰凉的芋泥波波,只觉舒爽:“在我包里,你找一下。”
他性格随他后爸,大方。
“证据呢?陈同学,我们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的啊,你这样空口无凭,拿到法庭上法官是不会信你的。”
江眠转身去一堆包里把陈易深的包找出来,翻了一下,最后在小层里找到了他的钥匙。
江眠走过去,把一大袋奶茶递给他:“你们自己分。”
也有人附和他:“对对对,上回我鼓足了勇气请江眠帮我划重点,他不仅划了,还给我讲了好几道我不懂的题。”
“我们同班的,当然知道江眠好说话啊,但是就是……还是不敢和江眠多说什么。”
江眠在他们眼里,就好似法徽上的天平,是神圣的。
——
江眠并不知道他走后他们在议论他,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因为他不在意。
江眠独自一人回了宿舍,犹豫了下后到底还是开了空调。
他戳好奶茶,翻开了《刑事诉讼法》,认真复习。
等到了饭点后,陈易深的电话也来了:“晚饭你吃什么?我给你带。”
这个天气江眠是不喜欢去食堂挤的。
所以江眠也没有客气:“红烧鸡翅盖浇饭吧。”
他顿了顿:“你顺路的话帮我再带瓶驱蚊水。”
陈易深夸张道:“不是吧江律,这才二十九度的天就有蚊子敢咬你了?”
江眠这人,是不擅长接玩笑的:“嗯。”
听着他端端正正的一个「嗯」,陈易深也没生气,毕竟这么多年友情,早就习惯了:“那行,我先去了。”
“好。”
等陈易深拎着两份打包盒回来,江眠正要给他转钱,就被陈易深拦了:“欸,不用。”
他笑:“有事求你。”
江眠放下手机,一边拆开盒子,一边问:“周雨慧生日那事?”
陈易深打了个响指:“还是我们江律聪明。”
他叹气:“我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说都行都好,还跟我说不送也可以,都谈恋爱这么多年了,没必要。”
陈易深和周雨慧是高中早恋,然后一起约定了南界大,到现在已经谈了快五年了,双方家长都知道,估计等大学毕业就会订婚。
陈易深追周雨慧时闹得很大,人还是江眠帮忙追的,为此陈易深常常感慨他要是没江眠这个兄弟,怕是要光棍一辈子。
“她想要惊喜。”江眠先吃了口白饭,咽下去后才道:“你送点有心意的东西吧。”
陈易深:“心意还是新意啊?”
江眠望他,用筷子尾巴抵了抵自己的心口:“心意。”
陈易深立马点头:“好的。”
“可我不知道要送什么好啊,这五年我都快把能送的送烂了。”
江眠轻叹。
他摸出手机,找到周雨慧,翻了翻对方的动态:“最近手工diy银饰很火,你带她去吧,她在朋友圈发过。”
江眠语气平和:“陈易深,如果你想收我的份子钱的话,麻烦对自己女朋友的动态上点心好么?”
陈易深挠了挠头,傻笑:“我看了,但我没往这方面想,以前慧慧都是直接跟我说或者直接暗示我啊……”
江眠知道他情商在什么地方,所以又提醒了一句:“如果店员推荐你做戒指的话你不要点头。”
“啊?为什么?”
“周雨慧注重仪式感,戒指这种东西,她希望是你求婚给她。”
“哦哦哦!谢谢我们江大律师!”
陈易深笑,又示意他:“欸,期末后我们有个联谊,你去么?”
“不去。”
“为什么啊?你这张脸,往那一坐,大把的人来加你。江律,哥哥我对你的感情生活很忧愁啊。”
江眠瞥他,语气依旧是那样轻轻和和的:“你什么时候成我哥哥了?”
陈易深从善如流:“我是你弟弟。”
确实只是疑惑一问的江眠接不上这话。
陈易深望着江眠眉宇间流露出的一点不解,在心里叹气。
他这好兄弟,是真的长得好看。
他俩从初中认识开始,就被并称校草,各占学校半壁桃山。
不过大家对江眠,一直有点敬而远之。
江眠是典型的柳叶眼,细长漂亮,只是瞳色过深显得有几分清冷。
他的唇线是往下走的,唇形又薄而锋利,配上略挺的鼻梁和白皙的肌肤,那份疏离感就更浓。
可没人知道他就是个天然呆。
江眠对联谊没有半点兴趣,陈易深也没有强求。
期末考试到来的快,结束的也快。
结束后,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就连江眠也不例外。
毕竟法学一到期末,是真的有点让人头疼。
比高考还让人忙碌。
江眠没什么留恋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前几天去学校饰品店挑的价格中等的联名款手机挂件给了陈易深:“帮我带给周雨慧。”
陈易深:“慧慧生日你不来啊?”
“你和她过二人世界吧,我爸给我联系好了律所,我去做个兼职。”
“行,那你有空来我家玩,上回那个拼图我们还没拼完呢。”
拼图是他们的社团作业,算算时间,下个月也要交了。
这东西算在平时分里,所以江眠的确得去。
他说了好,就跟陈易深说拜拜了。
——
陈易深在收拾东西时,意外的接到了一个海外来电。
他愣了一下,伸手接了:“喂?”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和他有些相似,但是比他的要低一点,也要沙哑一些:“我明天回国。”
陈易深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哥!你要回来住吗?”
陈故应声:“暂住。”
陈易深:“那好啊!你要不要跟我住?我一个人住,有多的房间!”
“可以。”
“那我明天去接你,到时候给你钥匙。”
兄弟俩也没说别的,确认好时间后,就挂了电话。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陈故靠着窗户,望着房间里一幅幅色彩诡谲的油画,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窗户外的爬山虎。
地下室有点阴冷,空气中充斥着松节油的味道,对于画家来说有几分迷醉。
他的指尖缠着爬山虎的藤,越缠越紧,到最后把自己的指尖勒得冰凉红紫了,他才松手放过自己。
而这全程,陈故的脸上都噙着抹浅笑。因为他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