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油纸伞,走近了站在暴雨中的两位小厮,并将雨伞递出
“伞拿去,快撑上。”秦卿脸上的面纱下,溢出轻浅而平缓亲和的嗓音。
“多谢秦爷,秦爷真是再世菩萨,心肠好得没话说。”两位小厮油嘴滑舌的,小心翼翼接过秦卿手里的雨伞,便自行走到远处去等候。
那群西域梵僧看到秦卿之后,也都纷纷停下脚步。
那些弟子也都礼貌地向那秦卿做佛手行礼,秦卿也颇为礼数地佛手的回礼,人群中那位衣着最为华美的西域高僧,眸色深深地注视着秦卿。
“现下已入夜了,诸位大师还冒雨来寺庙,佛心可照日月,秦卿也十分敬仰。”秦卿礼貌的开口,眸色平定地看向诸位梵僧。
那群梵僧都垂眼,微低着头,做佛手状,不言不语的
只有,地位最高的那位高僧,静而直视着秦卿。
秦卿与之视线相遇,纷乱的暴雨之中两人的眸色都如初如常的平静。
“施主不必如此客气,我等是来为楼公子祈福,希望苍天庇佑楼公子能早日度过难关。”西域高僧眸色不改地紧盯着秦卿,语气沉缓几乎低得听不见。
可冥冥之中,那平静的表象之下,似有一股无形的不悦气焰,缠绕在院落四周
即便是暴雨也抵挡不住,那股散透的愠怒气焰
秦卿稍微捏紧了手中的木质伞柄,轻缓地垂下眼,回避了莫言之的视线:“大师有心了,时下不早了,我也不打扰诸位上香。”
他平静的告辞。
西域高僧自然地接过了身旁弟子一直替其撑着的油纸伞,并自行撑着伞
那些弟子也纷纷向秦卿行了佛礼,并三三两两的先行步入了供佛阁,而那两位等候秦卿的小厮也先行出了院子候着
就在秦卿快要走出院子时,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
但是,秦卿身后的人也没太用力,只是轻缓地拉了他的手臂两下,仿佛在示意让他转过身。
秦卿也配合地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身后的人,正是佛法无边的“西域高僧”;也是那位衣着华贵得令人不敢直视的“梵僧”;
亦是有着万千的虔诚信徒的“梵僧”;
更是秦卿熟悉无比的“梵僧”
“大师,还有何事?”秦卿未看眼前流珠碧玉、金翡交错的英俊男子,只是缓慢的反问眼前的人。
暴雨冲刷油纸伞的声音极为狂躁,仿佛要冲破伞面一般。
秦卿在外面不会揭穿眼前的人,对方是“西域高僧”的时候,他还是会配合对方,不会提其本来身份。
“楼雁青这次是自寻死路,不管你再怎么求神拜佛,这次也没人救得了他。”眼前的人站在秦卿身前,眸色沉沉的直言。
秦卿这才看向眼前的人:“我只是求一个心安。”
“真是只求一个心安那么简单?”一身华美的“西域高僧”更加靠近了秦卿,一边平缓地质问秦卿,一边将手里的伞移至了一旁,并自然的步入秦卿的伞下。
如此近的距离,秦卿也难免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秦卿面对眼前人平缓地反问,他也不知从何回答
但是
眼前的人却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今日暴雨一时半刻也不会停下,渡江一旦发大水,楼雁青必然会什么都捞不到。”
秦卿睫毛轻震。
“所以下回你也别再来了,还不如留在花楼里多陪陪儿子。”眼前的“西域高僧”低声的奉劝秦卿。
秦卿垂着眼,注视着对方身上那些暗光流转的玛瑙珠链
对方单手搂抚着秦卿的腰,最后在秦卿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夜深了,回去的路上要小心,过些日子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
秦卿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而缓慢响应:“嗯,你先忙你的事。”
秦卿并未问眼前的年轻人太多,待对方放开秦卿后,秦卿才离开供佛阁的院子。
地上那些被暴雨打落的桃花,顺着水流的漂浮,踩过那一地花瓣,衣摆都带着残香。
冲刷地面的雨水形成了旋流,沿着院落外的长梯而下,四散的花瓣凌乱是铺满了阶梯。
秦卿沿着阶梯而下,身影淹没在朦胧烟雨间
只不过
秦卿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麻烦。
因雨势太大,途中的一座石桥被大水给冲塌了,秦卿无法沿路返回,只好绕着小路走。
小路里漆黑,加上他不熟悉地势,便走迷路了。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两位小厮,也不知晓何时给跟丢了。
由于路很黑,他手里只提着一盏烛光幽暗的灯笼,只能看清楚前方的路,他也只好沿着竹林间有路的地方走。
走了不知晓多久,却越走越是僻静,他看到附近有一处山洞,便停住脚步在山洞中避雨,他将伞放在地上,站在洞中擦了擦身上的水珠。
第120章
洞中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也没有往里面走,只是坐在洞口干净的巨石上歇息,准备等 雨小些再继续找路。
可是,他没坐片刻,便听到外面一阵轰鸣的马蹄声而来
随即便看到数十匹马停留在门边,那些骑马的人身型高大,身上的蓑衣与斗篷都已湿透了。
那些人大声说话,粗声的笑,看似十分粗鲁也豪迈
“这一票干得真够精彩的,那姓楼的恐怕得哭爹爹告奶奶的来求咱们了!还是咱们主上够英明!”有人高声阔笑,并翻身下马。
当秦卿看到那些人的马鞍上有西洲禁令的“啸马图”时!他几乎是即刻吹熄了手里的灯笼,将东西扔到了巨石后的隐蔽处
整个人都无声的藏匿在巨石后。
由于他之前站在转角的隐蔽处,外面的人也看不到他,现下他躲避在用来堵住洞口门的巨石后,也不妄动半分。
那些人陆续的下马,三三两两的进入了山洞。
秦卿手心捏出了冷汗,他竟然在此地遇到这帮马贼,而且这帮马贼还贼胆包天的藏匿在佛山脚下的洞窟内
从秦卿现下所站的地方,可清楚地看到那些人高马大的壮汉,腰间都佩戴着晃眼的长刀。
此时,山洞口传来一阵冷飕飕的声音,叫住了那些入洞壮汉
“地上这滩水痕是谁留下的?”这个声音清亮而豪不粗犷,反而相当悦耳,听上去年纪也不大,透着几分冷然之意。
那些马贼都纷纷停下脚步看向洞口,也都纷纷恭敬地唤了门口的人一声“主上”,有几位壮汉上前观察洞口前的水迹。
糟了
秦卿之前油纸伞留下的水迹还未干,秦卿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脚边的油纸伞,还好他将伞扔过来的时候这一路都没有水痕。
“主上,这滩水迹应是过路避雨的人留下的,我们这洞穴如此黑,没点胆量之人根本不敢往里面走,不会出问题的。”有壮汉拉着马,粗声的回答。
“是啊主上,这里荒山野地的,根本不人敢在此地逗留,而且前面不到一里之处,便是乱葬岗,若是有人过路也是寺庙里的那些老秃驴。”
秦卿听到外面那些人在谈论那一滩水迹,那些马贼多数是觉得巧合,可是
那道悦耳却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地上这些脚印,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支断一半的蜡烛又是如何一回事?”这人说话虽然清清淡淡的,似戴了一个面纱似的,总之声音朦胧似被什么东西遮挡住。
但是,却极具震撼力。
顿时,整个山洞内,都安静无声了。
没有人再说话。
秦卿也无法知晓外面那些人的动静。
过了好半晌,他才听到那些壮汉拉马往山洞内走的声音,然后是许多火把亮起,照亮山洞的内部,这个山洞很深,那些人走了很远,秦卿才看到那些人身影消失
见那些人离开后,秦卿才缓慢的从巨石后面出来,只是他刚抬眼便看到山洞门口无声地站了七、八位壮汉
而且那些人在看到有人出来之后,统统的点亮了火把!
“出来了,赶快把火把点亮,看看是什么狗东西敢闯咱们的地方!”有人粗犷的嘶喊。
“妈的,看看是什么东西敢乱闯,看你爷爷我不收拾他!!”有人恶劣的哼笑。
一时间火把点亮了山洞,秦卿想要重新躲避已是不可能的,这些人仿佛是在等他自己出来似的,将山洞门口堵死了。
由于火光猛烈的照亮,秦卿整个人都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秦卿不知如何是好的站着
那些穿着蓑衣,带着斗篷的马贼全都愣住了,全都一言不发的盯着眼前这个衣着华美的“大美人”看
可是待那些人回过神来后,山洞内随即便响起一阵淫笑声。
“怎么跑来了一个大美人,还穿得如此好看,这可是主上要赏给我们的消遣?”有壮汉掀开了斗篷,一脸粗犷的询问同伴。
那些全都掀开了斗篷,解开了蓑衣,面面相关的窥看
“不是,我看你们误会了,我并非你们主上请来的,我只是只是过路”秦卿面对如此粗野的一群壮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主上对我们可真够意思,这就给咱们找乐子了,虽然这个大美人是一个男人,不过我也不介意尝尝味。”有人想要靠近秦卿,脸上淫笑邪恶至极。
有六个人上前围住了秦卿,让秦卿左右前后都无法走,有人想拉秦卿脸上的面纱,就在此时站在旁边观看的那个人说话了。
“都住手。”站在旁边一直观看的那人,终于在此时冷漠的出声了。
这平静一声
让其他几个围着秦卿的壮汉都自动的散开了,没有人敢再对秦卿做什么,但都在用眼神亵渎般的打量着秦卿,那眼神十分的露骨。
让秦卿感到不适。
那位嗓音冷漠的主上,身着黑色而华美长袍,头上还戴着连着披风的黑色帽子,全身上下似暗夜般深黑鬼魅
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那黑衣人走近了秦卿,带着一声冷焰,站在秦卿身前不远处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