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汴京的春意越来越浓。
文坛之上,一首《过惶恐滩》的出现,让满城士子尽失颜色,好好的几场诗会,最后演变成了‘为赋新词强说愁’,气氛逐渐冷了下来。几个负责操办的商会首脑和朝廷官员一合计,准备下个月再办一场,免得满城都在伤春悲秋。
此次诗会得魁的自然是《过惶恐滩》,但‘山河破碎风飘絮’这句有亡国诗的意味,所有人只是把这首佳作记在心里,几天后便不在讨论,免得有人借题发挥惹恼当今天子。
而一身是胆的陈清秋,作了个大死后干净利落辞官走人,加上曹华在暗中放消息引导舆论,薛九全最后也没再做指示,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说起来,曹华还真有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味道,只可惜名声越抹越黑,从‘曹贼’升级为‘奸贼’,各种乱七八糟的谣言四起,什么‘曹贼好男风’‘曹贼以折磨冤屈之人为乐’..
这真是现在的他脾气好不计较,要是换做以前的曹华,第二天就能把这些人揪出来,感受一下什么叫‘京都太岁’。
未防被不长脑子的壮士刺杀,他好些天都没出门,整天在屋里鼓捣那块独山玉。巴掌大的独山玉,经过他的一双巧手,变成了三只花鸟簪和十对耳坠,材质不算绝佳,但工艺绝对是巧夺天工,保准能惊掉不少人下巴。
不过这事是偷偷摸摸做的,府上就三个丫鬟,寒儿被发配去处理公务,玉堂和绿珠则被他以锻炼身体为由安排去围着侯府跑步。
公子的命令,两个丫鬟也莫得办法,委屈巴巴的围着诺大武安侯府跑圈,有时候绿珠跑着跑着就追上了落后一圈的玉堂,嘴里还嚷嚷着“寒儿姐,救命啊,跑不动了”,这是真不怕死,把绿珠吓的连忙捂住她的嘴“让公子听到,绑起来用鞭子蜡烛打..”,看来没少听市井间的传闻。
珠宝铺子那边进展倒是颇快,刘四爷比给自家祖宗修祠堂还热心,就差卷铺盖睡在门口盯着,连装修耗费的银钱都给压成了亲情价。
他见刘老四在南城混了半辈子,消息灵通又会来事,确实是个可用之人,便收入武侯府当了个小管事,暗地里给他跑腿捞金。
攀上这么大一条腿,刘四爷如今风光一时无两,和他义父拜把子喝鸡血成了亲兄弟,每天都挂着个武安侯府的腰牌在弟兄跟前晃荡,三句话不离‘曹公’,那感觉就两个字:
气派!
当然,给达官贵人跑腿,保密还是知道的。
陈清秋这一页翻过去,汴京城中逐渐平静下来。
曹华作为典魁司头目,偶尔也关注探子呈上来的消息。城中正常没有出纰漏,谢怡君销声匿迹他其实还有点想念,不过现在还是别冒出来的好。
转眼三月中旬,暮色时分。
武安侯书房内,玉堂和绿铢趴在窗口好奇的盯着。近两个月下来,公子一直很贴心和气,曾经战战兢兢的绿珠逐渐适应胆子大了些。而玉堂已经快要上天了,大晚上跑到公子屋里缠着学‘卡路里’,被寒儿发现拾掇了一顿,现在才规矩些。
此时屋里,刘四爷昂首挺胸站的笔直,头上顶着一个梨,豪迈道:“公子,这梨子顶一天也没事,不过您举着个烧火棍做甚?”
书桌旁,曹华举着火铳仔细瞄准,皱眉道:“别乱晃,待会脑袋没了弄脏屋子,丫鬟还得收拾。”
“啊?!”
刘四爷满脸茫然,倒是不敢再乱动。
寒儿提着长剑,安静站在旁边轻声提醒:“工匠都试过,一百只中,这两只二十步内可百发百中,五十步内可穿鱼鳞甲,再远便没了用处,不如强弩。”
二十步也就十米左右,第一次的成品能有这水平已经不错,也不知工匠们熬死了多少脑细胞。
“砰!”
硝烟四起,一道火蛇喷出,把窗口的绿珠吓得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玉堂则是满眼亮晶晶。
刘四爷直挺挺倒了下去,梨子完好无损滚到了一边。
“啧啧啧...”
他连连摇头,摆手道:“脱下去,喂狗!”
刘老四顿时被吓醒,忙的爬起来,惊恐道:“公子,我还没死,喂不得喂不得。”
摸了摸脑袋,完好无损,抬眼看去,房顶上一个窟窿,刘老四才松了口气。
他自然不可能真朝着人瞄准,装填好一只火铳插在了靴子里面,免得走火变太监。剩下一只交给了寒儿:“这只让工匠继续研究,加个保险画个膛线,外面再刻几个字...嗯..大宋昭鸿元年制,给我的上面再刻条龙,要镀金的。”
寒儿接过火铳,小心翼翼放在书桌的盒子里,犹豫道:“刻龙有僭越之嫌,公子换一个?”
他一拍脑门,倒是忘了这茬,想了想:“那就刻火麒麟,怎么漂亮怎么来。”瞧见案首上摆放的雪白长剑,他略一琢磨:“寒儿,若刘老四拿火铳你用剑,二十步内谁死?”
刘四爷连忙跪下:“公子,我刘四忠肝义胆,绝无此心。”他可是知道寒儿姑娘的武艺有多高,根本不是他这种地痞能试探的。
寒儿蹙眉认真思索,稍许后,修长双腿在地面丈量了下:“他先瞄准则同归于尽,我先出手他十死无生。”
“啊?!”
曹华一愣,满脸不信。
这可是火铳,穿越客的随身利器。
寒儿显然会错了意,知道公子武艺通天,脸色略显黯然:“寒儿艺业不精,若是公子出手,他连衣角都打不到。”
以京都太岁曹华的武艺,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轻而易举,一个地痞拿火铳根本就没机会抬手。寒儿可是见识过公子被几十号绿林宗师埋伏,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的场景。
那是真的无人可挡。
“是嘛...”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心虚,觉得这火铳还是不够,身体底子还在但武功半点不会,看来得找个机会学学。
闲谈之间,绿铢缓步走入屋里微微欠身:“公子,陈小姐前来拜访。”
曹华哦了一声,便正衣冠坐到了书案后:“你们下去休息,让陈姑娘进来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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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如幕布,灯火似星沙。
武安侯府外,下起了一场绵绵春雨。
身着翠色罗衫,带着几分书卷气的陈靖柳在绿珠的引荐下来到书房。
昏黄烛光下,身着白衣的曹华手持案卷坐在书桌后,气质冷傲,却又透着几分沉稳。
“陈姑娘,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他装模作样的拿着书,摆出一副官架。
陈靖柳鼻子嗅了嗅,觉得屋里有股烟味,却也不好多说,走到屋子中央俯身行了个大礼:“民女陈靖柳,谢公子大恩。”
陈清秋第二天直接离京,留下许多事情需要交接,她这些天跑东跑西,直至此时才有机会过来道谢。
曹华就知道她为这个而来,随意抬手道:“你爹才思敏捷,若非那首诗已经死在我手上,有什么可谢的。”
“公子!”
陈靖柳站在书案前俯首一礼:“爹爹的文采我晓得,绝无可能写出《过惶恐滩》这等千古绝篇...”
“那你觉得本公子就能写出来?”他将书放在桌上,颇为无奈。
这次,陈靖柳倒是迟疑了。
曹华恶名昭彰武艺通天,但其文采却无人见过,虽说亲耳听见曹华做过两首诗,但曹华三番两次欺辱她也是真的,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
陈靖柳在家想了许久没想通,也只能怀疑曹华真有一本‘孤本诗集’。不过,无论是不是抄的,救了她爹是事实。陈靖柳犹豫许久,还是说道:“无论如何,谢过公子大恩。”
“怎么谢?”
曹华干脆双脚夹在桌上:“既然认为是我帮忙要感谢,光一句话可不够,我的名声你应当知道。”
房屋里,陈靖柳浑身微震,脸色顿时白了一下。
怎么感谢?她自然知道,不就是‘脱’,或者把她按在地上大逞淫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