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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节

她恶心,她厌憎,但她的道心依然未曾崩溃。

“真顽固啊……”宋雪香蠕动后退,喃喃的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像我一样呢?”

“一定是还不够。”她说。

宋雪香自此,强行给瑞莹灌食。

修士的肉体强悍,诸如咬舌之类的举动并不能自尽,瑞莹气海和金丹都被她控制,想自行兵解都做不到。她过得暗无天日,如在深渊,甚至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

有一天,宋雪香忽然激动了起来。

“我发现了一个好猎物!”她欢喜的道,“你想不想看看?”

瑞莹已经麻木的心沉了下去,她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宋雪香把她送出了体外,瑞莹于是看到了她说的那个“好猎物”。那个年轻的筑基弟子,穿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青色长衫,正是最标准的长天宗弟子服。

那弟子刚刚辛辛苦苦宰杀了一头异兽,正蹲在那里吭哧吭哧的剥皮取骨,完全没有察觉到死亡阴影的来临。

“逃……”瑞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久没有说话了,她一张嘴,便觉得喉咙灼痛,声音嘶哑。她顾不得咽喉的疼痛,只想警示那弟子:“逃……快逃……”

可她的声音不仅嘶哑微弱,还被宋雪香限制在了结界之内。

“嘘……”宋雪香笑道,“别坏了我的好事……”

宋雪香把瑞莹收回到体内。

“逃……逃……逃啊!”瑞莹用尽力气,发出将死般的声音。

洞壁在她面前合拢,隔绝了外界。瑞莹望着那乌黑的肉质,心中全是绝望。

那长天宗弟子毫无悬念的被宋雪香捕捉,被活着送进了她的腹腔内,活着送到了瑞莹的面前。

瑞莹认出了那弟子,她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她是这次秘境历练带队的金丹之一,一路上她记住了许多筑基弟子的名字。

那弟子也认出了她。他的脖子被臂粗的肉须勒住,双脚够不着地。他拼死挣扎,也挣不脱这怪物的钳制。而后他看到一个女子,果着身体,双臂张开,同他一样被那些肉须缠绕捆缚着吊悬在那里,眼睛里全是血丝,目光绝望的看着他。

那弟子不过二十多岁,是个真正的年轻人,入道之后还是第一次离开宗门历练。在死亡的面前,他的道心崩溃。

“道君!救我!救我!”他哭泣,流泪,像个孩子,“救我……救我……”

可瑞莹救不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宋雪香的舌头从洞顶垂下来。那舌头垂到她和他之间,忽然裂开,分岔成了两条,一条射入了年轻的长天宗弟子口中,一条射入了瑞莹口中。

瑞莹眼睁睁看着那弟子干瘪了下去,迅速的成为了一具干尸。他的精他的血,却顺着那条血红的舌头灌进她的胃里。瑞莹感到胃里灼烧般的翻滚疼痛,她的胃仿佛要被烧穿。

当宋雪香的舌头终于抽出来的时候,她的头失了支撑,垂了下来,仿佛昏迷了一般。

宋雪香从洞顶化出身形落下来,看着一动不动的瑞莹。宋雪香的心脏早就停止了跳动,可依然会疼痛。或许那疼痛不是她的,是瑞莹的。

这是被她拉下了深渊的仙子,这是被她亲手摧毁的美好。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将瑞莹搂在怀中,乌黑的眼泪自眼睛里淌下,在雪白的面颊上留下两道黑色的泪痕。

“瑞莹,瑞莹……”她轻轻的唤她,“我的仙子……”

“别再抗拒,和我……同化吧。”

“从此以后,你将和我分享生命,我们共生共存,永不分离!”

“我……”

瑞莹的头微微的动了动,宋雪香听到了她嘶哑而微弱的声音。

她说:“我……拒绝。”

宋雪香瞳孔收缩,放开了她,退后。

瑞莹慢慢抬起头,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微弱却坚定。她的双眼流下了血泪,目光却一如宋雪香初遇时的那个仙子,无情的打碎了宋雪香的奢望。

她的脸颊上犹自淌着血泪,却轻蔑的笑道:“我拒绝!”

“我若生,不辱长天宗清名。”

“我若死,愿此身重归大地。”

“我——长天宗冯莹,无论生死……决不堕魔!”

222

宋雪香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我不信!我不信!”她脸颊肌肉抽动, 在瑞莹面前自左到右, 自右到左, 一趟一趟的原地打转。

最后, 她停下来, 盯着瑞莹:“一定是太少了!”

从那时起,宋雪香便把瑞莹的脸孔放出体外, 放在自己的“胸腹”处,逼着瑞莹亲眼看着她是如何杀死每一个修士,逼着瑞莹和她“分享”这些修士。

瑞莹无法逃脱, 最终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神魂缩回到自己的祖窍里沉眠,对外界再也不闻不问。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直到某一日,忽然心生感应。

因这感应,瑞莹再度打开五感,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碧空中,百多名修士呼啸结队,在别人的指挥之下有条不紊的在向宋雪香发起攻击。瑞莹那颗死灰般的心, 再度燃起了希望!

但那些修士忽然集体向她攻来, 宋雪香顿时发了疯一样将她护住。在宋雪香将她收回体内的时候, 瑞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吼一声, 她看到穿云峰上一个恋慕她的师弟,因为她而失去了冷静,如箭一般向她冲过来。

她在被宋雪香收回体内前的最后一瞬, 看到那师弟就要被宋雪香的身体包卷起来……

瑞莹的心沉了下去。那种胃里灼烧的痛感,唤醒了记忆。

她痛苦得不能自已。

可也就在这一瞬,有碧色的刀芒闪过。

在那一瞬,瑞莹感到了她所在的这个“洞”在一瞬间加强了防护,但仍不敌那绿芒。那些“洞壁”碎裂了。那些捆缚着她手脚的肉须碎裂了。这么久以来,一直刺痛着她丹田,控制着她金丹的那一根肉须,也跟着碎裂,从她的丹田处崩裂开。

她的气海骤然轻松,她的金丹脱离了钳制,金光灿灿,紧致密实,在气海的基台之上,飞速的旋转了起来。

她自己去却失去了凭依,自高空坠落。但有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来,接住了她。瑞莹在昏迷前看了一眼。

一个女子,一个很美的女子。她……是谁?

虽然折损了一二十人,但这一战还是因竹生的及时赶回而告捷。

那些被斩碎的肉块都被竹生以三昧螭火焚净,以防溢出来的死气污染四周土地和修士。虽然如此,很多参战的修士事后回想其阿里,仍然是恶心得直犯呕。幸好他们都已经辟谷,无需进食,否则真是要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去了。

这三年来杀了这么多魔物,这一只是最恶心的。

这一段时间他们都在紧张的搜索和追捕,又经历了一场大战,难得此片区域还暂时没有发现新的魔物,这些修士们便稍稍的松一口气。放松了放松。

他们不免就谈论起那一只魔物,以及那个从魔物的身体中被救出的女子。已经隐隐有风声说,那是一位长天宗的道君。

“可怜。不知道被那魔物困了多久。”

“肯定被死气污染了吧。”

“没事儿,有竹君在呢,帮她净化了就是。”

“不不不,你们都没抓住重点啊。跟死气比,道心崩了才是最可怕的吧!”

“唉,也是。”

“是呀,搁着我,估计早就疯了。”

修士们七嘴八舌,悄悄的议论着。偶尔抬头,看看停在空中的玲珑,同情一下那位长天宗的道君。

但事实上,与这些修士猜想的完全不同,瑞莹既没有道心崩溃,甚至也没有被死气污染。竹生在救下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她的身体干干净净,甚至比那些正在战斗,偶尔沾染了些死气的修士们还干净。

那时竹生就诧异了。

瑞莹醒来,入眼的是藕色的帐子,身下是柔软的丝褥,鼻端嗅到的再不是恶臭,而是淡淡的清香。

她睁着眼睛望了会儿帐顶,才坐起来。身上穿着干净的深衣,撩开帐子,入眼是间充满了女子生活气息的卧室。白玉炉中燃着香,淡淡的白烟袅袅飘散。榻边的小几上搁着几本书,最上面一本还夹着银书签,只读到一半。梳妆台上水银镜子明亮映人,那些瓶瓶罐罐的都是她熟悉的女子的用品。精致的象牙梳篦横搁着。

瑞莹站起来,发现帐外有简单的隔音结界,怨不得这么静。她挥手撤去结界,立刻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像是有很多的人在远处交谈,她听到了嘈杂而模糊的说话声。也有飞剑飞翔时的破空声,亦有兵刃相碰的声音,偶尔也会有突然发出的爆破声,那是两个人的灵力在战斗中相撞才会发出的声音。

但最清楚的,是她听到了楼下有个沉静的声音道:“她醒了。”

另一个轻快得多的声音便“啊”了一声,道:“我去看看!”

有楼梯响动,原来她在二楼,想来这是一个女子的阁楼。

很快就有个面容清秀的女子端着托盘,上得楼来。瑞莹看着她面熟,却一时没想起来她是谁。她经历了太多,脑子竟有些麻木。

但那清秀女子眉间的轻松和简单却是她熟悉的。那些在宗门里长大、修炼,从小聆听宗门教诲的弟子们的眉眼间,都带着这样的轻松、欢快。

瑞莹曾经见到过有散修嫉妒这些宗门弟子。她以前不懂,这些筑基弟子有什么好嫉妒的,她现在懂了,原来那一份被宗门呵护而娇养出来的单纯当真值得嫉妒。

“冯师姐,啊不……瑞莹道君。”苏蓉唤道。瑞莹结丹也就是入秘境前不到十年的事,苏蓉跟她照面少,还没习惯改口。

瑞莹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蓉忙道;“道君还记得我吗?我是苏蓉,我也是这次历练名单上的人。”

瑞莹想起来了。她是那个靠着法宝多硬挤进历练名单里的女弟子。她的情郎是留靖峰的虚景师叔,而虚景师叔的师父则是炼阳峰的冲昕小师叔祖。

瑞莹也想起来,她之前在宗门就曾远远的见过苏蓉几次。她常常带着那只曾经差点属于她的疾风狼,陪伴着一个孩子往返于课堂之间。

她便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问:“救我的是哪位?”

“是竹生。啊,她是咱们冲昕真人的道侣。现在秘境里都听她的指挥,大家都称她‘竹君’。”苏蓉将手中沏好了灵茶的茶壶茶杯放下道,“道君你先喝点水,休息一下,我去跟她说。”

她说完,便风风火火的下楼去了,真是个一阵风似的姑娘。

瑞莹看到房间里有门,门外有光透入。她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门外是个小露台,铺着锦垫,置着引枕,还有小小的几案。可以想象得出这里的主人闲暇时靠在这里或品茶或斟酒的悠闲模样。

但瑞莹没关注这些,她的目光被外面吸引。

天上有许许多多的飞行法宝停驻。修士们踏着飞剑,在法宝间往来。

地面上也搭起了联排的帐篷。和入秘境之前河滩上乱七八糟的情形不一样,瑞莹看到那些帐篷虽然制式、规格都不一样,却都排列得整整齐齐。

夕阳西斜,地面上的修士们已经生起了篝火。他们三五一群,谈笑交谈。也有许多人围在一起,看结界里两人切磋比试,大声喝彩。

瑞莹有一瞬恍惚,仿佛这里不是那个每个人都隐匿行迹、小心翼翼的玄炎秘境,而是哪个宗门召开盛典,故而才有这么多的人聚集在此。

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看到了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