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应物很想问问，他们本该是付钱方，怎么反而变成了收钱方？

从道理上来说，这是不对的。

从道德上来说，这是应该受到谴责的。

所以何应物摇头痛惜的暗暗谴责了龙飘荡和崔子瑜之后，便默默的伸出手去，接过钱袋来，收好。

“你们没做什么坏事吧？”他不放心的问道。

“放心！一切按您的交代来的。”崔子瑜冷冷的说。

何应物想半天也没想起他到底交代了什么，不过既然事情已办妥，有些事情便没必要再去深究，只需谨守几条底线即可。

“没出人命吧？”他问。

“当然没有，有您的吩咐，我们不敢乱来。”崔子瑜语气傲的像冰。

“人家是自愿的吗？”

“是自愿的！拦都拦不住。所以这钱，放心大胆的收着就行。”

“好吧。”

像崔子瑜这种人，可能残暴，可能变态，可能卑鄙无耻，但他一定不屑于说谎，他说人家是自愿的，九成九便是自愿的。

……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太阳往西走，很快就要到五点钟。

“我去雏鹰幼儿园接小野放学，你离远点跟着。但凡有感应不到你，你死定了，这辈子也别想什么靓绝天下的一刀。”何应物站起身来往楼下走去。

“放心！”崔子瑜还是那般冷酷。

……

雏鹰幼儿园门口，何应物接上姬小野，抱着她往姜府走去。

小家伙满脸不高兴：“今天来的不够早！”

“那要怎么才算早？”何应物奇道，他今天来的其实不算晚。

“要第一个来接我！”姬小野很认真的说。

“为什么？第一个……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可小小姐姐都是第一个来接我的……”

何应物当即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样啊！没问题！那以后我第一个来接小野！”

“说话算话？”

“当然算话！”

小家伙马上兴高采烈起来，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看她这兴奋的样子，何应物觉得要给她双翅膀，她都能飞起来。

他们走啊，走啊，欢声笑语中穿过了四五条街道，何应物突然说：“来的时候我发现前面有个苍蝇馆子，人不少，味道不错，我们一起去吃吧？”

“小小姐姐家有好多好吃的！”提到吃的，姬小野居然很没出息的咕咚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咽了口口水。

“哇是吗？那小野还是想回小小姐姐家吃饭喽？”

不过姬小野摇摇头：“可小小姐姐家没有妈妈。妈妈在哪，我就在哪吃。”

何应物微愣：“你……好……嘿！放心好了，我们三个早晚会住一起！”

他在姜小小面前，总有些不知所措，表现的就像个初三或高三的学生，不过今天经过韩音离这一遭惊吓，经过左思情书这一通熏陶，何应物觉得他在感情方面成熟了一些，对于追姜小小这事，也多了些信心。

姬小野却叹口气：“早晚……早晚……妈妈你得加油啊！从昨天刚回来，小小姐姐的压力就很大了。”

“什么压力？”何应物面容一肃。

“我也不知道，反正小小姐姐也不跟我说。不过我耳朵尖，听到一点点，应该是……小小姐姐要嫁人了。”姬小野说着说着有点心虚。

何应物身子一晃，就像被雷劈了一般。

无论从哪个渠道，都没听说姜小小订婚啊？

怎么现在都要嫁人了？

可显然，这事儿不可能追着小家伙问，他强自镇静下来，脸色却是掩不住的难看，他停下来，额头顶住小家伙的额头：“小野还听到什么了？”

“就是有几个年纪大的，劝说要嫁给什么大家族之类，还有什么为了家族的利益，还有就是，小小姐姐很强硬的拒绝了，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不太妙。”

呼

长出一口气，何应物再没说话，默默地一直往前走，姬小野很乖，她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一点都没添乱。

如果姜小小真的被家族逼婚，何应物能怎么办？

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父母觉得孩子年纪大了的逼婚，姜小小还不到20岁吧？那应该是事关姜家前途命运的政治联姻。

而在所谓的“家族大局”面前，个人幸福是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

如果姜小小孤立无援，怎么办？

如果姜小小真的要为了姜家家族的利益，注定要成为牺牲品，怎么办？

就算他战力高强，无人能敌，又能怎么样？

谁挡杀谁吗？

可那样的话，他如何面对姜小小，姜小小又如何面对他？还能幸福吗？

个人武力在政治联姻面前，竟然显得如此苍白。

……

何应物越想心越乱，对于大家族之间的游戏，他摸不到一点门道。

只是在纷繁芜杂中，一个念头却是愈来愈清晰：他要保护她。

这个过程中，如果需要他成魔，他便成魔；如果需要他成神，他便成神；如果需要他对抗全世界，那便对抗全世界。

想当初，在中庭世界，龙冻强师伯曾经告诉他，修道不知情，修仙不问情，情之一字，本就是心魔根源，祸乱之始。

何应物突然笑了，他慢下脚步，抬头看天，就像看着另一个世界的师伯，低声喃喃：“师伯，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道。我何应物的道……修仙者，并非修无情，而是修真情。情非魔道，情非祸乱，情之一字，心之所系，魔便魔，佛便佛，仙便仙，妖便妖，照见真我，方为大道。”

姬小野呆愣愣的看着他：“妈妈你在说什么？”

何应物笑笑，使劲揉揉小家伙的脑袋：“我在说，谁敢欺负你小小姐姐，就算天王老子我也要踢他屁股！”

看着何应物瞬间振作，姬小野还是有点懵：“有办法了？”

“没办法。”何应物摇摇头，“不过在没办法的时候，就先陪我家小野好好吃顿饭。”

前面没几步就是小饭馆子，招牌“二人的家”已经被熏的漆黑，里面客满，街边还摆了四五个小桌子，塑料凳子也似乎满是油渍。

姬小野抬头看看：“妈妈你看，好搞笑啊！那他的兄弟是不是还有一人的家、三人的家！”

何应物哭笑不得，用力刮一下姬小野鼻头：“就你想的多！走，点菜去！”

“等等！”姬小野突然严肃起来，她小手使劲扳住何应物肩膀，非常认真的吭哧了两声，终于还是问道：“你有钱吗？这地方我看不太好跑啊！”

何应物一下被噎住，居然有点脸红的感觉：“净瞎说！跑什么！我有钱！”

“哦，那……那昨天要不是陆左思收留，不就要露宿街头了吗？”姬小野好奇心还挺强。

无奈之下，何应物咬牙摸出500，上下掂了掂：“你可真能操心！看见没，这就是今天的饭钱！”

小胖手闪电般掠过，啪的把钱紧紧握在手里：“点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