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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在钧哥目瞪口呆中,珍娘笑眯眯地用锅铲将香喷喷的玉米壳铲出锅来,轻轻放在个竹匾里。

“姐!你怎么会做这个?!”钧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东西他连听也没听过,更别提吃了!

可香气是瞒不住的,别说吃,就看着那玩意,脆生生黄澄澄地躺在竹匾里,就够馋得人留下口水了!

怎么会做?姐就是会做!

前世乡下的外婆最擅长此物,珍娘呢?也最嗜此物,甚至拿它当饭吃,一次能吃几十张!

珍娘趁着火,一股作气将面糊抹完,很快竹匾里铺出一堆来,香气扑满整个灶间,钧哥哪里还能忍得住?暗搓搓地,伸出只爪子去。

珍娘这下却板了脸,啪地一声,将钧哥的手打落了。

“这可不是给你吃的!”珍娘换上严肃脸:“走,跟我出去一趟!”

手里挽着个竹篮,里头端端正正包着刚才做好的玉米吃食,珍娘笑意盈盈地出了门。

从她家院落小道下去,再向北走不上片刻,就是妞子的家。

妞子的爷爷和珍娘的爷爷是兄弟,因此两人算是堂亲,在这庄上,关系也算是近的了。妞子家叔伯甚多,却数她爹最老实,轮起地里活来,也最是一把好手,因此也最受爷爷喜欢。兄弟们大了后分家,爷奶就跟了妞子一家住。

妞子娘呢?也是个老实出色的婆娘,家里事操持得滴水不漏,一桩不劳她爹烦神,公婆也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前几年婆婆得病没了,公公差点没跟了去,要不是她精心侍奉着,只怕也早过去了。

因此妞子家在这庄上,虽不算人尖,也过得去了。

别的不说,每年这个时节,地里青黄不接的,她家饭桌上却还能有一稀一稠,出去下地的人吃稠稀饭,在家的喝稀粥,就算很不容易了。

“妞子妹妹!”远远看见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扒拉草根,珍娘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二爷爷在家不?”

珍娘的爷爷是老大,妞子的爷爷排行老二。

妞子抬头一见是她,忙不迭回头向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扫把星来了!扫把星来了!”

钧哥的脸瞬间拉得老长。

“姐!咱们还是回去得了!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有什么意思?!”

珍娘硬生生拉住要回头的钧哥。

“大丈夫能伸能屈你没听过?要成事不受些委屈怎么行?再说妞子是个小孩子,她嘴里的话当得什么真?”

珍娘知道,要扭转庄上人对自己的印象,非朝夕之间可行,眼下的当务之急,得先解决了牛和田的问题。

妞子娘正在屋里替爷爷纳鞋底,听见外头动静颇大,忙下了炕出来看:“妞子你又发什么疯?”

一眼就撞见了正走上门来的珍娘和钧哥,妞子娘由不得收住脚,良久,长长叹了口气。

要说珍娘这丫头,长得其实真不坏,按相貌说,齐家庄的姑娘们排排坐,谁都没有她长得好。

白润细腻的鹅蛋脸,不长不短,细细弯弯的柳叶眉,不画自黛,底下两双清亮亮的杏子眼,不乐也笑,高挺的鼻峰中点缀着几颗小雀斑,却愈发觉得俏丽。

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子,只可惜名声太坏,不然早嫁了好人家,哪里还用得着为一口吃食,如此东奔西跑的?

“珍丫头,你怎么来了?”妞子娘到底不比胖二婶,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好意思直接打发珍娘钧哥二人回家。

珍娘见对方口气虽不坏,却只肯隔了门跟自己说话,知道是不愿惹麻烦的意思了。

“婶子,咱们就这样说话么?”珍娘向上提了提臂腕里的篮子,“我来看妞子,给她带了些小食,求婶子开个门!”

春风顽皮,好像也对竹篮里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不经意拂起盖在上头的蓝土布,顿时香气飘了出来,是新鲜葱花,和着甜甜的玉米香气,朴实却勾人胃口。

躲在娘亲身后的妞子,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娘,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妞子娘忙向身后推搡:“你少多嘴!一会儿你爹回来看不收拾你!”

珍娘捻出一只玉米壳,脆生生香扑扑爽利利地掰做两半:“哪!妞子你问这个吧?来尝尝,香得很呢!”

哪个孩子不喜欢香脆的小食?

妞子才被她娘推回去的小脑袋,瞬间又冒了出来,嘴里含着根手指,眼里冒出馋光。

妞子娘狠狠将她再度塞回去:“我说珍娘,”语气已十分为难:“你家近况这样,我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收你的吃食!你带回去吧!”

珍娘不看她,却弯下腰,忽然趁着妞子娘不注意,将手里吃食猛地向前一送!二根黝黑纤细的小手指飞似的捏了过来,紧接着就塞进了嘴里。

妞子娘吓得叫出来了:“妞子你要死啊!她的东西你也敢吃?”边叫边从妞子嘴里向外扒拉。

妞子满口异香哪里舍得吐?一转身跑回屋里躲着去了。

珍娘叹了口气,脸色变得忧郁哀伤了:“婶子,别人看不上我,你也看不上?”

妞子娘想起以前受过珍娘爹娘的好处,有些讪讪的,再说,人家端着礼上门,以她的脾气怎么也不好意思再粗气恶气了。

“大姑娘,你也别怪我,如今,唉,”妞子娘不得已只好实话实说:“如今你名声那样,族长他们早起又说了那样的话,谁家还敢平白招惹你呢?那几个人,可没一个是好惹的。”

正文 第六章是二爷爷

珍娘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婶子,早上没见你两口子,二爷爷也不在祠堂,怎么,这么快倒知道消息了?”

妞子娘脸红了:“。。。珍娘啊,。。。”

珍娘叹了口气:“我知道,叔叔婶子早上没去,是特意给我留面子了,族长他四人,也肯定是待我前脚后,后脚就将风放遍全庄了,”边说边低了头,掏出袖子里的布巾盖住了脸:“可我们能怎么办呢?那田是爹娘留下的,实在放手不得呀!”

妞子娘也不说话了,牙关却咬得紧紧的。

钧哥抬头看天,不让眼里两颗男儿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