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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节

福平婶站在不远处,耳朵支楞着听这边的话,这时见买办走开,忙上前来拉住珍娘道:“珍丫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珍娘随她来到灶前,将几个伙计打发了出去,只剩下她二人时,福平婶开口了:“我说珍丫头,你别怪婶子多嘴,这事啊,你得自己有个决断了!”

珍娘勉强笑了一下:“婶子说什么呢?”

福平婶拍了下大腿:“你跟我还装什么傻?你娘不在了,我替你做主!如今你只告诉我,你心里到底装了谁?”

珍娘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装了谁?

自然是跟自己志趣相投的那一位喽!

不过她没说出口去。

福平婶拉了她的手,细细地道:“丫头,我呢,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了。隆平居那头,有两个人心里有你。程老爷呢,说是放下了,其实还是不肯丢手。”

提起程老爷,珍娘的脸色沉了下去,一把甩了福平婶的手,冷冷地道:“婶子可别违背了二爷爷临终的遗愿!”

福平婶嗔着:“丫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婶子我是眼里只有富贵钱财的人么?”

珍娘这才笑出来,眼神明澈,眉目嫣然:“我知道婶子不是,不过试你一试罢了。”

福平婶作势要敲她:“你倒有心思逗婶子玩!”

珍娘一偏头让了:“谁让婶子没事非提起这些来?!”

福平婶这才将昨儿看见她跟秋子固的事说了,边说边看珍娘脸色。

珍娘脸直红到脖根处:“婶子!”她一扭身要走。

“不是,我不是有意偷看,也不是说,唉你别走,听我细细跟你说,”福平婶拽着珍娘不叫她走:“你这倔强的丫头怎么力气这么大!哎真的,我是为你好!我听我说嘛!”

珍娘低了头站定:“那你说出来我且听听。”

“这事呢,我也看出来了,程府那边是绝对行不通的。文掌柜的只怪也是用错了心,唯有这姓秋的,”福平婶竭力观察着珍娘的表情,果见听见个秋字,对方脸上那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抖动了一下。

福平婶知道,自己的话,说中意思了。

正文 第207章头发硬性子倔

可是,说中了意思,却更让福平婶烦恼起来。

“姓秋的不是不好,当年更曾风光过。不过眼下,他却再不是那个内官家受宠的厨师了。”福平婶忧心冲冲:“掌柜的你想,若你真的跟了姓秋的,程老爷那头也得罪了,城里名门文家,也必得罪了,那这淞州,还能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珍娘的头,垂得低低的,这回就连察言观色的专家,福平婶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福平婶心里急得直打鼓。

昨晚正是担忧到此事,她才睡不着觉,更连带着福平也不让他睡,两人直商量了半夜,也没想出个好招来。

最后福平乏了:“睡你的吧!珍丫头不比你聪慧百倍?多少关节她都闯过来了,时运也好,不见日子蒸蒸日上了么?想必她自有妙方,又或是吉人自有天相,你就别乱操心了!”

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打起呼噜来了。

可福平婶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直到实在撑不住,快天亮时才打了个盹,也因此起得迟了。

终于有个机会能将这疑问向珍娘和盘脱出,福平婶庆幸之余,又十分期待。

期待珍娘,能有个与众不同的想法,圆满地解决这个死结。

可等了半天,福平婶还是没能听见珍娘开口。

“珍丫头,你倒是说话啊!”福平婶心里猫抓似的,催了一句。

珍娘忽然抬起了眼眸,霎时间,福平婶只觉心尖上像是被什么揪了一把,本来急跳如擂鼓的,瞬间死一般的沉寂了下去。

梁师傅来请珍娘请走了,而直到她离开,福平婶也没听见她的回应。

福平要几块碱泡水擦桌椅,寻到厨房里来,一眼就看见自己婆娘,丢了魂似的,灶头前站着发怔。

“你怎么了?”福平上去捅了她一把:“外头多少碗筷还没收拾呢,你倒有工夫这里发呆?!”

福平婶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自己当家的,口中喃喃自语道:“要死了,要死了!”

库房前,梁师傅请珍娘选几件精品:“听闻明儿是文家二小姐过生日,文家给咱们的贺礼不少,咱们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珍娘连连点头:“正是这话。还是您手眼通天,我竟不知道这事。”说着走进库房,梁师傅捧着账簿跟着她。

“羊脂玉锁金项圈一件,点翠金丝细络香串一匣,金冠金铨镯等十件,,紫金花瓶各一个,白玉水壶各一具,象牙梳篦等两副,哦对了,”珍娘边看边说,最后打开一只雕花楠木箱笼:“这里头都是上好的妆缎衣料,一并写上礼单吧!”

梁师傅落笔记齐,然后淡淡地道:“明儿掌柜的得空,也得去一趟隆平居才好。“

珍娘心里一动,本要就此出去的,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梁师傅,”犹豫之下,她似自言自语地开了口:“你见多识广,你说说看,男人的心大起来,能有多大?小起来,又小到如何?”

这话似是没来由的,可梁师傅心里,却有些明白。

“男人么,求功名利禄时,心大得可以吞天,真给他个天,也嫌不够,因有了功名,财富美色,也就都有了,”梁师傅貌似风轻云淡,可说出的话,听进珍娘心里,却如带着几十年人生沉淀下来的喧嚣,重不可承:“可若求之不得时,有些人受过挫折的,看透了也就罢了。有些总一帆风顺的,却不能轻松承担失败,因此难免惹出祸事。”

珍娘细细咀嚼这话,越发觉得沉重。

“不过人生总归是如此,没翻过跟头,不知应付,这也是因果循环,看透能放得下的,总也是前面翻过跟头的,只看时机而已,所以才有时也,运也的说法吧。”

梁师傅的话说完了,鞠个躬,退了下去,只留下珍娘,默默站在满是绫罗绸缎,精巧细玩的库房里,沉默思索着。

次日,珍娘忙过早起高峰之后,回到小楼梳洗打扮,福平婶跟她上来,替她更衣,却不会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