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贵妃有喜了!
这是从慕惊鸿他们出宫的当天晚上传出宫的消息,继皇后之后,江贵妃是第一个怀孕的宫妃。
啇王府的正屋里,楚啇将怅鸠挥退,侧目看身侧的慕惊鸿,见她面上并未有任何波动,收回视线,斟茶放到她的面前。
慕惊鸿低头看了一眼,道:“王爷对出使东岐国有什么准备。”
楚啇道:“王妃可有提议?”
“对东岐,我自知甚少,还得请王爷费心……”慕惊鸿说着便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楚啇。
见他微笑看着自己,慕惊鸿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僭越了。
“这是东岐国数日来的动作,包括了花家父子二人的一举一动。”
楚啇将早就送到手里的消息送到她的面前,目光如夜的看着她。
慕惊鸿心头狠狠的一跳,愣然看着眼前人。
“王爷这是?”
“不是想知道东岐国的动静?看看吧,或许能从中看到关于花谢影的消息。”
楚啇这话让慕惊鸿不禁瞥来一眼,堪堪与他深邃如夜的眼对上,光芒肆魅近妖!
慕惊鸿心倏然跳得厉害。
那意味不明的注视,让她有种被当场抓包的错觉,更让她觉得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王妃不看看?”
楚啇似是未曾看见她的那一闪而烁的不自在,含笑抬了抬下颚。
在他的注视下,慕惊鸿慢慢的打开了面前的纸张,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边境消息。
一条条的往下阅,慕惊鸿脸越来越白,箍紧了手里的力度,也未有所察。
察觉她的不对劲,楚啇伸手握住了她僵硬的手腕。
慕惊鸿倏地抬头看着眼前人,突然哑了声。
“是瞧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叫你如此失控?”
两人靠得太近,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彼此的面皮上。
如羽扫过,微痒,心弦轻颤。
慕惊鸿吸呼间,脱开了他的钳制,道:“只是有些担心事发会连累到北唐的百姓。”
楚啇仔细观着她的神色,不似说假,挑了挑眉,“本王以为王妃更关心花谢影的安危。”
“王爷莫要再胡说,这叫外人听了,可是要说我不守妇德,随处勾引了。”
听闻她说得这么直白,眉眼间还有几分怨念,楚啇不由笑了。
他这一笑可是真要命了!
慕惊鸿知道自己方才语出惊人了,垂眸继续阅纸上的消息。
“王妃训起本王来,也是头头是道。”
慕惊鸿已不打算同他说什么了,看完了手里的消息,大概的知道东岐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了。
端木一族也确实是在东岐皇室,如今已然有效命于皇室的趋势,她也知晓端木家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如果不效命于东岐国皇室,必然会被东岐国的人送出来做交易。
而那时,整个端木家族都将会全部消亡。
凭心而论,慕惊鸿希望他们抓紧了这个时机保全性命,尽管这样已违背了他们端木家的初衷。
可在人命关天面前,那些束规就狗屁不是了。
看她又发起了呆,楚啇也不再打扰她,起身走到了外边,让她自己安静一会。
慕惊鸿回过神,方才还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不知去哪了。
楚啇安排了怅鸠去做些准备,在啇王府这里的东西也要准备搬入封地,有些东西都要提前走,毕如那些个野兔子,再比如一些搬不动的财物。
京都城的宅子,以后恐怕不会常回来居住。
往后的日子要留在封地。
楚啇转身回屋,见她立在门前,手里还捏着那几张纸,俏脸有些冷白。
“怎么了?”
“王爷当真打算不回京都城了?”
“机会不多,”楚啇走近来,“并非本王不想回来,藩王是不能随意进京都城的,难道你不知晓吗?”
她知道,可以他之能,想要拒绝出使东岐很容易,想要永远留下来也并不难。
看慕惊鸿这副神情,楚啇便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是舍不得。”
慕惊鸿抿唇,回头望了望廊的尽头,说:“王爷也明知故问了。”
楚啇笑了:“怎么,王妃还做着皇后梦呢。”
“王爷莫不是忘了我说过的话?只要能替王爷成达所愿,便会自请而去。”
她目光安静,语气清清,不似说假话。
但楚啇听了这些话,眼神就有些变冷了,“王妃就迫不及待要远离本王,好与王妃心中的情郎双宿双飞?”
这话说得有些难听了。
慕惊鸿却未生气,很平静的看着他,语气温慢,“王爷如何想我不能阻止。”
“哼。”
楚啇冷哼了声。
还说不是惦记着姓花的,方才还说了谎,用百姓来搪塞了过去。
这女人心,真真深!
楚啇负手站在高挂的宫灯下,余辉映得半边的面皮白皙无暇,有柔柔的暖光从脸颊边滑过,像一道道流动的圣洁光晕!
放在锦衣上的那双手,白皙漂亮,修长的指节,根根分明!
华美的月白锦衣,青丝如上等的丝绸,泛着淡淡的色泽,薄艳妖异的唇微抿着,琼鼻高挺,眉如剑,这人,不论是在任何时候,站在何处,天地之色都不及他几分,绝世盛丽的容色,着实惊天地泣鬼神。
即便是慕惊鸿瞧得久,又日日夜夜同榻而眠,也还是不由被他吸引,心跳不平。
有时甚至是面红耳赤难自避,只因这张脸,着实让人神往!
就如此时,就算是冷哼,生气,也别有一番美妙!
侧目见她灼灼望着自己,神思有些空洞,如那些人看他时相去不远,若是他人,他势必要气上一气,恼上了。
借着这会儿,楚啇凑了过来,倾身吻在了她的薄唇上。
慕惊鸿一时眼目大睁。
楚啇连啃了几下,这才解了气。
“王爷……你何故……”
“难不成本王的意图还不够明显?非要本王说出来不可?”楚啇又恼上了。
慕惊鸿看着有些阴晴不定的人,竟是觉得,这人不管做什么都理所应当的,即使是打人,杀人,都是得人纵容原谅!
“我实在不知,”慕惊鸿讷讷说。
楚啇哼笑出声,深觉得慕惊鸿就是故意这么说。
“也罢,本王就吃亏些,此次便不计较了。”
话罢,他越过去,走进屋里。
慕惊鸿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这还成她的错了。
只不过,看着那张脸,还真的说不出狠心的话。
……
楚啇在府中安养,慕惊鸿一早就被顾氏约出了府,前往顾府。
顾府。
府门升起的白丈并未除下,府里的气氛仍旧低沉,死气环绕。
下人们行走声压得极轻,说话时,也是低低的。
整个顾府,就像是沉浸在死气里,压抑得喘不过气。
“啇王妃,慕二夫人,这边请。”
引路的下人,脚步轻,声音低哑。
踏进这里,便能够感受到一种悲怆。
人的情绪也因这气氛,变得很低落。
在前屋见到杨氏,整个人都歪靠榻上,两眼无神,脸色惨白难看。
嫡子突然身死,最受打击的莫过于父母,杨氏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顾文骅又如此出色,怎能不打击。
不同顾太尉,杨氏只能以泪洗面。
“大嫂。”
顾氏看到杨氏这样,纵然前面对杨氏有些不快,这一刻也都勾消了。
想要劝尉几句,却不知如何劝。
换作是她,顾氏怕是要比杨氏难受。
“你来了……”
杨氏看到顾氏,哑声惨笑。
这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顾氏叹了口气,抓紧了杨氏的手,坐到了榻边,安慰着道:“大嫂,节哀顺变,千万要照顾好自个的身子。文骅走了,可你还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今身在宫中,也有些难处,还指望着大嫂帮扶着呢。若是你有个好歹,让别人独占雀巢,皇后娘娘若是有个什么事,找谁商量……”
慕惊鸿坐在一边,听着顾氏劝说杨氏。
劝着劝着,杨氏又泪流满面,抓紧了顾氏的手,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回。
待平复了,人也蔫蔫的。
但顾氏的话,杨氏还是听进了几分。
儿子突然死了,做父母的也不可能一下子走了出来。
站在花树下,慕惊鸿沉默望着前面的水池子。
顾氏自身后走出来,叹了口气,“你舅母如今这样,也委实可怜。可惜了文骅这么年轻,就这么去了……”说着,顾氏也是红了眼眶。
顾文骅对她还是很不错,平常时走动时,也有话说。
人突然走了,顾氏也难受。
顾文骅不到双十的年华,就这么走了,也委实可惜了。
“母亲也莫要难过,文骅表哥若是在天有灵,必然也不想看见你们整日以泪洗面。”
顾氏两手握紧了慕惊鸿的手,眼眶依然通红,“为娘也怕啊。”
怕她也像顾文骅一样离开。
慕惊鸿无声的安慰着她,目光投向顾氏的身后,那里,安安静静的站着好些下人,听到顾氏的话,也都默然落泪。
顾文骅已经下葬了多日,府里仍然未落白,看得出来,顾太尉痛失这样一个优秀儿子有多么的伤心。
从顾府出来,顾氏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这几日,一直在顾府这里走动,就是为了劝慰杨氏。
顾太尉那里,战意浓浓,他要做的就是报复。
屠家的落马,荡平了他们的势力还不够,顾太尉想要更多,他的儿子就这么被他们屠家杀死了,怎么会轻易甘心。
江贵妃有喜了,做为啇王妃理应带礼入宫恭贺。
顾氏怕她身边的人提醒不到位,跟在她的身边,一起进了宫。
宜凨宫。
江贵妃的居宫。
宫女水袖看到慕惊鸿同顾氏一起前来,眼中闪过光芒,却很快掩盖了过去,笑眯眯的迎上来,屈礼,“见过啇王妃,慕二夫人!”
“不知贵妃娘娘……”
“我们娘娘早已等着殿里头了,娘娘说啇王妃今日势必会过来,果然是说得没错!啇王妃,快里边请进!”
由此看来,江贵妃早有吩咐。
殿内,花未泠和几位新晋的宫妃们都在,慕惊鸿微微施了礼,然后将手里的贺喜之礼送上。
有一粉装宫妃笑盈盈道:“都说啇王妃同贵妃姐姐在那之前便就是顶好的手帕交,如今这一瞧,果真如此!真真是羡煞了我等呢!”
江相婵看了那粉装宫妃一眼,温笑道:“妹妹也不必羡慕本宫,听闻妹妹家中姐妹众多,入宫前,还有姐妹不肯同妹妹分开,要陪同入宫呢。”
宫妃笑容有些微僵。
闻言,几个宫妃都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有鄙夷有嘲弄。
粉装宫妃脸色更是难看,在座的哪个不知,她家中姐妹争着入宫,原本家里却不是选她,而是她和胞妹,可就在入宫前,她的胞妹突然重病不起。
如此一来,就不能抬进宫了,她就主动跳出来替自己的妹妹入宫。
江相婵刚才那话,变着相说她歹毒,残害亲妹呢。
花未泠温笑着出声圆场,“贵妃姐姐,啇王妃和慕二夫人都带了礼,我们看着都眼馋,不如也让我们瞧瞧,都带了些什么礼!”
江相婵也不与那宫妃计较,转向身边的人,示意。
慕惊鸿的盒子被打开,小小的锦盒里,只有一枚系着红绳子的铜钱。
众人见此都愣住了!
就是顾氏也不禁有些惊讶,女儿再怎么不懂也不能拿这一枚铜板来糊弄人啊。
再者说,面前这位可是贵妃娘娘!
江相婵异芒从眼中快速的滑过,不动声色的笑道:“啇王妃送过来的礼总是如此特别,本宫收下了!”
“此物驱邪,并非普通铜钱,”为避免有人误会,慕惊鸿说了它的用处,“这是送给未来的皇子!”
江相婵脸上笑容浓了浓,“哦,啇王妃又怎知本宫这一胎怀的是皇子?”
慕惊鸿走近,看着江相婵,伸指掐算,突然皱紧了眉。
“怎么了?”
见慕惊鸿神色有些不对,江相婵也隐隐觉得不舒服。
慕惊鸿道:“此物,可否收回?”恐怕你的儿子用不上了。
而这样的话,却是不可说出口。
江相婵诧异,又有些忐忑,“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是我拿错了礼,还请贵妃娘娘勿怪。”
“罢了,本宫也不是那么讲究,就这个吧,”江相婵对贺礼并没有什么要求,慕惊鸿能将礼送过来,她已经很高兴了。
慕惊鸿闻此,也就不再说收回礼的话。
大家看慕惊鸿这一举动,觉得怪异。
有些第一回见慕惊鸿的,都露出一些怪异的神色,暗暗打量着她。
心说,这位啇王妃行事还真是有些无章法,连撤礼的话都敢在贵妃面前提出来。
在江相婵这里坐了一会,其他的宫妃都告退了,最后只剩下了慕惊鸿和顾氏。
起身离开时,江相婵将她留了下来,顾氏看两人有话说,就先退出外殿等候。
江相婵摆手,让慕惊鸿坐下,开口直问:“啇王妃方才可是有未尽之言?在本宫这儿,啇王妃大可畅谈,不必藏掖着。”
慕惊鸿安定的目光落在江相婵的身上,慢声说了句:“贵妃娘娘这一生有二子三女。”
江相婵愣愣看着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慕惊鸿又道:“贵妃娘娘是福之人!在这儿,提前恭喜贵妃娘娘!我在那之前习得一些相术,知晓一些文理,通阴阳之术,五行之生,能瞧得出一些门道。”
江相婵面上笑容更是真切了,握紧了慕惊鸿的手,笑道:“如此,本宫就借你吉言了!”
因为那一句好话,江相婵亲自送她出殿,顾氏看见江相婵面上那笑容,不由狐疑。
等出了宜凨宫,顾氏就禁不住问:“你同江贵妃在里边可是说了些什么,娘瞧江贵妃满面红光,很是欢喜。”
“说了几句吉利话,讨了贵妃娘娘的欢心罢,”慕惊鸿听了顾氏的形容,微微一笑,转开了话题,“幕家情况可好?”
顾氏想起幕德元那得意劲儿,想跟女儿说又收了回去,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如往常一般。”
慕惊鸿闻言也不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