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大汉还不及欣喜,吴明猛地抬起头颅,嘴角咧着,铁齿钢牙,森寒而瘆人,血盆大口微张,扯了个恐怖的笑容。
“不好!”
疤脸大汉心中暗呼不妙,才想后退,吴明按在地面的手,忽然往地下按了按,仿佛冻油融化,手掌自然伸入岩土,竟无半分阻力,各人脚下的岩土陡然波动起来,好似即将倾翻的海水,晃得疤脸大汉身形摇摆,竟站不住脚跟。
被阿二劈砍出来的深深伤口上,却有一阵急速蠕动的绿芒,将伤口封堵,鲜血不在喷溅,尖刀锁在肉里,任由阿二如何用力,也不能撼动丝毫。
轰咚!
吴明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用力一掀,仿佛掀开了一层毛毯,将悬崖上的厚达三尺岩层整片掀翻了起来,重重地拍向了疤脸大汉。
地品异术黄巾力士,绝不是只变化了身形,增加了几膀子力气那么简单,若仅仅如此,与黄品异术并无区别。
地品异术的珍贵之处,便在于已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纵天地元力,比如,吴明施展的黄巾力士异术,五行属土,便拥有掌控大地异能,不论是吴明表现在外的磅礴巨力,还是坚若金刚的防御力,皆是调动土行元力之后才有的异象。
这些信息,疤脸大汉当然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得以传授的异术,只是世家抛出来的残缺品,用以保证他效死命的鱼饵,必然少了种种妙用,至关重要的细节,无人告知。
岩层拍来,如同一座横拍的大山,重势霸道,压得十丈之内气息凝滞,仿佛固体,身处其中的阿二与疤脸大汉,如同被胶水黏住的苍蝇,虽极力挣扎,依然被束缚在原地,手脚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岩土拍在了他们两人。
其实疤脸大汉不知,以吴明的能力,最多也就掌控十丈之内的土行元气,因而要硬受阿二一刀,将他唬进十丈之内。
轰咚!
巨大的力量拍打在阿二身上,这个魁梧的汉子却连哼也不及哼一声,身体即被打爆,鲜血飞洒,喷溅在岩层上,仿佛涂鸦。
岩层上闪过蒙蒙黄光,却无半点损伤,去势依然凶狠,狠戾地撞击过来。
被吴明掀起的岩层,竟然也有黄巾力士坚不可摧的特性。
“我恨啊,世家害我!”疤脸大汉恨急欲狂,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憋得青红,眼睛爆瞪凸起,如同铜铃,偏偏,却连呼喊也呼喊不得,生生要被憋死当场。
如此威猛的大汉,竟要以如此憋屈的方式死去,不知冤是不冤。
到了此时此境,疤脸大汉如何不知,传授他异术的主家,并没有安过甚么好心,不过是打着利用他的心思,从未想过传授他完整的异术。
狡兔死,走狗烹,世家手段,当真无情狠辣。
淡淡的红光在疤脸大汉身上绽放,一道极其虚幻的红色棍影在他身后升起。
恨意催发,竟然临阵让疤脸大汉寻到突破的契机,将要突破了。
疤脸大汉眼眸深处露出了点点欣喜。
“想要翻盘,痴心妄想!”吴明面色微变,却未动容,咬了咬牙关,手掌重重推起,横拍的岩层突地加速,重重地拍在疤脸大汉身上。
啪!
蒙蒙黄光闪动,厚重、磅礴,即如广袤的大地;红光微微,炙热、点点,恰似一从火焰,亦如火焰般湮灭,伴随着一声轻响,疤脸大汉随即被拍成了一堆血沫,死状并不比阿二来得更完整。
或许,比阿二更加不如。
阿二是在懵懂之中死去,因为差距过大而无法揣测,只知无力对抗,死前并无太多的痛苦;而疤脸大汉却是在升起了希望后,步入了绝望,想必,他死之前,心肝,一定非常的痛吧。
轰动。
岩层横扫而过,拍碎疤脸大汉之后,再又向前飞行了几丈,将那个方向的红眉大汉顺便拍倒,这才跌落在地,摔得各四分五裂,这次,将它加持地坚若精钢的黄光已然耗尽。
“呼,呼,呼!”
吴明喘气如牛,口鼻喷射两道白色的气柱,气柱中夹杂着点点血红,嗤打在地面上,如铁沙飞入豆腐,将地面撞得坑坑洼洼。
却都是被肺腑震伤后带出的血沫子……
本就强弩之末的他,施展了这一击,体内已是五劳七伤,还不曾倒下,却要道一声佩服。
“我都说,你不该向前的!”吴明冷冰冰地看着地上代表疤脸大汉的那滩血迹,呼吸虽有几分急促,姿态却显从容不迫,目光睥睨,横扫全场。
便似,他好像劝过疤脸大汉一般。
剩下的十一名红眉大汉目光戒惧地看着吴明,欲要逃走,却不敢将后背留给吴明,目光一时筹疑,犹犹豫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哥哥好大的威风呢!”
狂风骤降,一股巨大的风柱从天而降,落在绝谷之顶,风沙如刀,刮得人面皮生痛,狂风消散,现出了一个面目阴鸷的黑袍中年,以及一个嘴唇略显单薄的年轻人。
幕后的黑手,终于出现了。
“吴琼!”吴明眸中燃起无名之火,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
吴琼,吴家大长老一脉最杰出的子弟,向来被称作吴家第二明珠,至于谁是第一明珠,亦勿需说明。
“是本公子!”吴琼轻轻躬身,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风度翩翩,姿态超然,完美如佳佳公子,却比吴明更像吴家嫡子。
这种超然,恰是建立在对吴明的蔑视之上,蔑视吴明的出身,蔑视他的无能,蔑视他化成黄巾力士的丑陋,蔑视着,吴明不及六尺的身材,配不上吴家嫡子的身份,亦蔑视着,世人愚昧,优秀如他,却被比作不如吴明。
一切,皆是因为吴明空占吴家嫡脉偌大资源,却处处不如他:修为,修为不行,样貌,样貌不行。
然而,蕲州人但凡提起吴家麟子,却必然将吴明排在他的前面。
“你既来,那么,事情尘埃落定了!”吴明深深看了看黑袍中年,语气平淡,竟看不出喜怒。
这种平静,恰是极怒后的反常。
黑袍中年出现时舞弄得那道狂风,乃是蕲州三大家族之一陆家的进阶异术——清风云体术,最擅引动风力。
所谓进阶异术,却指能从黄品异术一直修炼,一直晋升等级的异术,这般异术极为特殊,便是吴家也只有寥寥的一两门。
陆家作为吴家的老对手,他们的手段,吴明当然要记在心中。
“当然!”吴琼轻轻笑了起来,侧着身子,看向云天。
吴明的呼吸,终于急促了起来。
绝谷之上寒风如潮,卷起吴琼白色的月袍,撩起他的长发,却见吴琼嘴角噙笑,面若冠玉,散发莹莹微光,姿态飒然超凡,便若天人,那略显单薄的嘴唇,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邪异的魅力。
在他对面,吴明身型高大,呼吸骤然沉重,身上黄光蒙蒙,绿光幽闪,仿佛山魈精怪,才从泥土中钻出来。
二者的差距,实有天壤之别。
吴琼既来,便说明他们这一脉已经成功了,而对应着,吴明这脉已被打落尘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此次吴家之祸,内有吴琼一脉造反,外有不弱于吴家的陆家襄助,除非吴明他们有翻云弄雨的手段,否则,如何赢得过对方?
这已不是阴谋算计,而是堂堂正正的力量对决。
只在弹指之间,吴明便已将其中的关隘想得通透,黄巾力士粗犷的面容上,突然带上了淡淡的悲悯之色,悲悯地看向了吴琼。
吴琼超然的姿态陡然崩溃,再也无法保持,阴沉着声音:“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可惜,你吴琼纵然除了本公子,也休想爬上去,莫要忘了,陆家还有一个陆清风,你,依然是一个万、年、老、二。”吴明放声大笑,笑声放肆,无视了吴琼愤怒的眼神,
吴琼俊美的面容,愈加阴沉,几能滴下水来。
陆清风,陆家最杰出的人才,或者说是蕲州最杰出的天才,年纪虽轻,却将达到探法境界,假以时日,必然是陆家晋升一流家族的底蕴。
吴明的样貌与天资虽然不如吴琼,但他的智慧,却比吴琼利害太多,只一言,便挑破了吴琼这一脉遮遮掩掩的脓包。
吴琼这一脉借助陆家的力量才夺得家族主导权,但陆家的力量岂是那么容易借得?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借了别人的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别的隐秘吴明或许一时还猜不透,但吴琼一脉主导的吴家要低陆家一头却是一定的。
想到此处,吴明既是开怀,又是悲伤,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吴家从此渐渐衰落的结局。
“小子,到这个时候还敢妄做挑衅,我看你不知死字怎么写?”面目阴鸷的中年人看了半天好戏,见着这场火终于烧到主家,也不敢任由吴明再做挑衅。
没看,吴琼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么?
“本公子又没死过,如何知道死字怎么写,莫不如,陆青前辈示范示范,让教本公子见识见识?”吴明冷笑连连,纵然是死,也休想叫他丢了吴家嫡子的尊严。
况且,他不一定会死。
“找死!”
陆青大喝一声,怒而腾飞,若苍鹰击空,还在半空,便爪出四道巨大的指风,嗤嗤疾鸣,撕裂长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