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上回说到,人参小金刚倒了八辈子霉运,不仅被一只莫名其妙的袖子抽下凌云渡,又遇着一个老僧。
这老僧凶狠啊,一点都不讲究,把出家人慈悲的心肠都喂了狗,穷追着人参小金刚,一副要将他生死活剥的样子,把人参小金刚逼的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诶,等等,凌云渡本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一点不能怪老僧,不能怪老僧,我们要原谅他……
“老和尚,我是招你还是惹你了,你一定要追着我?”但人参小金刚原谅他个鬼。
“善哉,善哉,施主不曾惹过老僧,但惹老僧的的确是施主,施主,还请纳命来!”
老僧合低诵,打着机锋,下手却狠辣,猛地一袖子翻来。
前头不是说过,人参小金刚腿短,虽然使了吃奶的劲,可抵不过老僧腿长,一步能他三步远,不几下就给追到身后。
人参小金刚匆忙一闪,依然不曾躲开,被袖子边带中,肩胛骨粉碎,打滚着跌倒出去,叫他痛得小脸都扭曲了起来。
“纵降三世佛是吧,好你个老秃驴,小爷记住你了,这一报迟早要还回来!”
这一击终于让人参小金刚看清老僧的决心,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他人参小金刚是风骨凛然的小丈夫,“从”不向恶势力低头,有死则矣,他岂会惧怕?
“可是,我真的好怕怕!”
人参小金刚欲哭无泪,面上却做坚强,把他的宝葫芦祭起,咬牙要与老僧做过。
“把头低下。”
不妨,一声冷喝突然在人参小金刚耳边响起,人参小金刚本能把头一低,一道幽光自身后荡过,幽光浅浅,震荡时光。
恍惚间,他已被拉扯到几十步外,身边站着个持幡的和尚,唇红齿白,卖相极佳,就是那对桃花眼……也“极”有男子气概的。
人参小金刚昧着良心夸道。
那不是,人家帮了他,他不能狼心狗肺,就是昧着良心时良心有点痛……
“好心人啊,你是来救我的么?这老和尚好凶恶,打他,打他个半死,剩下一半用来炒,用来蒸……”他紧紧依靠过去,就差抱住对方的大腿。
“见过老师,老师如何与我这小师弟计较起来了?”
谁知,桃花眼和尚忽然俯身拜下,话才开口,就把人参小金刚吓得小心肝差点蹦了出来。
这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啊!
不对,他连狼窝也没逃出去。
唬得人参小金刚失魂落魄,也不曾听清和尚后半句话,转身就跑,却被那和尚抓住后领,提溜了起来。
“混账,混账,两只秃子,你们人大欺负小爷人小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有本事你们先将小爷放了,等小爷长个十万八千年,再跟你们做过。”
人参小金刚小腿乱蹬,左摇右晃,似欲挣脱和尚,和尚不过轻轻一抖,就将他抖得浑身跟漏了电似的,嘴角都吐泡泡了起来,再不敢挣扎,一时极为乖巧。
当然,依着人参小金刚的话,可不是他怕了这和尚似,而是见和尚没立即杀他,知道事有转机。
老话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又说大丈夫要留有用之身,还说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人参小金刚可是自诩是比韩信更厉害的乖宝宝,不能连韩信都不如不是?
当即狠狠吸了口气,把心沉住,斜眉歪眼,挑剔地盯向两只和尚的……秃瓢,暗道,“挺亮,能当镜子使呢,你看,镜子中的我一点都不生气呢!”
“善哉,善哉,不是老僧要与他计较,而是要还他一个因果。”
“混账,混账,谁跟你有因果,老和尚,小爷根本都不认识,你个老不修,就只会欺负小朋友。”
不过,那老僧一开口,就叫人参小金刚才沉下的气差点破,恨得咬牙切齿。
佛家讲因果,主张善恶有报,救护有情无明少,具足之心,成恒常不灭之我。当然,以上说法听来文绉绉的,按绿林豪杰的话,就是你砍我老母,我就砍你老豆,漫说什么因果,先杀个胡天胡地再说。
人参小金刚自比英雄豪杰,自然也听了出来,若不是,若不是,那桃花眼和尚非要拉着他,他就,他就,他也不敢与老僧拼命的。
人穷志短,人小气弱,打不过老僧,人参小金刚在心底气得跳脚,面上却不敢做声,把小脸颊鼓得像个小包子,小火苗都憋在里面。
“如此,恕弟子要与老师做过这场了。”
好在,他打不过老僧,但桃花眼和尚还是打得过的,为了正义,为了道义,为了他人参小金刚,桃花眼和尚决定大义灭亲,勇敢地向自己的老师发起了冲锋。
“加油,我支持哦!”人参小金刚暗暗为他鼓劲。
“罢,罢,了尽非悟方成空,不解心结,你就一日不是我门下定光欢喜佛!”老僧突然叹息起来,神色愁苦。
“多谢老师成全!”桃花眼和尚,欢喜佛默默一拜,神色坚决。
眼瞅着,他们师徒就要白刃相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做那亲着恨,仇者快之事,人参小金刚这个仇者看的那叫一个兴趣盎然,几乎忍不住鼓起掌来。
不妨,老僧突然回过头来:“施主你高兴太早,可记得,老僧告诉过你,老僧叫纵降三世如来么?”
“什,什么意思?”人参小金刚暗道不妙,心底一阵莫名紧张。
“就是这个意思啊!”
那老僧露齿一笑,落在人参小金刚眼中显得极为森然,但见一老僧踏歌而来,青袍芒鞋,姿态古老,歌曰:“时有梵志儒童,值灯光佛游化,解髻布发泥道,授来世佛之记。”
“道友,我来了!”
青袍老僧行于近前,微微一拜,老僧稽首还礼,未几,又有一老僧踏歌而来,白衣招展,朝气飒飒,也同样做歌,歌曰:“有云从姓立名,此翻慈育国人,密曰迅疾金刚,贤劫东方羯磨。”
走到近前,这白衣老僧同样拜道:“道友,我也来了。”
“你,你,你……”
只将那人参小金刚气得语气凝结,口不能言。
三个老僧同时大笑:“老僧如何?”
“你无赖!”人参小金刚使劲憋了一口气,终于气骂出来。
可不是无赖,他本就不是老僧对手,一只老僧已能打得他满地打滚,现在还来了另外两尊同样的,那不是要他亲命么?
呃,人参小金刚的亲命早不在他自己手中了!
“老僧这招还是像施主你学的呢!”老僧突然低声一叹,一点自得的意味都没有。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可那人参小金刚哪里肯信,他扯了个难堪的笑容,看向桃花眼和尚:“好心人,你能打几个?”
“和尚只能打一个。”
那和尚摇了摇头,但在人参小金刚灰心失落之时,又笑道:“好在,和尚也有帮手。”
桃花眼和尚呵呵一笑,食指朝上,是有所指。
昂!
一声神龙骤然飞下,身形夭矫,鳞甲明亮,身躯仿佛钢扎铁铸,轻轻盘旋一番,落下了铁臂筋躯的罗汉。
人参小金刚的眼睛,顿时给红了。
虽不曾认出罗汉的身份,但他对那神龙,准确说是神龙的声音太熟了,熟得那叫一个刻骨铭心,仇深似海。
话说,他被某袖子扫下凌云渡时,也有这声龙鸣的……
“好你个秃驴,坏人是你,将小爷打下凌云渡,好人也是你,又来赚小爷人情,你当小爷这么没骨气,不……会要你救?哼哼,你要一定要救小爷的,可不是小爷求你。”人参小金刚哼哼不绝,决定秋后算账。
“降龙,你也来了?”那厢,老僧已开了口,神色恼怒,直接道破罗汉身份。
这罗汉,竟是本该在凌云渡上的降龙罗汉。
降龙罗汉哈哈大笑道:“老师休恼,有道打破顽空方悟空,老师就是降龙头上的顽空,不打老师,如何忘道,如何证道?”
“那你是降龙还是悟空?”老僧纠缠不清,依然要他说个明白。
“即是降龙,也是悟空!”
降龙罗汉又答了一声,不再啰嗦,提起拳头,就打出了他的成名绝技,万龙惊天拳。
不,这时是万佛惊天拳了!
霎时间,只见拳影穿空,万佛出世,诸佛皆具异相,齐声怒吼,亿万分之一刹那打出无尽神通,齐齐没向三位老僧。
“悟空,就这点本事你可打不破顽空。”
这时,青袍老僧蓦地踏出一步,长袖翻动,万古皆寂,古色的青光默默浸染万佛,将万佛化作一尊尊死寂的青色铜像,神通泯灭,砸下凌云渡。
“老师要见我本事,好说,好说,就让你见见!”降龙罗汉大笑一声,仰头咆哮,声如暴猿,凶煞滔滔。
凌云渡轰然一震,蓦然浮出两幕场景。
其中一幕,弥漫无穷星光,就见无数天兵围着一只金猿厮杀,那金猿骤然回头,一拳头砸翻中极紫薇大帝,又一拳头捣出,生生碾破虚空,捣出一条虚空通道,跨越而来。
另一幕,也有一尊降龙罗汉,拿住平天大圣,随后扔给诸佛,他却将身一跳,变做一个泼天大的棍子,将天地砸了个大窟窿,径自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