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有建成候爵位在身,这是二十级大秦军功爵位的第十九级。
不过胡亥这个爵位因为不是因军功得授,所以是没有食邑的,包括刚刚被始皇帝封为十五级爵位少上造的张苍,同样是恩赏,也是没有食邑的。
虽然没有食邑,但是爵位该有的俸禄却还是有的。
胡亥建成候岁俸有九百五十石之多,张苍则是七百五十石。
可以说,胡亥是除了已经成年的大公子扶苏外,众多皇子中腰包最鼓的了。
嬴高转头看着脸上三分期待、三分膨胀、四分惧意交杂的胡亥,咧嘴一笑。
“我出宫为什么要用钱帛?”
胡亥有些傻眼,压低声音道:“十六哥,难得出宫一次,咸阳城内可是有众多好玩的地方啊。”
“我没兴趣。”
嬴高说的义正言辞,让胡亥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
“你有何事?速速道来,不要娘们唧唧。”
“十六哥,帮胡亥带些墩饼(锅盔)、米皮(凉皮)、石子馍、炒菽(炒豆子)回来可好?”
胡亥听到嬴高的话,顿时眉开眼笑。
嬴高听得有些傻眼,除了石子馍他有点猜到是什么东西,别的他还真不知道,就连石子馍是不是后世那个他也不清楚。
章邯应该知道吧?
“你出过宫?”
“不曾出过。”
“府令大人给你带的这些东西?”
得到胡亥肯定答复的嬴高,沉默半响,赵高本就是个会讨人欢心的主,不这样做似乎才奇怪。
“没钱。”
“十六哥没有,胡亥有啊。”
嬴高盯着胡亥看了半响幽幽道:“你就不怕被我抢了?”
“啊……。”
胡亥条件反射的立马捂住自己的腰间。
他之前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哟呵,还真有。
“行了,吓你的,记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不做错事,我不会捶你,更不会去抢你这个弟弟的钱。”
嬴高懒得逗他,循循善诱道。
胡亥这才放下心来,爽快的从腰间掏出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金饼,递给嬴高。
之前捶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么大块金饼?
狗大户。
嬴高接过金饼,转身对被夺了金饼而有些惊疑不定的胡亥挥挥手,潇洒离去。
从头到尾,胡亥都没有提及要偷溜出去,甚至想都没有想过。
……
再次见到嬴高,章邯倒是没有显得太过惊讶,显然他已经收到了始皇帝的诏令,所以当章邯听到嬴高说让他带自己去咸阳城逛逛寻找材料时,也只是会心一笑,很爽块的应了下来。
少府内什么物事没有?真要找,还需要都咸阳城么?
不过,章邯不会多嘴,他知道嬴高是得到诏令可以随意进出咸阳宫的。
马车在青黑色的石板上辚辚而行,越过渭桥进入咸阳城内。
公子高从小到大都在咸阳宫,走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兰池宫学室,从来没有进入过咸阳城,嬴高自然对咸阳城没有任何的记忆。
上一次俯瞰咸阳城,还是通过渭桥之上连接咸阳宫和阿房宫的空中廊道草草瞅了几眼,也仅仅是看到了没有任何城墙的咸阳城外围。
所以,嬴高这是第一次真正的进入咸阳城。
嬴高掀开马车的车帘,朝外望去。
近乎二三十米宽的青石大道两侧每走一段都能看到道路两边光秃秃的高大树木,支楞着奇形怪状的枝丫孤孤的挺立着,在这些枯木后方则是一栋栋同样青黑色的砖木结构的房舍鳞次栉比延绵而去。
大多都是黑黄色的砖瓦庭院,偶尔才会有一两栋两层的小楼。
有些房舍的廊檐下,还会凸出一根木杆,上面挂着或是三角形或是长条形的标旗,有的写着酒肆、有的写着食肆,想来是这个时代的饭庄和卖酒的地方了。
整个城市从内到外都能看出老秦人对黑色的特殊偏好,显得格外厚重而古朴。
大道上偶尔也有马车辚辚而行,行人则是颇为稀疏,大多都是行色匆匆,间或还有一两骑骑士“哒哒”疾驰,又或是一列列披坚执锐的兵卒锵然而过,道上的行人无不匆忙避让,给咸阳城厚重的底色下添了几分惊惶不安之感。
嬴高知道,这一切都是源自昨天夜里发生在兰池的那场盗抢。
如果只是普通百姓被盗抢,自然不会有这样的现象出现,谁让那些贼盗们的目标是始皇帝呢。
始皇帝下诏关中大索二十日,想来咸阳城内这种不安的气氛,至少还要持续十余天。
“公子,可有去处?”
章邯见嬴高放下车帘,笑着开口道。
身材修长面容俊朗的章邯,说话一直都是笑呵呵慢条斯理,如果再多把折扇,绝对是后世那翩翩佳公子的典范。
不同与李斯这些大多都是草根出身的外来客,这是源自老秦贵族世家的底蕴。
“少府监大人,高那十八弟,欲要让高带些墩饼、米皮、石子馍还有那炒菽回宫,不知何处可以寻到这些吃食。”
造纸需要用的东西,嬴高知道少府基本上都有,唯一需要的石灰,别的地方没有,但是他也大概估摸到某些人肯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所以,这次出宫,也就是逛逛这两千年前的华夏第一都,看看风土人情。
“呵呵,公子称呼邯表字少荣就好,称邯少府监实是让邯汗颜。”
章邯笑着对嬴高拱手道。
“十八公子倒是对吃食之道颇为通晓,这些吃食之处,邯正好皆知在何处,这就带公子前去。”
对这位据说是看了本古籍掉入兰池差点丢掉性命、却又脾性大变的十六公子,章邯倒是颇感兴趣。
“那就劳烦少荣了。”
嬴高本就想跟章邯结交一番,自然是从善如流。
“公子言重了。”
“父亲!父亲!”
两人正说着,前方一栋两层小楼处突然传来哭嚎之声。
嬴高掀开车帘,只见十余个兵卒正将那小楼大门团团围住,小楼内两个兵卒正将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拉拽而出,一个头裹布冠的老人似乎想要从兵卒手中抢回女儿,被两个戴着皮弁的秦军兵卒打倒在地。
而在这些兵卒后方,一个穿着彩边皮甲、头戴双板长冠的中年人正策马而立,冷漠的看着哭嚎的父女两人。
这就是大索二十日带来的后遗症了吧。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是嬴高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自己给碰上了。
嬴高默然放下车帘。
“少荣,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