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走了，不过她不是自己走出去的。而是被人抬出去的。沐丞相一得到消息就急冲冲的赶过来了。楼姨娘依旧还在大厅里，她的状态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裙摆上沾满了茶叶。地上随处可见的都是破碎的茶杯。
“怎么回事？”沐丞相踏进大厅，扫了眼大厅里满地的狼藉，沉声道。
楼姨娘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了眼沐丞相，好半晌才咬着唇道：“沈夫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狂，非要明风为她儿子偿命，妾身只是告诉她沈信的死也许跟明风没关系，谁知她突然就站起来将茶杯都砸了，接着她就突然昏过去了…”
沐丞相忍不住皱眉，“怎么会突然昏倒？”
楼姨娘犹豫了会，才道：“也许是沈夫人刚刚痛失爱子，心底难免有些不顺，这一动怒，就气血上涌…昏了过去。”
沐丞相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只是沈夫人在我丞相府昏倒，这件事传出去依旧会被人诟病的。这件事你处理得让…本相很不满意。”沐丞相看楼姨娘身上的狼藉，忍不住皱眉，但也并没有开口说关心的话。现如今他只在意沈夫人被送到哪里沈府后，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楼姨娘福福身，垂眸道：“这件事是妾身的失误，还请相爷责罚。”
沐丞相淡淡道：“如今刘氏病重，相府的事情还需要你处理。这次本相就不与你计较，但是本相也不希望有下次。”
“多谢相爷宽恕。”楼姨娘收起脸上的愧疚，露出一丝小心翼翼，“只是…刑部尚书那边我们始终要给出个交代，明风他……我们是不可能交出去的。否则夫人那边闹起来也不好收场。”
说到这个，沐丞相的身上冒出丝丝寒意，“刘氏自己养的儿子。本相还没找他算账，她还敢闹！将这件事压几天，若是刑部依旧紧追不放，明风能舍弃就舍弃。”不过，却不是交给刑部。真拿自己的儿子去给沈信那个纨绔子抵命，沐丞相是不可能看着他发生在自己的面前的。否则岂不是显得他堂堂一朝丞相居然会畏惧刑部的施压。
“相爷，这件事要不要先通知下三小姐。她毕竟是宁王府的世子妃，有宁世子的帮忙，也许还能保下明风。”
楼姨娘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以沐丞相的为人，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这样的事。不过知道归知道，该有的劝告还是不能少的。
沐丞相冷哼一声，“你以为她会没得到消息。在她的眼中，何曾有过丞相府，什么时候又将本相当成他父亲了。”
“相爷……”
末了，沐丞相淡淡的道：“另外，若是四小姐回来了。也让她别多管闲事。”
楼姨娘叹了口气，只得无奈的应下，“妾身明白。”
“本相还有事。府中的事你自己斟酌着处理。”沐丞相摆了摆手，转身出了大厅。
直到沐丞相的背影消失，楼姨娘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几分。一双略带冷意的眼睛扫过自己的裙摆，唇角若有若无的向上勾起了几分。
丞相府，刑部，皇上的肱骨之臣，这两个人若是斗起来了，想来十分精彩。
沈夫人亲自去丞相府要说法却被抬着回去，这件事眨眼间半个京城都快知道了。
沈信死了的时候，还有好多人还暗暗猜测过，沈信之死到底与沐明风送去的舞姬有几分关系。但是猜测归猜测，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沐明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有能力谋杀刑部尚书的小儿子。而且他还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小小年纪就学着大人逛青楼，抢女人。这样一个没脑子的纨绔他有那个本事吗。
但是沈夫人的事一发生，京城的风向就有一边倒的趋势。沐明风没那个脑子，但不代表他身边的人没有啊……
得闲医馆里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沐清菱略带奇怪的挑了下眉头，“以父亲的作风。他现在即使再怎么不待见沈大人一家，也没道理让沈夫人在自家府上晕过去吧。”
沐明风淡淡道：“今天去见沈夫人的是母…亲。”
“楼姨娘么。”沐清菱皱眉。忍不住看了眼沐明风，只是对方的神色太平静，她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也许是沐清菱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打量，沐明轩就算装作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对上她那双隐含担忧的双目，沐明轩淡淡一笑，“三妹，你一定也发觉了她的不对劲，是吗？”
“大哥！”沐清菱一愣。
沐明轩摇摇头，“三妹，她是我母亲，她的变化别人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没看在眼中。”
沐清菱不语，都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子女的莫过于自己的父母。同样的，最了解父母是什么样的人的也是自己的子女。楼姨娘虽然退居佛堂八年有余，却并非与沐明轩彻底隔绝了联系。最重要的是，一直与世无争的楼姨娘却突然掌控整个相府的大权，这就是最让人生疑的一点。但是他们的父亲竟也没怀疑。沐清菱垂下眼眸，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三妹，府里出了这种事，你是否打算回去一趟。”沐明轩不着痕迹的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沐清菱看了眼君凌熠，却见对方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秀眉微挑，面向沐明轩道：“明风怎么说也是我五弟，回去看看倒也可以。”
沐明轩一怔，没想到他只是随口一问，沐清菱还真的顺着他的话答应了。
“大哥可别误会。我与丞相府之间就算再怎么的不愉快，但那依旧是我未出嫁前的家。再说了，四妹定然也会回去一趟。”沐清菱淡淡的开口。
她没告诉沐明轩的是，沐映菡到时候回去，她可不希望她这个妹妹被人趁机灌输了些不该有的思想。当然，沐清菱还是有其它的事情想要了解的。这个当然只有等回去了才会知道。
如沐清菱所料的那般，当天下午沐映菡果然回来了一趟，不过她的状态看上去不是很好。整个人都快瘦了一圈，脸上的青影即使是厚重的胭脂也掩盖不住，远没有当初没出嫁之前的那股精神劲。
沐映菡一回到丞相府第一个去见的就是刘氏，只是等她带着满腔的委屈赶到碧芜院的时候，看到的除了满园的荒芜和零零散散的几个丫环外，并没有见到刘氏本人。
“我娘亲呢？”沐映菡将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人。不由的让身边的丫环抓了个打扫的丫环在眼前来，怒瞪着她。
“奴婢是前不久刚刚派到这个院子打杂的…奴婢实在不知道丞相夫人在什么地方……”丫环战战兢兢的道。
这个丫环说的倒也不是假话，沐丞相既然要对刘氏动手，自然不可能留下之前伺候的丫环。只是沐映菡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更不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经历了些什么。
沐映菡双目一瞪，“放肆。你既然是娘亲院子里伺候的丫环，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去了什么地方。”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这个院子里的丫环都是前不久刚来的，并没有见过丞相夫人。四小姐若是不信，可以随便找一个来问问。”丫环急得满头的冷汗，别说她们知不知道丞相夫人在什么地方，她们是见都没见过。
“王妃，奴婢看这个丫环并没有说谎，我们不如去别的地方看看。说不定夫人是住腻了这里，换了地方也说不定。”沐映菡身边的青月低声道。
“难道我母亲还在净心庵里，没有回来。”沐映菡神色有些恍惚，猛然间想起了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她怎么忘了，母亲疯了，她意图行刺父亲，被关进了静心。
青月皱眉道：“不可能。奴婢明明打听清楚了。丞相大人仁慈，早在几天前就将疯…丞相夫人接了回来。”青月话到嘴边，又将那个可能触怒沐映菡的那个字眼咽下去了。
沐映菡冷哼一声，“本王妃今天本来就不该回来。母亲这个状况又能起什么作用，若不是你……”
青月劝解道：“王妃，丞相夫人纵然没以前风光了
，但是五公子却是你的胞弟，你若是真的不管不问，是会遭到天下百姓议论的。王妃，还记得奴婢的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这个时候，咱们千万不能留下丁点的错误，给了王爷休妻的可能。”
沐映菡咬牙，一肚子的不甘。王爷这段时间屡次对她发火，隐隐都快让她感觉到他要休弃自己。青月说得没错，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见沐映菡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烦躁了，青月低垂的眼中划过一丝不屑。她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将她安排在这种没脑子的女人的身边，还要她帮沐映菡稳住祺王妃的地位。这段时间若不是她，这位祺王妃只怕是早就被祺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啃得连渣都不剩。
“王妃。”管家急冲冲的找到沐映菡，却见她所脚边跪着名丫环，连忙敛了敛神色，当作没看见，上前一步道：“王妃，宁世子与世子妃回来了。相爷让你去前厅。”
沐映菡眉头一皱，轻抬下巴道：“沐清菱，她回来做什么。”
管家脸色僵了僵，是个人都听得出沐映菡话里的敌意，躬身做了一辑，“王妃，丞相府也是世子妃的娘家。”所以沐清菱回来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沐映菡轻哼一声，冷冷的看着管家，“沐清菱回来了就回来了，关本王妃什么事，现在本王妃只想知道我母亲在什么地方。”
“这个……”
“别告诉本王妃，你会不知道。”沐映菡不悦的开口。
“回王妃的话，属下确实不知道夫人现在在哪里。王妃既然想知道，何不去问问相爷。”管家沉凝了片刻才道。至于沐映菡是从什么地方得到刘氏回府的消息，管家还是很识趣的没问。
像这种高门大宅，每个人不可能一点秘密都没有。管家之所以能够管理丞相府，除了跟着沐丞相的已经几十年外，更多的是因为他明白怎么做才能活得更长久。
沐映菡阴沉着脸不说话，她如今最不想见到的就属沐清菱了。一边的青月看了眼，才低声道：“王妃，去见见又有何妨。”
沐映菡轻哼了声，算是应下来了。
管家不由多看了这名丫环一眼，四小姐什么脾性，他从小看在眼里。这个丫环倒是有几分本事。
相府大厅里，君凌熠与沐清菱两人坐在右边下首的第一个位置。正巧不巧的与对面的楼姨娘相对而坐。沐清菱微微挑眉，看了眼什么话都没说的沐丞相，再看看自主落坐的楼姨娘。唇角勾出一道似笑非笑所弧度，一个妾室什么时候可以随意落在了，难道这才是真爱。
君凌熠只是淡淡的扫了眼便移开了视线，一个妾室还没必要引起她太多的注意力，即使这个妾室的身上有太多的特殊。
“三小姐回来的也是巧了，前不久四小姐也回来了，你们姐妹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吧，正好可以趁机聚聚。”楼姨娘眸光闪了下，温和的开口。
沐清菱淡淡一笑，“说来也是，我确实有许久没见到四妹了，倒是不知道她在祺王府过得如何。”
沐丞相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君灏祺的母妃被贬，打入冷宫，沐映菡在里面可是起了一半的作用，要说她完全不知道沐映菡如今的处境也是不可能的。
沐清菱不以为意的一笑，“父亲指的是夫人的事么。也对，夫人出了那样的事，四妹定是伤心十分的，现在五弟又摊上人命官司，四妹身为姐姐，心中定是比谁都要忧心。”
“明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四小姐担心也是难免的，就是不知三小姐对沈信之死有什么看法。”楼姨娘突然插了一句，眼睛定定的看着沐清菱。
“看法么，这件事问五弟其实不是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