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在小山村的松浦师团临时指挥部内,卫兵已经点燃了照明的蜡烛,但是土墙房间内依然昏暗。
不时有轰隆隆的爆炸声从远处的夜幕中传来,爆炸的闪光映照着黝黑起伏的山峦时明时暗。
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是战斗依然在持续着,有的战斗就在附近发生,也有的战斗在很远的地方,夜晚让看不到边际的战场上变得危机四伏。
“参谋长!”
门口的卫兵抬手向匆匆走来的师团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敬礼。
“将军睡下了吗?”秋山义隆问。
卫兵啪地立正回答:“还没有。”
“不过师团长心情可能不好……”卫兵欲言又止地补充了一句。
秋山义隆大佐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推开了吱嘎作响的木门。
秋山义隆迈进昏暗的屋子,目光四处搜寻,当他看到面对门口,拄着军刀坐在椅子上的一声不吭的师团长松浦淳六郎吓了一大跳。
借助屋内昏暗的灯光确定松浦淳六郎没有破腹自杀,秋山义隆大佐这才回过神来,要是师团长出了事情,那么他们师团无疑将会雪上加爽。
“秋山桑,有什么事情吗?”
松浦淳六郎的声音在屋子内响起,充满了疲惫。
秋山义隆大佐收回来思绪,迈步上前低沉地汇报说:“将军,青木旅团长他们血战一天,没能突破支那军在长岭——张古山的方向的防线……”
长岭——张古山一线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求生通道,可是面对顽强守卫的中国军队,无论他们如何猛攻,就是攻不下来,这让他们无比的苦闷和颓丧。
松浦淳六郎沉着脸走到了烛光下,盯着秋山义隆大佐道:“电令青木旅团长,作战不利的军官必须严厉惩处!我们必须撕开支那军的防线突围出去,否则我们第106师团将会被抹掉番号,你知道吗?!你我介时都将成为帝国的罪人!不可饶恕!”
蓬头垢面的松浦淳六郎突然就吼了起来,那暴躁的状态让门口的卫兵都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随着战事的不利,以往沉稳不惊的师团长松浦淳六郎的脾气已经越来越不好,一个小时前,狂扇了一名没敲门就进来的参谋。
看到发飙的松浦淳六郎,参谋长秋山义隆大佐也只能垂手不说话,等松浦淳六郎发泄。
看到低头垂手的秋山义隆,松浦淳六郎发泄了一通,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转身颓然地坐回了椅子。
“坐下说。”松浦淳六郎吩咐。
“多谢将军。”秋山义隆顺着坐下了。
松浦淳六郎不得不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青木旅团那边具体什么情况?为什么没能撕开支那军的防线?”
秋山义隆正襟危坐地叹气说:“将军,青木旅团事实上已经尽力了,今天强攻了一天几乎没有停歇,并且数次和支那军近身白刃战,整个旅团阵亡的士兵已经高达三千余人,基层军官更是损失惨重,不是他们不尽力,实在是支那军太强悍……”
松浦淳六郎也是知道自己部队的情况的,除了军官以外,大部分的士兵都是预备役的补充兵组成。
他们师团的战斗力虽然比不上那些实力强劲的老牌师团,可是仗打成这样还是让他的心里难免有些生气。
可是现在生气也没有用了,还得继续打下去,不然只有覆灭的局面。
“青木旅团还能继续作战吗?”
松浦淳六郎揉着疲惫的太阳穴问,仅仅一天就阵亡了三千多人,这么惨重的伤亡,他们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青木旅团长发电说,他们基层军官损失殆尽,许多小队和中队军官几乎拼光了,部队几乎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要想重新恢复战斗力,现在急需一批军官补充到基层去指挥。”
听到仗打得这么惨,松浦淳六郎也是震惊不已,中国军队何曾变得如此强悍,竟然把他们打得丧失战斗力。
“从师团直属部队抽调一批军官过去,告诉青木旅团长,他必须重新振作起来,然后明天组织进攻,否则我们师团就完了。”
“嗨依!”
战事不利让两个人都变得愁云惨淡,他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没有想到竟然一头钻进了这个陷阱。
倘若知道会遭遇如今的困局,松浦淳六郎当初也不会那么没有搞清楚情报,就兴冲冲地带部队一头钻到万家岭带了。
“将军,部队的炮弹已经打光了,子弹也所剩无几,您看……”
虽然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但是秋山义隆作为参谋长,不得不向松浦淳六郎禀报,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松浦淳六郎摆摆手道:“司令官已经来电,他们正在调集物资弹药,最快明天早晨就能空投下来,请务必做好空投的地面引导。”
听到空投物资明天就能到来,愁眉苦脸的秋山义隆脸上总算是挤出一丝的喜色。
“告诉所有的皇军士兵,困难是短暂的,让他们务必坚守战位,第27,第101,第9,第6师团正在外围全力攻击前进,我们很快就能和他们汇合,到时候就能将支那军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松浦淳六郎重新变得意气风发起来,似乎他们真的能够突围出去一样。
但是秋山义隆却没有这么乐观,这一次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和兵力都超乎想象的强大,真的能和友军部队汇合吗?他很迷茫。
“啪!”
正当秋山义隆和松浦淳六郎在屋子内说话时,外边突然响起了枪声。
旋即就听到无数的叫喊和混乱的脚步声,外边突然乱了起来。
秋山义隆急忙拔出了腰间的南部手枪奔到门口:“哪里打枪?!”
卫兵也是将步枪从肩头摘了下来,望着村外,满脸的警惕。
“去看看——”秋山义隆大佐守在门口,对一名卫兵吩咐。
“嗨依!”
卫兵很快就抓着枪奔向了村外的黑暗中。
在等待了几分钟后,卫兵又匆匆地回来了,向秋山义隆报告了情况,原来是一帮饥饿的士兵开枪打死了随军的驮马。
这些驮马都是辎重联队驮物资和山炮的,怎么能够轻易的射杀呢。
参谋长秋山义隆和师团长松浦淳六郎沉着脸准备去一探究竟。
可是当他们走到村外,看到在火堆的照耀下,看到蓬头垢面的士兵们正在手忙脚乱的将大块没有退毛的马肉往锅里扔,许多饿极了的鬼子甚至抱着生肉在啃,弄得满嘴都是马血。
在更远处,一大帮士兵正端着枪和辎重联队的士兵对峙着,他们双眼冒着绿光,盯着那些驮马,像是一群野兽一样。
秋山义隆大佐正准备上前呵斥阻止他们吃辎重联队的驮马时,师团长松浦淳六郎拉住了他。
“将驮马全宰杀了,让士兵们吃一顿饱饭。”松浦淳六郎下令道。
他们携带的六日干粮早就吃光了,看到这些饿了几天,疲惫饥饿的士兵,松浦淳六郎知道,倘若再不解决他们的肚子问题,等不到明天空投物资,他们就得自乱阵脚。
正是因为松浦淳六郎的命令,第106师团的士兵终于吃了一顿没有盐的水煮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