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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想洗白的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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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满脸涨红指着自己支吾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的小狼崽子,君寻心里满是快意。

既然暂时不能杀,气一气也是好玩的,权当打发时间好了。

他笑得嚣张肆意,容华却简直要气吐血。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怎么、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说出那种虎狼之词

容华觉得自己不能待在竹室了,再呆一刻,可能会忍不住和君尽欢同归于尽

他用尽全力按下情绪,转头便要离去。

君寻存心逗他,怎么可能放他走当即一伸手,精准无误地揪住了少年后领。

“放开我”

容华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狼,转头便要呲牙,却被对方一把捏住下颌

君寻故意凑近,压低声线,缓慢道“寸、步、不、离,这四个字什么意思,还需要为师来教你么”

容华的动作骤然僵硬。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感官都离他远去,唯余君寻说话时扑面而来的热气,与眼前不住开合的、那双褪色花瓣一般的薄唇。

所有的血液都开始逆流,冲向容华头顶,他身上所有的毛发都要竖立起来,疯狂叫嚣着“太近了”,可抗拒的话却卡在喉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毕竟还是少年。

哪怕容华命途坎坷,十六岁的年纪便已尝遍人间苦辣,哪怕他再冷静沉着、再善于伪装心绪,他也是个少年。

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红,整个人直接蜕变为一只煮熟的虾子,君寻目的达到,终于松手,直起腰来。

趁着容华未曾回神,他反手从衣柜中抽出一套长衫,向他一抛。

红影扑面而来,容华条件反射伸手去接,却不料被冷冽药草香气罩了满脸。

终于回神,便见君寻推开竹室后门,向外走去。

他几乎是本能一般举步跟出去的,待反应过来,又开始在心里唾弃自己立场不坚,竟如此不禁撩拨,两年的屈辱折磨都抛到脑后了么

居然能想到这种新法子折磨自己,君尽欢果然阴险

隽秀少年满脸纠结,一双琥珀似的眼眸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君寻,最后又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再度冷下来,摆出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君寻摸着下巴看了会,终于移开了目光。

适才明月尘的诸多叮咛中,曾提到过寒涯谷的构成。

当年太华祖师捡到幼年君尽欢,便着手改造莲华峰。

谷中冰潭乃是由他引来一条灵脉积聚而成,又为了君尽欢疗养方便,特意将冰潭之水引流至刻了净化阵与聚灵阵的水池。

君寻站在冒着寒气的冰池边缘,盯着水中若有似无的灵力丝线,心道原身这双眼睛属实厉害。

非但能看到各类能量,连各路阵法招式都能一眼发现弱点所在。

如此厉害的眼睛,为何会被那黑影称作“妖瞳”呢

他摇摇头,褪下外袍,踏入池中。

几乎能够将人血脉冻结的寒池,于身负火毒的君寻来说,不过是一处清凉些的泉水。

不过正好,趁着明月尘刚刚行完针,火毒最沉寂的时候,他准备好好研究一下悬浮识海的那枚紫珠。

君寻可还记得,他一拿到这东西,就无意识接连冲破三重封印。

火焰几乎撑爆仙脉的剧痛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具躯壳恐怕根本无法承受六道封神印尽数解除时爆发的紫焰。

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他极有可能会当场炸成一朵烟花,死无全尸。

灵识沉入识海,君寻来到紫珠面前,却见它表面缭绕的火焰比起初见减弱不少,隐约露出半透明的内核。

似乎有什么影像被封印其中,缭乱飞快地闪动着,即便穷极目力,也无法辨别。

君寻略一思索,灵识伸出手指,试探着点上了紫珠表面。

识海景象顷刻飞旋,他只觉神思空白一瞬,灵识已然置身一处奇异空间。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莲池。

叶是雪一般的纯白色,皑皑无瑕,脉络中隐有光辉流动,目之所及,无穷无尽。

天穹如墨,空旷冷寂。

可堆雪般的荷丛中,却间或点缀着琉璃质地的水晶花苞,清辉耀目,仿若群星降临。

眸光再向下,却见荷叶之下并非池水,反倒翻腾涌动着无尽云雾,衬着花苞柔辉,反倒更似星河。

君寻默默看着,胸腔却莫名涌上一股暖流。

容华抱着怀中布料柔软顺滑的长袍,盘膝而坐,准备入定修炼。

可那股冷香却好似专要与他作对,一呼一吸间,充斥鼻腔,扰动心绪。

他烦躁睁眼,索性盯着池水中仅着一层薄衫的美人发起呆来。

君尽欢生得过于白了。

寒雾升腾间,几乎将他衬得有些透明,若再贴近些,是不是能看清肌肤之下的青色血管

容华的视线落在君寻覆目的白绫之上,眉头轻蹙,又想,君尽欢的眼睛为何会是紫色

他活了这么大,还从未听过世间会有人生出一副紫瞳。

莫非这便是他一直装瞎的缘由么

池水由冰潭边缘引出的竹槽缓缓流下,激起碎玉一般的回响。

溅起的水珠洇湿了美人鬓边碎发,湿漉漉贴在颊边,衬不出丝毫血色。

容华又望向波光潋滟的池水,正腹诽君尽欢怎的这次泡了恁久,正常人哪经得住这么泡

便见一只手臂缓缓由水中探出,活像一截新出水的细藕。

与此同时,整座山谷中忽而风云变色,寒风骤起

破水之声乍响,容华怀中一空,再抬头时,叠叠红浪漫入整片视野,张扬灼目,风姿飒沓。

就在君寻挡在容华面前的瞬间,万千剑影裹挟霜花雪片袭面而来,铺天盖地,竟虚实难辨,无从闪躲

君寻轻笑,指尖一动,无尽意舒展而开,瞬息化作金翼长弓。

红衣青丝张扬如翼,似要羽化而去,他却仍旧自若,搭弓拉弦,月华箭镞对准旋风中一点寒芒

指尖放弦,流光一隙

“叮”

锋芒相撞,铿锵之音响彻天地,所有令人目眩的幻影收归一点,落上来人锋锐无匹的剑尖。

君寻视线落上风雪之后的挺拔身影,唇角微勾“师兄,承让。”

对面男子眉眼锋利,仿若一柄出鞘利剑。如此冰冷迫人的气势,唯有问道峰主谢疏风。

一招被破,谢疏风却不见丝毫气馁,扬剑再发“再来”

第二剑远不如方才声势浩大,本有些疏懒的君寻却整肃神情,认真起来。

正所谓,仙者修形,圣人修意。

谢疏风久居仙人境顶峰,又一心钻研剑术,将臻化境,君寻已由他这一招中觉出了“意”的存在。

剑意无匹,一往直前,世间万物不可撄其锋芒

连双眼都没能立即发现这一招的缺陷,这种久违的危机感,却令君寻全身筋骨舒展,无比快意。

他索性闭眼,金弓舒展,光弦绷成满月,只向着直觉所指,铮然放箭

“锃”

光箭与剑锋错身而过,刮擦出激荡灵魂的长吟。

容华下意识捂住耳朵,双眸大睁,但见谢疏风长剑直指君寻咽喉而来,眼看便要刺入皮肤

剑尖骤停,去势瞬折,唯有卷挟的劲风荡起沿着君寻精致肩线垂落的青丝,却终究未能再进半寸。

终究是棋差半招,失之毫厘。

剑意散尽,谢疏风抬起左手,抹过颈侧被光箭刮出的细长血痕,干脆道“我输了。”

语毕,他收剑入鞘,就着寒池边摆放的桌椅一坐,开始拧眉深思,似是又有所悟。

果然是不折不扣的剑痴。

对招过后,君寻已对谢疏风格外欣赏,见他如此,也不出声催促,只挥手召出美酒佳酿,拉着容华边喝边等。

半晌,谢疏风终于动了。

君寻斟了杯酒,推至他面前,笑道“如何”

谢疏风点点头,接过玉盏一饮而尽,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寒眸终于转向君寻,缓慢道“你从前不喝酒的。”

君寻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勾唇,笑意被张扬红衣映得分外醒目灵动“哦那我从前如何”

谢疏风抿唇,却没有立刻回答。

小师弟自小喜着白衣,干净得仿佛脱身冰雪而来,不太像人,倒像端坐神龛的娃娃。

他天生话少,二人同处太华这么多年,与小师弟的接触却有且仅有入门时一次切磋。

此刻对方倚着桌案,看似懒散无状,背脊却始终笔直,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利刃。圆润整齐的指尖却转着杯盏,于酒液激荡间染上湿意,仿若被雨水打湿的海棠花苞。

谢疏风看着,忽而又觉得白色太素净,并不与小师弟相称。

他收回视线,觉得对方行径习惯大抵有些不同,直觉的反馈却分毫不差。所以谢疏风相信自己的心,默了半晌,只挤出四个字“剑心未变。”

君寻手上动作一顿,笑意盈盈“我都不用剑,何来剑心”

谢疏风又看了他一眼,神色坚定“总有一日,会让你出剑同我一战。”

君寻微怔,对方起身复道“师兄已同我说了,长明路远,万事小心,我在圣宫等你。”

语毕,他也不多留,径直御剑而去。徒留君寻边独酌,边望着空中残留的剑气出神。

对方这么一说,他倒仿佛记起来一些事情。

似乎在一切的最开始,扮演各路反派之前,君寻自己也是用剑的,只是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不用了。

是一柄什么样的剑来着

他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了。

容华一直默不作声,此刻见君寻似乎出神,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

他知道君尽欢厉害,却不知道他竟这么强。

谢疏风的实力与天资碧霄闻名,号称百年来最有望成圣之人。

可这样一个人,竟以半招之差,落败于君尽欢。

此时此刻,容华才真正明白了昨夜山洞中,对方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啊,又天黑了。”

君寻早已微醺,望着今夜颇为晴朗的星空,忽然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旋即收了酒具,起身回房。

容华被他拉回竹室后撇在一旁,神情微妙地看着君寻白绫一扯外袍一脱,又毫无防备地躺倒卧榻,一时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有那样强的实力,君尽欢真的需要防备他么

容华站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回手由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轻手轻脚来到榻边,垂眸审视着呼吸已趋平缓的君寻。

短匕出鞘,刀尖折射着投入窗棂空隙的冷光,塌上美人却在此时低喃一声,翻了个身。

本就松垮的内衫因他的动作滑落泰半,露出纤细玲珑的玉肩,与优雅矜贵的颈线。

即便在黑夜中,他也耀目如常,靡艳不可方物。

容华呼吸一滞,视线几乎是无法控制地扫过那人颈边牙印。

明珠微瑕,冷月有缺,世间憾事不过如此,如今还要加上君尽欢被咬。

而他就是那个破坏了造物主完美作品的元凶。

容华好不容易攒聚起的勇气顷刻散尽,落荒而逃。

有些纷乱的脚步声远去,似乎彰示着少年一团乱麻的心绪。

竹室再度寂静下来。

半晌,塌上本该熟睡的青年却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底星海深邃,紫光潋滟。

他望向竹门处有些歪曲的缝隙,拉好衣衫,忽然薄唇轻勾,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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