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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节

南郊意思的挪动了一下人手,可瞧那慢吞吞的架势,估计能赶上给人收尸。

太子垂着头颅,不让人看到他憋住的眼泪,一日之内,他丧子丧父,现在还要丧母了吗。

清河郡王究其一生求一个公道,到头来却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一个笑话,仰天啼哭一声,拔刀自刎了。

俪王一瘸一拐的爬过去,将苦命侄儿揽入怀中,他早就料到了这般下场,可真送走了世上最后一个亲人还是让他痛彻心扉。

天坛防线将破,长宁郡王直奔夏氏而去,就算死他也要拖着这个女人一起下地狱,母妃还等着他们呢。

至于太子,就交由诚王应对吧,他们俩不是不死不休吗。

抱着夏氏跌落天坛的一霎那,盛阆祯只一个念头,真好,终于可以去见母妃外祖了。

长戟透心而过,这位骄傲至死的殿下含笑而终。

诚王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拔出腰间的利剑,生不成王,死不为奴,他知道自己拼不过盛阆瓒,可让他苟且求生,不若让他壮烈求死,哪怕赌上一切,他也要求一个胜负!

陆冉握紧刀柄,驱动兵马备战,南郊虽然英勇不足可兵力占优,豁出去打,谁怵谁!

苏袛铭看着这不争气的两位皇子,实在是怄得半死。

蠢货!不晓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典故吗,他们拼个半死,最后朝局都落到了沈炳文的算盘里,届时只怕沈一鸣这个老匹夫挟幼主以令诸侯,那苏家可就遭殃了。

“咚!咚!咚……”

大军以盾阵示威,威武之声响彻天地。

苏袛铭长舒一口气,赵家那小崽子总算是赶来了。

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什么遮掩了,黄沙军团死气沉沉的中帐大旗竖的极其瞩目,众人远远的只看见战车上立着一个青年男子,怀中似是抱着一个小小襁褓。

“皇太后到!皇太孙到!”

军风如此,通传声暗沉低哑,就像喉咙里塞了一把沙子一样,却让满朝文武脑弦绷得巨紧。

沈炳文不甘的望着永安侯府的黑云旗,只差一步,他就能成就不世功业,竖子坏事!

南郊武勋瞧着那小小襁褓,眼都红了。江夏侯等老戚恨不得将永安侯摁在地上饱拳,老小子忒不仗义,自个儿吃独食,这么大一份功劳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金吾卫瑟缩倒退,诚王麾下残勇稍有不服,可瞧着重军中间的家眷,手上握刀的力度都卸了三分。

柱国公府与武成侯府的诰命被推在前面,很是显眼。

齐渭眼见老母周侧环绕的刀刃,急的近似发疯;晋广原撒目遍寻两位公主不得,却见晋绥稳妥立于老妻怀中,便知晓赵秉安不打算放过他晋氏血脉。

“擒下贼首盛阆顼,太子殿下便恩赦尔等罪孽。”

铁河屯疆已经被打残了,留下点火种也好牵制军中各方实力,关键不能让金吾卫一家独大。

赵秉安带来多少兵马无所谓,可他怀中的皇太孙至关重要,沈炳文恨恨的捏着指节,悔叹自己没将这赵家小子当回事。

太子近乎喜极而泣,他奔赴至赵秉安身旁却见自己的肱骨面色虚白,满头大汗,身形微颤,似是随时都要倒下。

他这才想起来,赵秉安身上带着伤呢。

一见到东宫,赵秉安便火速交接皇太孙,隐于帐后。

太子重兵在握,自忖有了底气,厉声逼迫晋齐二人,刀架在脖子上,挟持妇孺的罪名竟被他自己坐实了。

赵秉安皱了皱眉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废诚王看着身旁浮散的人心,了然的笑了笑,终究是一败涂地啊。

“盛阆瓒,本王从来没有输给你,本王只是输给了天命!天不佑我,为之奈何!奈何!”

看着这位皇长子镇定自若的拔刀刎颈,赵秉安觉得,他着实比太子更具帝王之气,可惜,造化弄人……

四王谋逆,已除其三,剩下一个跛脚的俪王,谁都不拿他当回事。

太子颤巍巍的奔到天坛脚下,寻睨夏皇后的尸首,一堆断肢残块,血污遍地,不是凤袍那鲜亮的眼色,太子都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李卓——”

赵秉安心里咯噔一声,太子千万别自毁长城,将人给逼反了去。

“李茂,且去探看军情,记住,劝服你爹便是大功一件,殿下即位必不吝啬爵位赏赐。”

赵秉安庆幸攻破宫门之时顺手将李茂给擒住了,这会儿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因为对苏泽衡当初那番话心存忌讳,所以赵秉安一直不愿靠近天坛,他给祖父等人递了个眼色,便佯装体力不支,跪伏在了战车上。

内阁里头张顾二人本系在皇太孙身上,现如今太子掌控了太孙,圣上又是这样一副半生不死的状态,他们无法,只得倒向东宫,竭力劝慰着李卓。

金吾卫间接害死中宫是事实,李卓理亏在前,不得不服软。

正当他打算下跪请罪的时候,一只颤抖却力道十足的手拽住了他。

“将,将太孙,带到,带到朕这儿来……”

第226章

诈尸了……

太子顾不得满脸涕泪,怔愣的抬起头, 直勾勾的望着金吾卫中军行榻, 期盼着自己刚刚是幻听了。

赵秉安狠狠扎了一下掌心, 恨得都快把唇角咬破了, 千年祸害万年妖,乾封帝还这个罪魁祸首怎么能还活着。

太子平顺即位,永安侯府擅调兵马便是事急从权,可若是乾封帝留有大行遗诏,那想将东宫拱上帝位,只怕就得走一走诚王他们的老路了,届时, 史书上只怕少不得要记上一笔——乱臣贼子!

“大军移行, 护佑圣驾!”

当年乾封帝逼死了光宗贞皇帝, 没道理今日太子不能挟势以迫,重蹈一回“覆辙”。

“南郊行营动,保护太子!”

江夏侯等老人就干脆多了,谁膀子硬就跟谁站一队, 赵家侄孙手里有完备的两万多黄沙铁骑, 一万铁河降卒,再加上他们南郊两万雄兵,如此军力,放眼京城哪家能敌,收拾金吾卫那些个小崽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太子一下子从惊骇中醒过神, 对啊,他怕什么呢,父皇重伤垂危,他文武势力兼备,何必非要等着人施舍帝位,若是自己能取,那不是更解气吗。

有些念头一旦产生便如烈火燎原,势不可挡!

太子挪步,将皇太孙元澈牢牢扣在怀中,一脚一脚往后撤。

乾封帝半昏半醒,自是看不见东宫眼中仇恨的火焰。可李卓与几位阁老又不瞎,他们望着迫近的大军,喉头发苦。

皇太孙的哭声渐渐离远,乾封帝眯开眼缝,只扫了一眼,心就凉了。

“刘谙,拟——旨!”

“着,着太子,监国,授,授玺。”

赵秉安眉梢一挑,都这个关头了,还不传位,若说乾封帝没藏着什么心思,鬼都不信。

“圣上龙体垂危,难回禁宫,纵使华佗在世恐也难愈。为江山社稷计,圣上不若……”

“定海侯,你胆大妄为,此等诛心之语岂是尔等勋贵可言,东宫今日临危不惧,力转乾坤,圣上自会看在眼里,况且太子本就是即位唯一人选,何需尔等聒噪!”

苏袛铭明争暗帮,直接把储君即位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说。

湖湘一派收到赵秉安的示意,赶紧下跪叩首,“恭请太子殿下理政!”

户部紧跟其后,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接着,工部、礼部也都默不作声的跪下了;其余官员,望望黄沙军中的家眷,再看着前方没有动静的内阁,俱都认命的跪下了。

“恭请太子殿下理政!”

山呼海喝,不绝于耳。

乾封帝枯长的手无力垂下,毒素已经侵及心肺,他的呼吸愈发急促了。

“呼,呼——”

“沈师傅,拟旨,禅位……”

“圣上……”

“太子即位,皇储—不空,皇太孙即东宫位,领,领金吾兵权。东宫嫡怀次子,身份尊崇,朕甚喜之,然,天不假年,无缘得见,着领荣王位,沉都恪孝十年!”

“子孙,不肖,兄弟戗杀,独留魏王一儿,性憨朴实,怜其,有疾,魏地潮湿,故,易藩莱州,赐,赐盐引海事……”

“父皇!”

太过分了!乾封帝这道旨意发出去,天下藩王无不躁动,孝宗呕心沥血削的藩,难不成到太子这一辈还要还回去吗。

再说莱州,濒临渤海,港口甚广,夏秋顺风之时,扁舟半日可至京城。赐给老四海事,那不是让魏王府捏住乾清宫的咽喉吗。

“太子敏达,必能善待手足,朕,方能无憾……”

想求一个名正言顺,就得打碎牙和血吞,当年乾封帝被架空权势数载,现如今太子就得以藩王为磨石,历这帝位第一劫。

“我也是你的儿子啊,我也是啊!”太子捶着胸口,声嘶力竭的问,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连一丝温情都不愿留给他。

“殿下名分已定,快让圣上再见见皇太孙吧。”

只要太孙到手,沈炳文有十足把握腾挪乾清宫,太子几斤几两他们都清楚,根本撑不起来事故。

“且慢!”

车骑已至,赵秉安疾步奔赴,小心翼翼的把老人家搀了下来。

“孟老,邵生,你们怎么会……”

“学生见过老师!”这次的呼喊明显比方才真心多了,六部九卿潮水般的往前涌,霎时间好像忘了垂危的乾封帝似的。

沈炳文与顾椿如坠冰窟,万年老怪一出手,他们那些心思只怕都无所遁形。

九十高龄的老人家如睡似醒,步履蹒跚,却稳稳的走向了太子。

无视内阁里六人缤纷的脸色,孟老太爷颤巍巍的给太子行了一礼,参拜帝王的大礼!

文武百官环顾相侧,扑棱棱的再度俯身,这次他们都自觉闭紧了耳朵,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咳咳……,朕,没想到,还能有见到您的一日。”乾封帝嘲讽中略带辛酸的低语,他小瞧太子了,没想到人家还藏着一手呢。

“老朽避世多年,不涉红尘,此番着实是被娃子们吵翻了耳朵,不得不走这一遭。”

浑浊的眼珠一睁开,内阁里为首的几人便瑟缩了一下。

“唉,局面已如此艰难,圣上何苦还要拆台?人生如梦,活到咱们这关口的,该放下就放下吧。”

乾封帝打心眼里看不起东宫,无非是移情作用,确实,太子耳根子软,心性不够坚决,易遭小人蛊惑,可皇位会彻头彻尾改变一个人的,当年优柔怯弱的湛王不也成了一言九鼎、执掌乾坤数十载的乾封帝吗。

“沈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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