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嫁妆,一般都会与男方给出的聘礼相对应,总之是,男方给出多少,女方也不能太少,不然会被看不起。
虽则周氏很早就给檀如意备齐了嫁妆,但上次和丁家成亲时已是搬了个来回,有些大件的东西不免有所磕损,且还嫌弃不吉利,便处理了一部分,换成了钱。
跟着在京城置办房产、檀至锦成亲、檀如慧嫁人,一家子往来京城这么多次,开销极大,那点钱早就花光了。
现下檀如意和冯家议亲,好歹也是伯爵府的嫡长媳,加上冯宝山得了宋氏留下的嫁妆,这聘礼不能少。
但对于檀家来说,仓促之间再备一份同等量的嫁妆,很有些捉襟见肘。
是以檀参政心中发虚,一直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或许还能另有转机,打哪儿发一笔财凑齐这费用。
眼看着这件事就要到尾声了,没想到宋舅父居然一直记着,并且穷追不舍,这可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檀参政想着,便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声气:“我堂堂三品参政嫁女,还能少得了嫁妆?急什么呢?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这不是才把你们家那堆乱七八糟的破事料理清楚吗?急什么呢?且你们这不是还没请官媒上门么?所谓三媒六聘,你们差着多少步?急什么?啊?”
一连三个“急什么”,还有“你们家那堆乱七八糟的破事”,这都攻击上了,这态度不可谓不差,明摆着很不高兴的意思。
冯宝山可急了,在桌下偷踢宋舅父的脚,暗示快别说了。好不容易到这一步,绝不能因小失大,得罪了岳父。
宋舅父巍然不动。
虽是急了些,但这问题不得不问清楚。
男婚女嫁,聘礼和嫁妆是其中很关键的一节。
说白了,女方带来的嫁妆多少,甚至能够改变一个家族的命运。
譬如说,穷困之家,靠着这嫁妆,便有机会买田置地、做个小营生、送家中子弟读书、给病人治病,发家致富,从此走上康庄大道。
还有那富贵人家,平时不动媳妇的嫁妆,但到了关键时刻,遇难之时,也能靠这份嫁妆逢凶化吉。
再不济,这份嫁妆传承下去,到了儿孙手里,就成了一个家族的资产,一辈传一辈的,家族随之发展壮大。年岁渐长,一些东西就成了传家宝,所谓底蕴,便是这样来的。
此外,宋舅父另有一个重要目的——为自己的外甥争一口气,争一份脸,挣回一份主动权。
这桩亲事里头,忠毅伯府丢的脸太大了,可谓是被檀家压着撵着打,可以想见,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冯家在檀家面前只能低头做人。
两亲家成这样,不是好事,尤其男方一直这样低头伏小,天长日久,不利夫纲,也会被外人嘲笑。
宋舅父这些天也仔细打听过檀家的情况,觉着唯有金钱这一块是檀家的弱项,只要拿捏住了,就能争回这一口气。
檀如意的嫁妆少不要紧,照娶不误,也没人会嘲笑嫌弃她,但檀家不能把尾巴翘的那么高啊,双方各有欠缺,就互相将就体谅了吧,和和气气、平平等等做亲家,多好!
是以,宋舅父客气地给檀参政斟满酒,笑眯眯地道:“您当然不会少嫁妆,咱们家三媒六聘也不会少,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会少。但不瞒您说,我们真挺急的。
眼瞅着您这很快就要去赴任,将来书信往来不方便……俩孩子年岁也不小了,就想赶紧把这事儿定夺下来,早日定下婚期,这便安安心心备娶备嫁,后头的事还多着呢。您说急不急啊?该不该急?”
“急!该急!”冯宝山没经过这些事儿,不懂得两位长辈到底较个什么劲儿,但他知道自己真的很急,并且大声嚷嚷出来,并不害怕被人笑话。
“哈哈哈……”檀至锦抓住机会大笑以活泛气氛,同时使劲戳戳身边的檀至清,要求他一起陪着笑。
“哈哈哈~”檀至清再戳身边的檀至文,势必要把陪笑这种事传达到位。
“呵呵……”檀至文皮笑肉不笑,顺手戳了一下身边的冯宝山。
“三舅兄有何吩咐?”冯宝山想着是有什么暗示,声音压得低低的,壮硕的上身弯下去,紧紧挤在檀至文身边,黑胖的脸微仰着,眼神充满了求知欲。
檀至文收起笑容:“你太急了。”
“我知道。”冯宝山抓着头笑:“我就是担心错过嘛,宝贝人人都想要,必须先下手为强。”
檀至文默默地想,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把檀如意当宝贝,放心好了,一定没人和你抢。
宋舅父继续笑眯眯:“檀兄啊,你看,多好的孩子呢,咱们做长辈的,不就是为了孩子们好么?你忍心不?”
“做长辈的,都是为了孩子们好……”这是之前檀参政一直用来逼迫冯梁的原话,现在宋舅父原封不动地还回来,可想而知檀参政是什么心情。
他耷拉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舅父,最终用力一拍桌面:“你喝醉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仓促之间我拿什么给你!我要慢慢斟酌!斟酌妥当再说!”
宋舅父见好就收:“行!我等你啊,三天后,咱们崇厚拿到他母亲留下的嫁妆,我们就谈聘礼和嫁妆的事。来,我们这边早就备好了聘礼单子,我先给府上留着参详。”
所谓参详,就是方便做对比,我拿的多,你可不能太少。
冯宝山双手奉上聘礼单子,羞涩地冲着檀参政笑。
檀参政面无表情地瞅着他,用力把聘礼单子拿走,塞进自个儿的袖筒中。
冯宝山一颗壮实的心顿时跳得“咚咚”乱响,不明白为什么檀参政突然没了好脸色,莫非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宋舅父目的达到,再坐一回便起身告辞,檀参政自是不想留他,连带着想把冯宝山父子一块儿赶紧地送出去。
冯宝山却是不肯走,搓着大手羞涩地小声道:“岳父大人……啊,不是,檀大人,晚辈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