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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 终章

“不见了?!”

“是,末将已经派人去找了,也通知了兰将军,若他要回妖都,务必将其拦截!”那人很着急,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

“不用管他。”魔君当机立断,“告诉兰亭,即刻整军,待与咱们的主力会和,全力攻城。”

也许摆在他面前的,从始至终就只有这一条路。

他没有派出全部的兵力,只挑了精锐,叫木光的副将领军去与兰亭会和——这人是木光举荐上来的,此前也颇有战功。

身受重伤的木萧与敌国的习洛书习洛书一同消失不见了,按常理来想,应该是习洛书带走了木萧,但习洛书这样精明的人,他为什么要带走木萧这个将死的累赘呢?

许多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尤其是魔君身边的那些亲卫们,毕竟他们是亲眼见过君上是如何看重那木萧的。然而大战在即,也没有人会多问。

城里,成松等人是早有准备,而庄镇晓受命匆匆赶到帝都堪舆图阵法中心时,却发现早有人在那里等他了。

是扶渊。他盘腿坐在高台正中,并没有急着开阵。似乎是料定了这一切,好整以暇地正等着他来。

“扶渊,你不是被禁足在连远殿了吗?”庄镇晓没有贸然过去,离得近了,他才看到扶渊怀里还抱着祭历,“怎么出来了?若叫那些人知道了……”

“没事,太子爷都不管的。”扶渊无所谓道,他又以一种很严肃的语气对庄镇晓,“师兄,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

“我来开阵,师兄去保护太子。”扶渊看着他的眼睛,“万不可有失。”

“保护太子?”庄镇晓不解,即便是天时院的院长,也是非诏不得入宫的。

“他现在肯定不在宫里了。”扶渊低下头,“师兄去外城寻他。”

“好,那你自己小心。”庄镇晓应了,只是他见扶渊身边连一个护法的人都没有,不免担心。

“师兄也小心。”扶渊冲他点点头。

自始至终,扶渊都没有挪一下屁股,算得上“礼”的,似乎也就在这轻轻的点头上了。事出突然,庄镇晓也没有细想,为何一向守礼的扶渊今日会这样反常。

待他去了城外,才知道这情况有多乱:原来是那个江湖上无双门的门主路九千来了,众人不知道他是敌是友,这才乱成了一锅粥。

太子是国本,钟离宴的安危对于庄镇晓来说并不完全是扶渊的嘱托,更是他作为第一学院院长的责任。人山人海里,路九千的身影要比众星拱月的钟离宴更好找——庄镇晓从未见过这个号称是独霸江湖的路九千,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天律出鞘,庄镇晓一个纵身,施展腿脚,跟上了路九千的身影。

路门主过来,本是直接来寻钟离宴的,谁知被半路杀出来的庄镇晓给绊住了。本不想理会,可天律剑凌厉的剑势让他不得不停下来抵抗。

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原来也是个小娃娃。路九千怕伤了他,便收了势,一下就退到几十步之外:“功夫不错,没糟蹋了这把好剑。”

常人听到他这话,早就感动得痛哭流涕跪下来喊“师父”了,可这孩子就像听不懂一般,提着剑还要追他。

这下路九千也搞不懂他到底是哪号人了,他退回到那小太子身边,那人也很快就跟上来了。

“庄师兄!”庄镇晓提着剑的样子,把钟离宴都唬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堪舆图是谁开的?”

“殿下,此人——”庄镇晓有些急。

“庄院长,不得无礼,路门主是来保护本殿的。”钟离宴拿起了他太子的款,“堪舆图呢?”

“回殿下,”庄镇晓自知失礼,便退了一步,行了大礼,“堪舆图是上神在主持。”

“哪个上神?”钟离宴一怔,半晌反应过来是扶渊,赶紧上前把庄镇晓给拉起来,“我知道了,一定是他叫你来这儿的。师兄,这堪舆图还是有你更稳妥些,告诉他有路门主在,不用担心我。”

“是,臣遵旨。”庄镇晓又是一礼,起身时,他看到太子殿下身后的路门主也正在看着他。

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扶渊开阵的高台——与他走时不同,此时高台上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扶渊坐在最里面,抱着祭历,闭着眼,只用堪舆图来与这些刺客纠缠。

堪舆图再精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扶渊一个不察,叫他们钻了空子,庄镇晓赶到时,那白刃已经快劈到了扶渊的门面。

“天律!去!”

千钧一发。

“庄师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钟离宴呢?!我不用你护着!”扶渊仍闭着眼,不敢分太多的心,三军阵前的情况远比他们这里凶险得多。

“太子殿下那边有路九千跟着,他比我强,你放心!”刀光剑影中,庄镇晓的衣袂上下翻飞,那件天时院的院服须臾间就染上了血。

“路九千?!我放心个屁!”扶渊骂道,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毕竟这是庄镇晓,毕竟人家是来保护自己的,便又开口解释道,“那个……庄师兄,我……”

“别多话!专心!”

“……”扶渊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自己这边好办,庄镇晓那边可不能被打扰。只是……扶渊皱眉,这些日子来庄镇晓对他的好,他实在没理由坦然接受,他怕这份恩情以后自己会还不起。

他既然能操纵堪舆图,那么就意味着整个帝都在他手上,别说这几个不入流的小贼,就是魔君亲自来了他也有能力自保,这件事庄镇晓应该是最清楚才对。这个庄镇晓……所以……扶渊敛眉,他忽然想起了些这时候不该想的事情,难道庄镇晓这是在后悔祈知守么?

因他深思飘忽,法阵也出现了些许波动,庄镇晓感觉到了,又分神来提醒他要专心。

算了,就这样吧。扶渊不敢多想了。

这些刺客被扶渊与庄镇晓联合绞杀后,庄镇晓巡视一周,确定这里暂且安全后,便要上来帮助扶渊一起来主持堪舆图。谁知扶渊却拦下了他:“师兄!还、还是请你在外面给我护法吧!”

“我在外面,怎么给你护法?”庄镇晓抬头看着那阵法发出的光芒,微微眯了眼,“你叫祭历出来守在外面。”

里面的人没有立刻应他,庄镇晓也就没有再问,径直上去了,走到一半儿,才听得里头的人幽幽开口:“师兄,对不住了。”

声音极轻,却刚好能传进他的耳朵。

“扶渊,你疯了!”他想起那时在天时院里他给扶渊找出的什么献祭的阵法,又想起今日独坐高台不曾动身的扶渊——他真怕扶渊一直坐在那里,根本不是为了静心,而是已经站不起来了。

扶渊设了结界,他过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帝都的堪舆图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扶渊若还要献祭,献给什么呢?难不成……难不成是……

他真的疯了!

庄镇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对策拦下扶渊,他确信太子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他把弟妹的安危看得比这天下还重,可外面的战况又不容乐观……庄镇晓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后发现,还得靠自己,只能靠自己。

却说法阵里的扶渊。

他面容沉重,心中的焦急比起外边的庄镇晓只多不少。

他甚至怀疑,当时庄镇晓给他的那些献祭的咒语是不是错的,或者干脆就是些无聊的前人的杜撰。

城外堪舆图的线图他早已画好,可到了箭在弦上的时候,扶渊才发觉这献祭的阵法出了岔子——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庄镇晓,很快又在心里否决了,庄镇晓是个实心人,他既这么说必定事实如此。扶渊努力地回忆那些阵法,一步一步地校验这计划中的每一环。

时间变得每一瞬都紧张起来,一刻不一定能值千金,中间夹着的性命却是数也数不尽。

疏漏在哪?

“小上神。”结界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谁?!”扶渊猛然睁开眼,看到了一个魁梧的男人,小山似的忽然就立在了他身边。

外面的庄镇晓也看到了,他也是满面惊讶,未曾注意到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是谁?”扶渊在心中唤祭历出鞘,却发现祭历也不见了。

怎么这么邪性!

“我有点儿欣赏你了。”“小山”忽然开口,冷冷的态度,扶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借力打力,连消带打——我想,帝都若是没了你,大年初一就该是城破受降的时候了。”

“什么?”扶渊不解。自从这人出现后,结界内的温度骤降,扶渊只觉得冷。

“要我说说么?”他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扶渊说不上来,淡然也好,闲适也好,放在这里都不合适,“也许你还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个献祭的机会,但你很聪明,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城外画出堪舆图,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兰亭与魔君都误认为你是木萧,把魔族精锐引进风月关,再靠着堪舆图一网打尽。是也不是?”

“你在说什么?!”扶渊慌了,天底下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事,就这样被铺陈于朗朗乾坤之下。

庄镇晓虽然也是惊讶,但好在是旁观者清:“献祭的事,即便是没有我给他的阵法,也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对吧?”

这话提醒了扶渊,他立即问那人:“你到底是谁?要我献祭的人又是谁?”

“小山”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才懒懒开口,“君阁祭历。”

“祭历?你不是女子吗?”扶渊半信半疑,却没那么害怕了。如果是祭历,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足为奇。

“名器化灵,难不成也要向你们一样分出个雌雄来?”祭历反问。

“……君阁?你、你是帝君的刀。”扶渊后知后觉,一瞬间也想通了祭历是怎么到的自己手上,以及这献祭背后的人。

仿佛草蛇灰线,一下子就明了了。

钟离宴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幌子罢了,只是他不明白,送他祭历的人,难道早就知道九重天会有今日不成?

他甚至猜到了,所谓寂历,到底是什么。

他不仅是当年帝君所用过的刀——更是……一个阵法,献祭的阵法。

“我知道了。”扶渊冷静下来,他明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不论这是谁早早给他准备好的坑,“你是来帮我的,对吧?”

祭历点点头,冰冷的面孔终于化开些许:“不错,要启动这个阵法,你还差一步。”

祭历的坦然让他感慨,在最后的时候,他竟有些好奇祭历的过去了。

“多谢。”最后扶渊道。

白刃刚刺入身体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些微的凉意,丝毫痛楚也无;渐渐的,酸痛,阵痛,最后才是那种灭顶的,轰轰烈烈的疼。

喉间泛起浓郁的血腥气,扶渊没憋住,呛了出来。

他伏在地上,拼命地捂住腹部的伤口,试图阻止鲜血流出;但寂历的血槽太深,纵然没有拔出刀身,扶渊的血也是源源不断地,布满了寂历狰狞的血槽。

是这样啊……扶渊看着指缝间流出的鲜血,脸上惊讶也有,了然也有,绝望也有,挣扎也有,都在极致的痛苦下扭曲成了一个他人看不懂的神色。

脸上早已泪痕斑驳——身上比心里痛楚更甚,真的,比心里疼多了。

寂历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少年,默默蹲了下去,左臂揽住少年的肩,似乎是安慰地将少年搂进怀里,右手则是毫不留情地握住刀柄,把血红温热的刀身从扶渊体内一寸寸抽离。

都结束了。

双眼模糊之前,扶渊似乎听到庄镇晓在喊他,似乎又没喊。眼前突然的变故几乎叫庄镇晓失去理智,他甚至忘了手里的天律剑,忘了怎样破开眼前的结界。他无力阻止扶渊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又被祭历汲干;也无力阻止祈知守永远地留在定远门前,与孤魂野鬼为伴;更无力阻止师尊一心求死,半刻不多留……

都结束了。

【作者题外话】:标题的意思是第三卷结束了,接下来我们开始第四卷……(笑)最近疫情又严重啦,大家一定做好防护,戴口罩勤洗手,不信谣不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