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街上?看到了刚刚惊马的一幕?
叶素素顿时心就悬了起来,皇上怎么会从皇宫里出来?聂铎能不能躲过皇上的那些侍卫?
李征听不到马车帘子里叶素素的声音,猜测她可能是疑惑皇上怎么会出宫一事,便解释说:“我父王曾经是皇上少年时的伴读,这些年又在颍川郡几乎很少回京。皇上大抵是想起他们的少年情谊,所以今日换了便装微服出访,没想到却遇到了你们的马车惊马。幸好有惊无险,皇上和我父王如今在琼浆楼落脚,郡主您要不要过去?”
叶素素恨李征恨得牙直痒痒,她都知道皇上在琼浆楼了,怎么可能不去见皇上?只是一想到她和聂铎也约的是琼浆楼,叶素素顿时就心惊肉跳。
她出行的马车没有放叶家的标志,惊马时皇上却知道那是她的马车,定然是皇上身边的那些侍卫神通广大,一早就打探了清楚。聂铎毕竟此刻身份不能暴露,若是不巧撞进了皇上的手里,那可怎么办?
叶素素急得汗都淌了出来,可是还是要硬着头皮去见皇上。她趁着面圣前换衣裳的机会,悄悄地叮嘱玉竹去给聂铎报信,让他晚些时候再来琼浆楼也行,不要急于一时,不管多久她都等。
所有都安排完,叶素素只能去见了皇上,让她意外,除了平郡王在之外,她父亲叶太傅竟然也在。
叶太傅见到叶素素,担忧的脸色才缓缓地落了回去。皇上见叶素素平安无事,问了几句后,也就放心了,转头便和叶太傅打趣:“你刚刚不是说在琼浆楼等女儿,一时走不开吗?如今你们家女儿来了,朕和平郡王的面子你总要赏的吧?”
叶太傅有些尴尬,道:“多谢皇上,臣原本想着处理完公事,我们家长仪又是个嘴馋的,平日里最喜欢琼浆楼的菜,可是夫人又不许她常吃。正巧她今日上街,臣原本想要瞒着夫人领着长仪吃小灶,没想到让皇上抓了个正着……”
“哈哈,长仪,朕给你做主,今日你尽管大吃大喝压压惊,朕请你了。”
叶素素挤出了个笑容,屈膝行礼,谢过皇上。她和叶太傅无意中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言难尽。父女两个人谁也没想到会在琼浆楼里遇到了微服出宫的皇上。
就在此刻,外面有了响动,平郡王世子李律回来了。
內侍立即进来禀道:“皇上,听说是叶家姑娘崴了脚,平郡王世子也不假他人之手,一路抱了回来,送到了客栈厢房里。”
皇上脸色顿时就难看了,站在一旁的李征也悄悄地皱了皱眉头。
惊马救人可以,如果冒犯了人家姑娘也是有情可原,日后不再瓜葛也无妨,可是这一路抱回来,这事情就做的十分不妥当了!
不多时,李律过来请罪:“皇上,是臣学艺不佳,刚刚阻拦惊马时,害得叶姑娘身陷危急,臣情不得已,冒犯了叶姑娘。臣心中有愧,深知毁了叶姑娘名节。请皇上为臣做主,若是叶姑娘不嫌弃臣,臣愿求娶叶姑娘,还望皇上成全!”
如晴天霹雳,一道大雷砸了下来,屋子里的几个人都一时惊住。
平郡王虽然没有弄明白这个叶姑娘是谁,但显然不是安然无恙站在这里的长仪郡主。李征也是脸色铁黑,胸口压了一股子怒气。
他昨夜跑到大哥李律的房间直言道:“大哥,我看上长仪郡主了,我们各显神通,各凭本事,若是她心仪我,肯下嫁于我,你就不能用平郡王世子的身份和我争!”
当时李律脸色铁青,今日叶家马车惊马,他们兄弟两个人也像是争功一般,纷纷上前营救。只是李征赌对了哪一辆是叶素素的马车,李律则被他忽悠地去追了另一辆马车。虽然叶素素这边还未等李征出手,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快了大哥李律一步,先在叶素素这里露了脸。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大哥竟然……竟然要求娶叶家的另一位姑娘!
皇上也是震惊。
叶素素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儿子不少,女儿却只有长乐一个。长乐虽然是养在了皇后身边,却也不知怎么养成了一种习惯性讨好别人的小家子气。他是皇上,他的女儿那是天之骄女,怎么会养成这样?
皇上不免对长乐有些失望,反而是长仪,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当初又因为早产身子骨不好更是娇滴滴,行事作风之上反而却有一种霸气,该退让时知礼有度,不该退让时可是寸步不让,简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让皇上仿佛看到了皇家公主该有的模样,也大概是因为如此,他更偏疼叶素素一些。尤其是她揍了太子赵从嘉,又揍了大公主长乐,虽然初闻之时很是气愤,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两个孩子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若是有人家长仪郡主一半的气度,该多好?他也就不用日日如此操心了。
赵从嘉那点小心思,皇上不是不知道,甚至他还知道赵从嘉弄了个道士要使用那下三滥的手法,幸好被叶太傅拦了下来,没有酿成大祸。虽然叶太傅并没有带着人证来告状,但是皇上听了之后,连着三日没有用好饭。一想到自己家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他有时候真想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儿子,可是又想到自己的结发皇后,盼了一辈子才盼到这么一个心肝宝贝,皇上又不忍心去责罚赵从嘉。
于是,皇上想要替长仪郡主叶素素寻个好夫君。
自从那赵从嘉安排的那道士出现后,他这些时日,把大原国适龄的少年儿郎从头到尾挑了个遍,总算勉强地挑出了平郡王世子李律,觉得这小子还算看得过眼。他探了口风,知道平郡王也有意与叶家联姻,立即下旨让平郡王带着儿子们进京,又把叶素素也从骊山院叫回来,让两家相看。
毕竟,结亲不是结仇,姑娘家嫁人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他还是希望叶素素和平郡王世子两个人自己愿意。今日,他特意邀请平郡王过来,就是想要亲口问问平郡王世子李律的意思,得了他的保证再去探叶素素的口风。
可是,谁曾想,这万事还没开始呢?怎么李律就来了这么一出?
可是,刚刚惊马是意外,李律又确实做了毁了人家姑娘的名节之事,就算李律不想对叶家的那位姑娘负责,想要娶叶素素,姐妹嫌隙已生,这门亲事,也不是什么好亲事了。
罢了罢了,既然李律是个有胆量担当的,也知道自己此刻是为何跪下请求赐婚,他便做主成全他仁义吧!
皇上感叹之后,缓缓开口:“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们!”他说罢,又侧头看向平郡王道:“平郡王好福气,有如此忠厚仁义的儿子!”
平郡王心里不满,面上却笑眯眯地谢了旨,根本就看不出有一丁点的不愿意。
皇上跟平郡王说完话,又看向了叶太傅,问道:“叶太傅,不知这位叶姑娘?”
叶太傅毕竟已经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他不卑不亢地回道:“她是我大哥叶恩礼的嫡次女,我大哥原是阳城知府,如今五年任满回京述职,便将两个女儿带回了京城。”
至于带回京城做什么,叶太傅不用挑明,皇上也懂了。适龄婚嫁的姑娘,做爹娘的都希望她们嫁得好,外面再好,也抵不过京城,有机会回京,自然是要带回来碰碰运气的。皇上隐约记得,叶太傅那个大侄女好像是叶太傅请旨送到了骊山院暂住。
这边热热闹闹地说着赐婚之事,站在角落里的李征却是傻了眼,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大哥,胸口里隐隐压着怒气!
他大哥是故意的!
他大哥是故意要娶那个什么叶家的二姑娘的!
他大哥是不想和他在长仪郡主的婚事上竞争,可是他大哥并没有退让,反而因着今日惊马他故意给他大哥指错了马车之事,将错就错果断决定娶叶家的另一位姑娘,直接断了他李征娶长仪郡主叶素素的可能!
自古以来,除了续弦填房,除了皇家,没有人会把两姐妹嫁到同一家中!
他大哥的意思是,他们平郡王李家,绝对不会娶一个兄弟两人都看上的姑娘。既然如此,就不如两个人谁都不娶,一起死心!
李征明白了大哥李律的意图,应该是死心不再妄想才对。可是他忍不住满目痛苦,侧头望向了叶素素,他明明只见了她一面,就算是知道自己娶不成她,他为何会心如刀绞?他难道比自己想的还喜欢叶素素?
站在一旁的叶素素是彻底的懵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异样的目光。
上一世,嫁给平郡王世子李律的人明明是她的大堂姐叶蓁蓁,并不是她的二堂姐叶思思。而且,两个人的婚事也不是这么定下来的,而是等所有人都从骊山院回来之后,平郡王和叶家按照规矩议亲的。怎么,这一世事情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上一世一辈子没有嫁人的叶思思,不过就是跟她出门了一趟,结果就改变了几个人的命运?那么,叶思思嫁给了平郡王世子李律,叶蓁蓁怎么办?虽然叶素素不待见叶蓁蓁,可是叶素素从来没有想过要拆散叶蓁蓁上一世的姻缘啊!
她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到了正在谢恩的李律身上,说不出的纠结。
怎么会变成这样?事情怎么眨眼之间就变成这样?
李律似乎感觉到了叶素素的目光,飞快地朝她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了头,恭恭敬敬地守在皇上面前。
皇上因此注意到了叶素素难看的面色。
他心中微微作痛,前一日还是他做主让叶素素和平郡王世子李律相看的,结果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上深感对不住叶素素,朝她招了招手道:“长仪,到朕身边来。”
叶素素回过神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皇上看着叶素素,却对叶太傅道:“叶太傅,长仪是朕看着长大的,在朕心里,她和朕的长乐没有区别,相对于朕的半个女儿。叶太傅,朕就越俎代庖,让平郡王做个证,日后长仪的婚事朕为她做主,她的仪宾由朕亲自为她挑选,也算是全了朕这么多年对长仪的疼爱。”
皇上亲自为她的婚事做主?!
叶素素的身子不由地晃了晃,眼泪止不住地淌了出来。
皇上叹气,他知道今日李律这件事委屈叶素素了,这孩子委屈地都要哭了。既然李律这个小子不成器,他就再为叶素素挑选就是了!可不能让孩子委屈了!
叶太傅的脸色也控制不住难看,担忧地看向了叶素素。
叶素素此刻满脑是都是皇上刚刚那句“皇上亲自为她挑选仪宾”,皇上亲自过问她的亲事,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荣幸,可是皇上做主她的亲事,皇上挑选谁也不会替她挑了聂铎做仪宾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心塞,莫名其妙,又被排除在外了。
男二:心塞,猝不及防,也被排除在外了。
男n号赵从嘉:你们有我心塞吗?我是最早被排除在外的!
☆、50病倒
叶素素神情慌乱, 又不能在皇上面前哭, 她强忍着眼泪给皇上谢恩。
旁侧的叶太傅开口道:“皇上, 刚刚惊马,长仪年纪小, 可能是被吓到了, 让她去给她二堂姐做个伴吧?”
皇上也觉得叶素素一个姑娘家继续留在这里不好,尤其是平郡王世子李律刚刚求了圣旨要娶叶素素的二堂姐,面子上毕竟不好看, 索性点了点头,让给送叶素素离开了厢房。
叶太傅借口不放心女儿和侄女, 也跟着一道出去了。
上了楼,只剩下父女二人, 叶素素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哭得跟一个小泪人似的。
叶太傅抿了抿唇,只好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摇头说:“事已至此,你便死心吧。人我也不见了,只道是你们有缘无分吧。走吧, 去看看你二堂姐, 她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得了御赐的亲事,于我们而言也算是好事,毕竟我和你娘亲并不舍得把你嫁颍川郡,还是想要把你留在京城, 正在愁着怎么推脱平郡王……”
叶太傅絮絮叨叨,却再也不提聂铎。
叶素素知道,如今皇上这话一出,她诈死跟聂铎私奔,这是绝不可能的。
她这辈子,必须要捧着圣旨嫁人了。
若是违抗圣意,就是牵连叶家!
叶素素可以做个不孝女儿,不在亲生父母之前尽孝,诈死私奔,但是她不能因为婚事违抗圣旨,让叶家陷入绝境,甚至逼死父母双亲……
叶素素已经哭得眼睛红肿,自然是不可能去见二堂姐叶思思的。听闻叶思思那边得了赐婚,立即就拖着受伤的脚,去皇上厢房的门口磕了头谢恩,皇上竟然破天荒地见了人,夸赞叶家女儿各个都是好样的。
叶思思那边很快就被送回了叶家,被这事一搅和,皇上也没有了微服出行的心思,打道回宫了。平郡王要回去商议事情,把李律李征两个儿子一起带走了。叶太傅只朝叶素素摇了摇头,转身上了马车,一言未发。
叶素素坐在厢房里,手里捏着她绣给聂铎的荷包,此刻她和聂铎约得午时早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
因皇上一直在琼浆楼里,皇上身边的侍卫自然是把周围守得密不透风,聂铎身份特殊,就算是本事再大,也自然不会在那个时候硬碰硬。如今皇上走了,琼浆楼的守卫撤了,叶素素知道聂铎一定会来的。
她正思忖间,厢房的门被轻轻地叩响,叶素素的心瞬间就吊了起来,她甚至不用去仔细听,就知道门外的人是聂铎。
她握着手里的荷包,指甲死死地扣着,眼泪淌个不停,牙齿却一直咬着嘴唇没有放开。
铎哥哥就在门外,她只要起身开门,就能抱到铎哥哥了。
可是,她真的还能这么做吗?她真的还有资格这么做吗?
明明一切都已经要商定好了,她辞别父母,私下里跟聂铎去西南,从此不管富贵贫贱,她会一直跟着聂铎身边……
可是,偏偏今日惊了马!
偏偏李律求娶了二堂姐!
皇上因为心中有愧,日后要为她的婚事做主……
一切明明都好好的,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还没有亲手把自己绣的荷包交给聂铎,还没有看到聂铎接到时的表情,更没有亲口告诉聂铎,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她说出来,也不过是让聂铎平添烦恼罢了。叶素素咬着牙,摇了摇头,闭了闭眼睛,终于下了决心。
她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缓缓起身,调整好情绪,隔着厢房地门,笑盈盈道:“可是铎哥哥在门外?”
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可是还是控制不住眼睛里流出的眼泪。
“素素?”聂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叶素素知道,她身边的人定然已经是把周围守得严严实实,她可以放心地和聂铎说话,只是她终究没有抬手,打开厢房门。
聂铎站在门外,刚刚在琼浆楼里的事情他自然已经知道了,此刻见叶素素迟迟不开门,心里有些焦急,压低了声音柔声哄道:“素素,先把门开开,我们开了门说话,好不好?”
门扇之后,叶素素手里捏着荷包,想要不管不顾地把门打开,想要不管不顾地扑到聂铎怀里,可是……不能,终究是不能啊!
躲在门后的叶素素强挤出一个笑容,开口说:“铎哥哥,你回西南吧!平平安安地回去,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了。以前,是我不懂事贪玩,想要跟你去西南看看,现在我知道错了,不会再贪玩了,我会老老实实留在京城……一直以来给铎哥哥添麻烦了,真的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