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于戚缓缓来说,又是一个没能按时起来的清晨,连早膳都没有吃,她直接起来沐浴后吃的午膳。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吃过午饭,戚缓缓还是叫上扬青与呈黛一同出府。只是倪庚虽准了她出去,也准了她带上自己的婢女,但却不能只带扬青与呈黛,展红也必须带上。
之前倪庚就与她说过,他府上的奴婢都只是伺候人的,没有做眼线的,而展红是他唯一放在明面上的用来监视她的。这就是在警告她,她做什么他都是知道的,防范于未来,不要做会让他不高兴的事。
扬青与呈黛看到展红,脸色都不好看,本来是难得陪姑娘走出走走的,是值得高兴的事情,现在多了个讨厌的、还是来找茬挑刺的,任谁也会别扭。
戚缓缓告诉她俩:“无妨,别理,做我们自己的事要紧。”
戚缓缓出门前,摸了摸袖中的银钱,这些东西给了她希望与勇气。虽今日只是考察,但她也不想错过机会,万一相中好的店铺或生意机会,她可以当场定下交订钱。
戚缓缓要在京都做生意,她有做瓷器生意的经验,也懂建窑场的技术,这些都是戚老爷这些年里带着她一点一点学会的。
早先,戚老爷还想过把生意做到京都来,但后来还是心不大,挣钱有够,也就没有再往大里折腾。这次,戚缓缓想找个商户结亲,她得先入得生意场,才能结识这方面的人。
打定这个主意,她才求得了倪庚允她出府的机会。
戚缓缓先是来到当地卖瓷器的店铺,想先看一看当地人喜欢、惯用的样式是什么,是否与她家乡及周围地区有差别。
她先去了最大的一家,看了后心里有了些谱,然后又去了一家门脸不大,但展示架里的东西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店家。
一进去,戚缓缓就被格子架上的一只碗吸引了,她伸手去拿,却与对面伸过来的一双手碰到了一起。
戚缓缓大惊,忙缩了回来,对面人也似被惊到,同样缩回了手,那只被同时看上的碗一动不动地还呆在格子里。
对面人从格子架后走出来,他先道:“对不住,没看到姑娘,失礼了。”
戚缓缓也道:“无妨,是我心急了。”
二人说完才抬头打量到对方,在看清人后,皆是一楞。
男子道:“冒昧问一下,昨日园宴上,是否见过姑娘?”
戚缓缓:“是,昨日我们见过。”
这样相貌的男子,当然会让人过目不忘,眼前这位正是戚缓缓在昨日宴席上,看人家看到被人察觉,还被对方回了她个微笑的俊美男子。
“在下,柳望湖。”
“戚缓缓。”
二人互相介绍了自己。
自我介绍后没有过多说别的,戚缓缓不知昨日关于她的消息,他听到了多少,反正他听到她的名字后,就把话题转开了。
他拿起那个碗递给她:“你喜欢它?”
戚缓缓接过来,她确实喜欢,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东西,这只碗就是出奇的漂亮。但漂亮的东西有时远远看着就好,不一定要拥有,这是她在倪庚身上得来的教训。
戚缓缓仔细欣赏过后,还给了对方:“喜欢是喜欢,但不实用。”
柳望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道:“我以为姑娘家都喜欢漂亮东西,并不在乎实不实用。”
戚缓缓:“怎么会呢,都是人呢。”
柳望湖目露意外,微敛后他道:“是我的偏见。确实都是人,性格迥异不分男女。”
说着柳望湖把那只碗放回了格子间。戚缓缓道:“公子不用顾虑我,我只是看看,并不是要购买,公子自便。”
柳望湖道:“与姑娘相同,我也只是从没未见过这样品貌的碗具,好奇地想看一看,并不是想购买。”
之后,二人各自在店里挑拣,拿到柜台让伙计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他们都只拿了一只茶杯,竟是同一款式,只是颜色不同。戚缓缓拿的是白色的,柳望湖拿的是青色的。
小伙计都笑了:“可巧,二位若是中意同一颜色的,本店还没有了。二位眼光好,这套原品出自落愚大师之手,大师只放了这二色的品权。”
对于大师之作戚缓缓家中的窑厂出品的器具也有涉足,一般店里不会特意标出这是大师放品权的样式,但戚缓缓会看,这只茶杯就是被她看出,特意挑出买下的。
至于,柳望湖是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柳望湖倒是满面喜色,那是找到同好知音的欢喜。
一同出了店门,柳望湖道:“姑娘如今是住在时王府吧。”
他还是知道的,戚缓缓点头:“正是。”
好像问了别人的住所,不说自己的显得有些失礼,他又道:“在下住城东五巷,柳家院。”
戚缓缓昨夜才对京都城的东南西北有些概念,今日没有日光,但她道:“是那边。”
柳望湖:“正是。”
“公子慢走。”他与她不同路。
柳望湖:“再会。”
柳望湖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戚缓缓已没了踪影,他上车后,把手中包装完好的茶杯往角落里一扔,拿起车上小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慢慢地品茗。
茶还是热的,热汽遮着他眉眼间的阴沉。
同一时刻,今日的园宴太后与圣上来了。这倒是难得,往年开福节,每一日圣上祭完坛后要斋戒,所以不会出席园宴,而太后出席园席就很随机。
但近些年来,确实不见圣上与太后在同一日出现在园宴上,所以今年显得格外难得。
倪庚由于戚缓缓不去,本不想参加今日园宴的,但太后与皇上都去了,那他自然不能缺席。
来到席间,这次他不可以想坐哪就坐哪,他坐到了太后的身边。
席间听有人问,谢挺那么爱凑热闹怎么没来?另有人笑着道:“来不了了,昨日才开宴一天,他就喝多了,吐了旁边赵护侍一身,丢了好大的人,被谢书令责骂禁足了。估计等到开福节过去,你才能看到他。”
这还算是个有趣的话题,大家听后一乐,又有人提起:“谢挺出这事倒不新鲜,柳望湖怎么也没来?昨儿可没看他多喝。”
“是啊,柳呈令怎么没来,昨儿我还说,今儿给他带我新拟的曲让他看看的,他也没说不来啊。”
这些话倪庚都听到了,他看了郡主一眼,见郡主无精打采,定是与那柳望湖有关。
又想起,昨日柳望湖看向戚缓缓的样子,他心中一动,竟有些坐不住。
散席的时候,他送走母后正要离开,皇上叫住了他。
“有事?这么急着走?”皇上问。
倪庚:“没有,皇兄找我何事?”
皇上:“朕看了审讯记录,你觉得如何?”
皇上所说的那份审讯记录,倪庚也看了,表面上没什么,但实则问题不小。本想着上朝着与皇上说的,但既然皇上问起,想来皇上也发现了问题。
倪庚道:“很严密,严丝合缝,一滴不漏,偏偏这才是最大的问题,好像他们提前知道了今日结果。”
“朕也是这么想。”
倪庚:“热库的兵造厂被袭,这可不见得是巧合。如今只知这一伙暗团名‘鹏’,具体有多少人已潜入京都,如何联系,领头人是谁尚未可知。”
皇上沉默,然后道:“查,继续查。”
倪庚:“是,皇兄不用担心,臣一直没有放弃追查,除非他们不再有所动作,只要出手,就一定会留有痕迹,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皇上点头,背起手来对倪庚道:“好,政事说完,该说一下你的事情了。你与郡主解除婚约之事,全京都都知道了。太后现下正忙着帮郡主再挑门好亲,你呢,都二十了,对自己的亲事有什么想法?”
倪庚还是上一次的说辞:“臣不急,眼下事务太多,京都渗入的细作以及边境的不稳都需好好参详,待过一阵再说吧。”
皇上深深看了他一眼:“是不急,还是不想?朕上次就说过了,有些事你该知道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就算母后替你说话也没用,况,朕相信,母后不会在大事上糊涂的,尤其是有关你的大事上。”
倪庚:“臣明白,臣让皇上操心了。”
“哼,说你几句,就改口皇上了。”皇上看着倪庚低头敛眉的样子,叹了口气,“罢了,朕还是那句话,你明白就好。”
最后几个字,语气格外地重。
倪庚:“是。”
倪庚一出园子,就听金魏来报,显然是展红传了消息来。
倪庚听后骑马拦住了没走多远的郡主的马车。
与郡主找了一处说话的地方,倪庚问:“柳望湖对你态度有变?”
郡主脸色一变,但还是点了头。
倪庚又问:“你还想要他吗?”
郡主神色一紧:“你什么意思?我若放弃了,你待如何对他?”
倪庚直言不讳:“这人,你若还要,我有办法,你若不要了,你就不要管了。”
郡主:“你知道了什么?你可不要乱来,他可是忠烈之后。”
“郡主就说想不想要吧。”
“要。”郡主是知道倪庚的,他可是个杀伐决断不眨眼的,无论柳望湖如今对她如何,看在以前的情份上,郡主都要先保他无事。
倪庚看了看她:“那好,你若想与柳望湖结亲只有一个办法,或许皇上会同意。”
郡主:“什么办法?”
倪庚:“去找皇上,主动交出忠烈印,宫中给你家建的忠义府,正好你一天没住过,自请皇令封府,再加下太后对你有愧,此事可成。”
顿了顿倪庚又道:“当然,柳望湖这样去做也可以,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他不会愿意的。”郡主十分肯定地说。
倪庚冷哼:“那就只能你来做了。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弃了他。”
郡主摇完头又点头:“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没有忠烈印他们也是在册刻碑的大杭英烈,忠烈印不过是予我一人的好处。至于忠义府,那更是太后赏无可赏,解心疼赐予我的,如今看来,都成了我婚事的绊脚石。”
“我甚至不知,不嫁给你,再找的夫君,会不会只是看上了我身上附带的忠烈印与忠义府。以前只是下不定决心,如今借此机会解了枷锁,也是件好事。”
倪庚听后:“那好,郡主想清楚了就好。”
倪庚说完扭头就走。一路疾驰回到王府,过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脚步才慢了下来。
晚膳他是在戚缓缓的屋中用的,吃饭时他问了一句:“今日出府了?”
戚缓缓正好被噎了一下,咳嗽起来,倪庚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她。戚缓缓缓过来后,道:“是,今日吃过午膳就出去了。”
倪庚看着她呛咳到涨红的脸,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后半程晚膳时间,他们全程没有说话,都在静悄悄地吃饭。
吃完饭,倪庚没有走,戚缓缓自顾自地绣东西,她其实不爱女红,若是倪庚不在,她一般会与扬青呈黛一起玩数签,这是一种生意场上算钱款能用上的小游戏,因她爱玩,扬青与呈黛从,不知这是什么到如今越算越上瘾,颇有些成就感。
当然也不能天天玩,戚缓缓是把此游戏当成日常,但婢子们还是嫌太费脑,偶尔玩一玩还是可以的。
不玩数签的时候,戚缓缓就会把京都地图打开来研究,看一看哪个区域更繁华,哪些更富足,还有整个城区穷富住户是怎么划分的,这些于生意都有影响的因素,她需要提前做好研判。
但现在倪庚怵在屋中,这些平常她爱做常做的事一样都干不了。只能假意拿起绣布,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
倪庚忽然出声:“这就是你新买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