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术法兵器启动后要么是火系的红光,要么是冰系的蓝光。术法热武器的术法力量集中在子弹和炮弹上,发射后才会有光芒。可泰瑟尔的长枪从外观上看,如果不是有术法阵和术法石,在战斗中根本看不出是术法兵器,因为它不会发光。可一旦被长枪击中,长枪的前端就会冒出火焰并形成如炸弹般的冲击波,给敌人造成致命的伤害。泰瑟尔第一次亲身验证长枪的术法力量时,他的动作有一个明显的停顿。这样的术法长枪,泰瑟尔是从未听闻过的。
有着另一个世界知识的穆仲夏在设计术法物品时,不会拘泥于伊甸现有的经验。同样的,他设计泰瑟尔的这杆长枪时,借鉴了科幻电影,毕竟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本来就很科幻不是么。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被杀得七零八落的荒兽们再次溃散。这一次荒兽群的头领就是泰瑟尔杀死的那只黑色的雷系蛮狮。同一种类的荒兽因为术法力的不同,颜色也会有所差异。泰瑟尔的长枪令他不需要和蛮狮近身战斗,蛮狮的雷系术法每次发出的时候,泰瑟尔可以更轻易地在木宰的配合下躲开。蛮狮一死,也就加剧了荒兽的溃败。众人迅速打扫战场,那头蛮狮自然也是泰瑟尔的战利品之一。
木宰是火魔兽,他又受伤了。撤回到后方,天已经蒙蒙亮。泰瑟尔用热水给木宰擦了身体,给他的伤口上药,然后给他吃了两口山膏罐头,以资奖励。阿必沃受了点小伤,不严重,只是抹了外用的药品。父子两人加木宰匆匆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合衣而眠,他们都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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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批批的战利品和重伤员带着逝去的部落战士尸体和魔兽伙伴骨灰回到头领部落,却始终不见大部队回来。每一次部落的号角吹响时,穆仲夏都会出去看一看,每一次都失望而归。不过他也安慰自己,不回来总比受了伤回来的好。
又一批前线的车队回来了。穆仲夏在大巫的朵帐救治伤员。大巫则在祭台上为死去的族人祈福。今天没有下雪,但风很大。穆仲夏的脸部皮肤完全不敢尝试迎接这里的风,他的脸因为过度的寒冷和从围巾的缝隙里吹进来的风而泛红发疼。为此他很懊恼来亚罕的时候没买些女人用的保养品,在这里真的十分的需要!
朵帐里,古安和几名部落的少女、少妇在协作穆仲夏处理伤员。古安不时看几眼穆哥的手指头,上面有着好几处冻伤。穆仲夏救治伤员的时候不能戴手套,十根手指上的冻伤很是扎眼。古安的眼圈红了好几次。在穆仲夏给又一位伤员缝好针后,古安走过来,把一个暖手宝塞到穆仲夏的手上:“穆哥,你休息一会儿吧。”
穆仲夏的手指头有些僵硬,加上冻伤,令他活动更加困难。知道自己不能勉强,穆仲夏抱着暖手宝问:“你们可以吗?”
古安:“可以。”
穆仲夏:“那我在旁边看着。”
其他人接下了穆仲夏的工作,没有人会不满。如果可以,他们都想让穆大师回朵帐里休息。只是他们处理伤员的经验还是不够,需要这个人在一旁盯着。
连续忙了四天,这一天早上,穆仲夏起来的时候有些晕晕沉沉的。他摸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心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天也太冷了。他拿出一支退烧药剂喝了。害怕自己生病,穆仲夏想了想没有出去,而是重新钻回被窝。
过了有一会儿,古安过来了:“穆哥,你在里面吗?”
“我在,进来吧。”
穆仲夏有些昏昏欲睡的。
古安进来,看到穆哥还躺着,她稍稍侧身,心里却担忧了:“穆哥,你怎么了?”
“我有点累,想多睡会儿。”
古安一听放心了,说:“那穆哥你睡吧。有需要你出面的事情我再来找你。”
“好。”
古安出去了,穆仲夏拉高被子蒙住半张脸。药效上来了,穆仲夏闭上眼睛,意识很快模糊。
穆仲夏累了,部落哪怕有需要他出面的事也不会有人来找他。泰瑟尔不在,缪什卡也担心把穆仲夏累坏了,冻坏了。穆仲夏手上的冻疮同样令缪什卡十分揪心。穆仲夏可是机械师,如果他的手冻坏了怎么办。
穆仲夏这一觉一直睡到半下午,出了一身的汗。似乎退烧了,穆仲夏虚弱地摸摸脑门,不烧了。翻了个身,穆仲夏楞了下:“阿蒙达?”
阿蒙达正看着他,最近紧抿着,眼底有些发红。阿蒙达爬过来,摸摸他的脑门,害怕地问:“穆阿父,你病了吗?”
穆仲夏心里咯噔一声,努力扬起笑容:“没有,只是有些累了。”
阿蒙达带着几分哭腔立刻说:“穆阿父,你休息吧,不要去救人了。”握着拳头,一边是穆阿父,一边是自己的族人,阿蒙达没有多少迟疑的就选择了,“穆阿父,你不能生病……”亚罕的雪季,很多人就是一病不起,最终回归雪神的怀抱的。
穆仲夏:“好,我休息。阿蒙达,给我泡一碗麦片粥吧,我想吃。”
阿蒙达擦了把眼睛,站起来就去拿麦片,给穆阿父弄麦片粥。
听说穆仲夏可能病了,缪什卡和大巫这些人急坏了。古安丢下手里的活计就往兄长的朵帐跑。看到穆仲夏躺在榻上,面色发白,古安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古安,快起来!阿蒙达,去扶你伊莫!”
穆仲夏刚要掀开被子,就听到古安嚎哭起来:“一定是我!一定是我!”
穆仲夏立刻猜到了古安在想什么。他火速掀开被子走到古安跟前一把拽起她。不顾眼前的发黑,他抱住古安:“不许瞎想!我没有生病,只是累了。”
古安听不进去:“是我,一定是我害了夏哥……”
穆仲夏:“如果你这么认为,那我在伊甸已经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不许瞎想。我有些累,你来帮我照顾阿蒙达。”
古安哭得泣不成声,又不敢就这样跑出去惹夏哥担心。她和阿蒙达把穆仲夏扶到床边,让他躺下继续休息,然后她擦干眼泪,给夏哥做吃的。
穆仲夏吃了一碗麦片粥,吃了一张古安做的饼子就实在是吃不下了。见他很难受,古安忍着泪涌,扶夏哥躺下。结果穆仲夏这一躺,却变得更严重了。他的体温在短时间内急速升高,穆仲夏觉得自己身上的热量都能煎蛋了。
大巫来到了泰瑟尔的朵帐,为穆仲夏吟唱祈福的歌曲。头领部落的男男女女们聚集在泰瑟尔的朵帐外,为穆大师祈福,祈求雪神不要带走穆大师。缪什卡的头发一夜间急白了一半。
穆仲夏烧得失去了意识,阿蒙达第一次哭得那样的伤心。古安守着穆哥,抱着阿蒙达,脸上流着泪,眼神却有些飘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害了穆哥。她贪恋朵帐的温暖,不肯坚持去脏洞,血光就应验在了夏哥的身上。如果夏哥出事,她就是部落的罪人,她永远都对不起阿兄。
昏迷中的穆仲夏被人喂了退烧的药剂,喂了水,可温度始终不见下降。他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煮沸了。明明睁不卡眼睛,体温高得吓人,穆仲夏又诡异地感觉自己又是清醒的。他能清楚地察觉到周围都有谁。谁进了朵帐,谁出了朵帐。古安说了什么,阿蒙达做了什么,古安和阿蒙达在哭……周遭的一切他都很清楚。但他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体滚烫得似乎有什么要从体内炸开。
穆仲夏烧了整整七天都不见退,不过眼睛勉强能睁开了。可睁开眼睛,眼前就是无数的雪花点,就仿佛儿时电视台节目还不是24小时全天候播出时,到点节目结束,屏幕就变成了雪花点,还是彩色的。红的,蓝的,绿的,黄的……穆仲夏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变成色盲,再也分不清颜色。
脑浆还在热得咕嘟咕嘟冒泡,冰凉贴上脑门,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古安和阿蒙达把冰凉的雪隔着毛巾放在他的额头,缓解他的热度。这是最近这段时间两人跟他在一起学的物理退热方式。外面响起了号角声,穆仲夏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古安和阿蒙达同时向外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古安让阿蒙达继续给夏哥降温,她起身跑出朵帐。
部落里的人都在往外跑,古安听到似乎有人在喊“回来了,大家回来了”,她拔腿跟着族人们往部落外跑。
巨魔象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古安的眼泪唰地就掉了下来。阿兄回来了!是阿兄回来了!古安拨开前方的人群拚命向前跑。前面的人发现是她,纷纷让开。穆仲夏的高热是最近压在头领部落每个人心上的一块巨石。
泰瑟尔从巨魔象上跳下来,从一名鹰侯的手里牵过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木宰跑过来,泰瑟尔策马向部落里奔驰,他是一刻都等不及想要见到他的拿笯。部落的族人见到凯旋而归的战(勇)士们,纷纷爆发出欢迎的吶喊。可在见到泰瑟尔后,族人们的欢迎陡然减弱了许多,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与难过。
泰瑟尔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的心打了个突。泰瑟尔夹紧战马,战马跑得更快了。前方,苏旺比骑着马,带着古安疾驰而来。族人们纷纷让到一边,欢迎的吶喊声彻底消失,和凯旋而归的战士们一脸欢庆的笑容不同,部落的族人们却收起了脸上的喜悦,带上了难过。
泰瑟尔的表情冷沉了一瞬。苏旺比的战马在他的面前停下,古安从马上跳下来,眼泪涌出:“阿兄——!”
泰瑟尔勒马,下马,直接问:“仲夏怎么了!”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所有这些的反常,是因为他的拿笯!
古安捂住嘴,大哭了起来,苏旺比走过来,一掌拍在泰瑟尔的肩膀上,面色沉痛地说:“泰瑟尔,你先回朵帐,穆大师病了,病得很严重。”
轰的一声,泰瑟尔高大的身躯晃了一瞬。下一刻,他迅速上马,一鞭子抽在战马屁股上,什么都顾不上地向他的朵帐飞奔而去。
图拉森和汗巴纳策马跑过来,急问:“泰瑟尔的拿笯怎么了!”
苏旺比:“穆大师发烧了,很严重,喝了退烧的药剂也没有用。”
图拉森和汗巴纳倒抽一口冷气,两人给了对方一个“完蛋了”的眼神,同时在战马身上抽了一鞭,追着泰瑟尔赶去。
部落凯旋的欢快被穆仲夏的高热冲散。这次第三部 落能比以往每一年的雪季都顺利许多地击退荒兽,可以比以往更早的时候返回部落,可以说,穆仲夏功不可没。可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回到部落迎接他们的却是穆仲夏病了,高热不退。对帝玛塔人来说,高热不退,就意味着死亡。
第三十九章 仲夏,我回来了
泰瑟尔不等战马停稳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冲进朵帐。朵帐内的阿蒙达见到突然回来的阿父,楞了一下之后,扑了过去:“阿父!”随后,一向小大人的阿蒙达抱着阿父害怕地大哭起来。
泰瑟尔单手抱起阿蒙达冲到床边,入目的是他的拿笯被高热熏得通红的脸,和干燥起皮的嘴唇。那一瞬间,泰瑟尔的脑袋一片空白。缓缓地放下阿蒙达,泰瑟尔噗通一声跪在穆仲夏的身边,身体战栗。他抬手轻轻摸了摸穆仲夏的脸,正在和雪花点抗争的穆仲夏眼睛迟钝地看过去。
“泰瑟尔……”穆仲夏努力眨眼睛,“我烧出,幻觉了吗……”
“仲夏……”泰瑟尔的声音沙哑得闻着落泪。
慢慢地把穆仲夏连着被子一起抱起来,用力抱在怀中,泰瑟尔的脸埋在穆仲夏滚烫的脖颈间,声音更加的沙哑:“仲夏,我回来了……”
“泰瑟尔……不是幻觉,吗……”
泰瑟尔缓慢且用力地摇头:“不是,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嗷呜!”
一只大猫从外面闯了进来,古安和阿必沃随后冲进朵帐。阿必沃的脸色苍白:“穆阿父!”
浑身无力的穆仲夏低低的喊:“阿必沃……”
“穆阿父……”阿必沃冲到榻边,看到穆阿父的模样,受伤都不会哭的他,眼泪就那样掉了下来。阿必沃慌了,急了,脚下一软跪在阿父身边。朵帐里四个取暖器在工作着,阿必沃却觉得阿父的朵帐比外面还要寒冷。
“嗷呜——!”
木宰顶开在哭的阿蒙达,大脑袋想要蹭穆仲夏。泰瑟尔头不抬地说:“都出去。”
古安:“阿兄……”
“都出去!”
古安流着泪用力去拽木宰,阿必沃咬着嘴唇,流着泪单手抱起在哭的阿蒙达,另一手和伊莫一起把木宰拽了出去。朵帐的门关上,泰瑟尔这才抬起头,双目赤红。他一手发颤地抚摸穆仲夏滚烫的脸,带着祈求:“仲夏,坚持住。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深吸一口气,泰瑟尔艰难地说出:“等暖季到了,我就送你,回,伊甸……”说出这句话,泰瑟尔的心脏仿佛在被刀割,“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带来亚罕。坚持到暖季,我送你回去,仲夏,坚持住……”
门外,听到的古安、阿必沃和阿蒙达流出的眼泪瞬间凝结成了冰珠。朵帐外围了很多人,都在伤心。
穆仲夏喘着热气,脑袋虚弱地贴着泰瑟尔的胸膛,隔着厚厚的皮袄,他仍能听到泰瑟尔急速的心跳声。
“泰瑟尔……”
泰瑟尔双目赤红:“我在。我答应你,送你回,伊甸……仲夏,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求你,坚持下去。
“泰瑟尔……我有话,跟你说……”
“你在发烧,等烧退了再跟我说。我不会再走了,我会陪着你。”泰瑟尔害怕听到穆仲夏说出令他心碎的话。他祈求雪神不要对他这么残忍,不要带走他深爱的拿笯。
穆仲夏努力摇了摇头:“你耳朵,凑,过来……”
泰瑟尔把穆仲夏整个人连着被子抱在怀里,他盘膝坐下,耳朵凑过去。对方嘴里喷出的灼热气息几乎要烫伤他。
穆仲夏因为高热而异常干燥的嘴唇在泰瑟尔的耳边断断续续,低声地说。就见泰瑟尔的身体渐渐僵直,震惊在他绿色的眼瞳里逐渐出现。在穆仲夏说完后,泰瑟尔愕然地瞪着自己的拿笯。穆仲夏:“很……可能……我也,不,确定……我现在,眼前……全是,彩色的,雪花点……”
泰瑟尔紧张了,害怕了:“仲夏!我该怎么做!”
穆仲夏想哭:“我也,不知道……”
泰瑟尔左右看看,那慌张的模样和往日的镇定完全是天差之别。他把穆仲夏放回到地榻上,摸摸穆仲夏滚烫的额头,说:“你现在肯定需要吃些好的。我带回了很多战利品,有亚罕珍贵的草药,我去拿!”
穆仲夏虚弱地点点头。
泰瑟尔用力搓了把脸,跑出朵帐。
泰瑟尔出去了,脸上还带着冰珠的古安、阿必沃、阿蒙达和木宰进来了。木宰一进来就冲到穆仲夏身边,发出呜呜的担心叫声,舌头轻轻舔了舔穆仲夏的脸。穆仲夏往木宰的大脑袋凑了凑,难过地闭上眼睛。阿必沃双眼通红,拳头紧握着。古安抹掉脸上的冰珠,继续给穆哥降温。木宰趴下,守着穆仲夏,眼神担忧极了。
回归的泰瑟尔完全没有心思去头领朵帐向头领汇报。战士们带回来的战利品中珍贵的都摆在头领朵帐前的空地上,其余的在部落外,数量太多,需要时间去分类整理。泰瑟尔跑到空地,一车车、一箱箱的翻找穆仲夏可能会需要的东西。缪什卡、大巫、图拉森、汗巴纳、苏旺比和泰拉逽都过来了。
缪什卡问:“泰瑟尔,穆大师的情况怎么样?”
其他人都担心地看着泰瑟尔。泰瑟尔抬头道:“他很虚弱,需要最好的食物和药材。”
缪什卡道:“需要什么你只管拿去。”
图拉森:“我们帮你找!”
大家一起动手,从那些珍贵的战利品中找出泰瑟尔需要的他们沿途采集到的亚罕珍贵的药材、荒兽身上最值钱的部位,只要泰瑟尔觉得可能对穆仲夏有用的,大家都找出来交给他。没有人对此不满,对第三部 落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穆仲夏的康复更重要的。
找了一大箱子的东西,泰瑟尔急匆匆返回朵帐。他回来了,大家也有了主心骨。泰瑟尔吩咐古安用他带回来的蛮狮的心脏熬汤,交代阿必沃去烤蛮蜥的眼睛,叮嘱阿蒙达用冰毛巾时刻给穆仲夏擦拭额头和脖子,给他降温。他自己清洗草药。
泰瑟尔找过来的草药是亚罕在雪季时才会出现的珍贵的四种草药,是每年暖季时,伊甸的商人会高价换取的珍贵草药。这时候的泰瑟尔根本不在乎这些草药的价值,他一根一根认真清洗干净,然后凑到穆仲夏身边,以他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问:“仲夏,你看看这些草药应该怎么服用。在亚罕,我们是直接吃。”
穆仲夏努力睁开眼睛,双眼用力瞪大,透过“满屏幕”的雪花点去看泰瑟尔手里拿着的四种颜色各异的草药。半晌后,他道:“分别,煮水,喝吧……”
“好!”
“阿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