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宫,原名大兴宫,始建于隋文帝二年,占地面积极广,只是内里的建筑却并不算特别多,比之后世紫禁城的精美繁复而论,无疑显得粗犷了许多,不过却胜在巍峨大气,人行其间,敬畏自生,即便是赵文振这等见识多广之人,于两仪殿台阶下听宣之时。也自不免有些个惴惴不安,好在他并未等上多久,就见谢公公已疾步从殿内行了出来。
“陛下口谕:宣监门校尉赵彦觐见。”
谢公公依旧是那一副的扑克脸,只见其先是冷冷地扫了赵文振一眼。而后方才拖腔拖调地宣出了太宗的口谕。
“微臣领旨谢恩。”
赵文振是真搞不懂谢公公对自己哪来的如此大之敌意,只是这当口上,他也自无心去理会那么许多,于恭谨谢恩之后,紧着便迈步走上了台阶。
两仪殿位于内禁与外宫的交界处,乃是皇帝召集重臣议事的地儿,又称为内朝,于民间。传说多多,可实际上也就只是座不算太大的宫殿而已,内里的陈设很简洁,除了太宗所坐的龙床以及一张宽绰的龙案之外,再无它物,但却并不简单,不说雕梁画栋精美无双,光是太宗身后那副玉雕山水屏风就足可称是传世之作,当然了,此时此刻,赵文振根本不敢去细品,也就只瞄了一眼,便即疾步抢上了前去。
“微臣,左监门卫监门校尉赵彦叩见陛下。”
在这等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的年月,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笑,而是残酷的事实,正因为此,赵文振自是不敢在礼数上稍有闪失的,这一抢到了御前,紧着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爱卿不必多礼,平身罢。”
这一见赵文振行走间气度沉稳,浑然没半点少年得志之张狂,太宗当即便嘉许地颔了下首。
“谢陛下隆恩。”
赵文振行事一贯谨慎,此时自然也不例外。于规矩谢恩之后,并未完全站直将起来,而是微躬着身子,一派恭听训示之乖巧模样。
“爱卿所献之定边策颇多可取之处,朕已让尚书省着手细化,却不想因此让爱卿受了委屈,实朕之过也。”
太宗之所以急着召赵文振前来,目的就一个,那便是安抚,唯恐其因士子们围攻国子监一事而心中生怨,故而,哪怕赵文振表现得很是沉稳。丝毫看不出有丁点的怨气,可太宗还是紧着出言解释了几句。
“陛下言重了,子产有云曰:苟利社稷,生死以之,微臣深以为然焉。”
太宗的言语倒是很诚恳,可赵文振又哪敢真生受了下来,赶忙紧着又是一躬身,毕恭毕敬地表了回忠心。
“说得好,爱卿真社稷才也,朕已着钦天监为卿与秋儿合一合八字,三数日内,朕便会给卿一道旨意。”
对赵文振这个文武全才而又谦逊的女婿。太宗当真是越看越爱。
“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太宗此言一出,饶是赵文振的心性再如何沉稳,这当口上,也自不免激动得个面色泛红,无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些。
“哈哈……,朕得婿如此,心甚慰也。”
见得赵文振激动若此,太宗老怀大慰之下,登时便是好一通的大笑。
“微臣自当效死以报天恩。”
激动归激动,赵文振却是断然不会忘了要再度表一表忠心的。
“爱卿这话,朕信!唔,爱卿所献之策细化在即,卿可有何要补充的么?”
选婿,于天子而论,不过只是巩固政权的一种手段而已,哪怕贤明如太宗,也是这般之想法,很显然。相较而论,定边一事,在太宗的心目中无疑更为的重要。
“微臣要说的其实就一句话:雷霆扫穴以慑敌心,潜移默化以服其众。”
遍观华夏数千年历史。草原民族就一直是中原政权的大患,真正能解决此厄的,唯有同样出自游牧民族的清朝——自康熙灭掉噶尔丹之后,有清一代。真就无草原边患之出现,其解决的手法说来其实并不复杂,不过就是分而化之罢了,对此,经历过知识爆炸年代的赵文振自然是心中有数得很。
“嗯……,卿且说具体些。”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所蕴含的信息却是极多,太宗沉吟了好一阵子,还是不免觉得有些悟不太完全。
“诺,微臣便以吐谷浑为例好了,据微臣所知,吐谷浑崛起于西晋,延绵至今,已有三百余年之历史,屡为我中原王朝之边患,今亦如是,当属必灭之国也。若依旧例,灭一王而换一王,短期内,当可相安无事,可久后必又是大患,故,请恕微臣不敢苟同。”
“窃以为灭其国后,当取其国君及权贵于京。给予尊荣,但须严控其行,切断诸獠与国中之联系,而后肢解该国之大部落,多设部落头人,分封以大致相当之虚衔,着令各部落自治,又以都护府统之,若有纷争,则归都护府调停,敢有胡乱用兵者,一律以谋逆罪论处,如此,两年内,必可得暂安。”
“待得其地暂定,朝廷即可选派教谕入其地,教化各部,尤其是头人子弟,皆须入学,敢有违者,以兵讨之,但消持之以恒,二十年可望小成,四十年后,吐谷浑旧地必成我大唐之牧场焉。”
清朝统御蒙古诸部用的就是分化之策,道理很简单,分散开来的游牧民族各部不过只是一群狼犬而已,形似狼,却无狼性,可一旦滚雪球般地统合在了一起,那无疑就是可怕的狼群,再难有遏制住之可能了的,这一条,赵文振自是比谁都清楚。
“教化其众么?那倒是可行,只是所需教谕恐不在少数罢?”
大唐建立不过才十数年而已,武德年间更是征战频繁,以致于如今的大唐武风鼎盛而文风不振,朝廷人才缺缺之下,一大半的州官都不得不以武将充任,在这等情形下,太宗实在是不知该从哪找出如此多的富余文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