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转眼已是初冬时分,今年的雪来得早,这才刚十一月初三而已,第一场雪就已在半夜里落了下来,尽管不甚大,可待得到了天明雪停之际,地上的雪也已是积起了小半尺深,天寒地冻,这时节,出外骑马射箭显然不太适宜,一大早起来,赵文振也就只习练了几趟拳脚,而后便即回了茅舍,伏案研读起了经书子集来。
这时代的书,当真没那么好读,哪怕赵文振不知何故,获得了几近过目不忘的能耐,可也依旧读得颇为的艰辛——光靠死记硬背而不求甚解,那不过只是蠹虫而已,毫无丁点用处可言,而要想吃透那些儒家经典以及各种兵书战策之精髓,所要看的注解资料那可就真是海了去了,纵使如此,赵文振也自不曾放弃努力,概因他很清楚要想在这年月混得好,文事武功皆不可偏废。
“老爷,李姑娘来了。”
巳时一刻,书读得有些个头晕之下,赵文振忍不住便伸了个懒腰,这就打算起身运动上一下,却不曾想就在此时,小厮赵英已疾步从外头抢了进来,满脸笑容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
这小半年来,李家兄妹可是没少一道前来拜访,对此,赵文振自是早就习惯了的,此时也没去细品赵英那略显暧昧的笑容,无可无不可地轻吭了一声之余,紧着便起了身,可待得掀开了厚实的门帘,这才发现来的只有李婉秋以及一名背着个大包裹的侍女而已。
此时的李婉秋一身淡绿色的棉裙,脖子上围着条洁白的狐裘长尾,高高的发髻上插着几只精巧别致的金钗,俏生生地立在雪地里,望之就有若画中仙一般,饶是赵文振也算是见多识广之辈了,可还是不免有些个晕了眼,竟是就此呆立在了门前。
任是谁被人这么死盯着看,那一准都受不了,哪怕李婉秋行事一向落落大方,也同样不例外,这不,一张俏脸很快便布满了红晕,羞不可耐之下,螓首不由地便低了下来,一双秀气的小手更是就此绞在了一起。
“哎哟!”
旖旎的风光显然注定无法长久,这不,就在赵文振懵懂不已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个呼疼之声,敢情是赵英这小家伙出门得急,一掀开帘子,连看都不看便往外闯,结果一头便撞到了赵文振的身上,就他那可怜的小身板,又哪撞得动脚下有根的赵文振,自然是被反冲力给震得一屁股便坐倒在了地上。
“咯咯……”
“哈哈……”
……
见得赵英摔得如此狼狈,跟在李婉秋身旁的那名侍女以及小厮赵明登时便全都被逗得个大笑不已。
“真是个不省心的小家伙,让婉秋姑娘见笑了。”
被赵英这么一搅合,赵文振总算是回过了神来,自觉失礼之余,赶忙冲着李婉秋便是一拱手。
“无妨,雪一下,天就冷了,小妹略备了些御寒之物,还望赵兄莫要嫌弃。”
李婉秋莞尔地一笑之余,红着脸便道明了来意。
“有劳婉秋姑娘雪中送炭,赵某感激不尽。”
这一听李婉秋如此说法,赵文振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暖。
“嗯。”
定定地看了看赵文振那张英气勃发的脸庞,李婉秋原本就红着的脸陡然便更红了几分,一时间也自不知该如何往下叙话了,只轻吭了一声,便即款款地移步走向了坟茔左侧的一棵老梅树。
“吁……”
尽管相识只半年,见面也就十次不到而已,可李婉秋的倩影却是早就已在赵文振的心里头扎了根了,这一点,赵文振自然不会否认,只不过每每一想到李婉秋那刻意隐藏起来的高贵身份,赵文振就难免有所顾忌,一直都在自我克制着,可眼下,他猛然发现自个儿心中那所谓的理智大堤其实早就已是管涌处处了的,心弦乱颤之下,他也就只轻轻地吐了口长气,最终还是稳步走到了李婉秋的身旁。
“这梅真美。”
这一察觉到了赵文振的靠近,李婉秋原本就红着的脸顿时便更红了三分,根本不敢侧头去看赵文振的脸,羞意满满之下,赶忙假借感慨来掩饰自身的心情之激荡。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早冬的梅花其实才刚绽放,尽管也挺美的,可又怎及身旁佳人之羞色,心潮澎湃之下,赵文振脱口便吟了首他早忘了作者是何许人的咏梅诗。
“……”
赵文振并非文科生,所能记住的古诗其实并不算特别多,但凡能记得住的自然都是名诗,出彩是必然之事,但这并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在于这诗放在这地儿就别有意味了,以李婉秋之聪慧,又岂会听不出来,大羞之下,螓首低垂得都快贴到胸口处了,不仅如此,耳朵尖竟是都已泛了红。
“眼前谁识岁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明月满天天似水,酒醒听彻玉人箫。”
李婉秋这等羞色可餐的样子一出,赵文振的胆子明显更肥了几分,一声轻笑之余,又老实不客气地再度剽窃了把后人。
“啊……”
这一首比之前一首无疑更暧昧了几分,明着是在咏梅,可实则就是在表白,饶是李婉秋再如何落落大方,也自不免心弦乱颤了去,脚下不由地便是一软,整个身子顿时不由自主地向前便是一倾。
“呼……”
赵文振的反应何其之快,没等李婉秋惊呼声消停,便已一伸手,揽住了李婉秋盈盈一握的细柳腰,往回只轻轻一带,便即将佳人环抱在了怀中。
可怜李婉秋这辈子还从来不曾跟男子如此亲近过,这一被赵文振抱住,身子不由地便是一僵,可在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赵文振之后,很快便即放松了下来,红唇只一轻咬,螓首便已自觉地靠在了赵文振厚实的胸膛上,双眼渐渐迷离了去不说,双手更是在不知不觉中环上了赵文振的腰。
紧紧相拥着的二人就这么在风中凝固成了一卷写意画,所谓的此时无声胜有声,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