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午,令人厌烦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可松赞干布的心情却依旧没见半点的好转,没旁的,概因按时日算,金吉扬赞所部早该于凌晨时分发起突袭了的,纵使因路途不熟而延迟,到了此时,那也该赶到橡皮山后方了才对,可眼下唐军的主阵地上赫然没见丁点的慌乱之景气,这无疑是预示着金吉扬赞所部恐怕是出了意外了的,一念及此。松赞干布的眉头顿时便皱紧了起来。
“报,禀赞普,不好了,我军辎重队被劫。云吞良布多将军战死当场,所有辎重全都被白兰族巴彦部抢掠一空了。”
就在松赞干布心神不宁之际,却见一名报马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中军大帐,冲着松赞干布便是一个单膝点地,气喘吁吁地便禀报了一番。
“什么?这如何可能?”
一听报马如此说法,松赞干布的双眼不由地便瞪得个浑圆,没旁的,概因当初噶尔·东赞在会师时曾言及白兰族恐有伏兵藏于鄂陵湖以西。为此,松赞干布可是曾派出了万余兵马分成十数股向鄂陵湖以西展开拉网似扫荡的,最远已达可可西里山,却并未发现有大部落游牧的迹象,而今,巴彦部骑军居然就这么突兀地冒了出来,这叫松赞干布又如何肯信。
“小人所言句句是实,断不敢虚言哄骗赞普,小人亲眼瞧见巴彦部头人麋达迭率五千余骑突然杀出,我军措手不及,更兼敌众我寡,实难御敌,以致大败。”
见得松赞干布神色不对,前来禀事的报马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赶忙出言解释了一通。
“可恶,来人……”
辎重队被劫可不是小事来着,哪怕吐羊联军随行带着数以十万记的牛羊,可架不住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的,每日里耗费的军用物资可谓无算,一旦后勤供应上出现了麻烦,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一念及此,松赞干布可就不免有些个心浮气躁了,张口便欲下令擂鼓聚将了的。却不曾想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又一名报马狂奔着闯进了大帐。
“报,禀赞普,不好了,我部于青海湖畔遇袭,金吉扬赞将军仅率四千余残军突围,茶图将军下落不明。”
报马一冲进了中军大帐,根本没管松赞干布究竟是怎个表情,一头跪倒在地之同时,便已是惶急不已地嚷嚷了起来。
“废物,一群废物!来人,去。将亘凝亲王给孤请了来!”
连着接到了两条噩耗之下,松赞干布的脸色已然是黑得有若锅底一般,但见其跺着脚怒骂了几句之后,这才声色俱厉地咆哮了一嗓子,自有一名随侍亲卫恭谨应诺之余,匆匆便冲出了大帐,自去南大营催请李达曼不提……
“禀王爷,巴图彦回来了。”
申时末牌,结束了与松赞干布的密谈之后,心情沉重的李达曼这才刚回到了自家中军大帐门口处,就见中军官已紧着迎上了前来,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中军官此言一出。李达曼不由地便是一愣,无他,率部突围的金吉扬赞如今都还在逃回大营的路上呢,下落不明的巴图彦反倒是先回来了,这里头要说没有蹊跷,李达曼又如何肯信。
“人就在帐里候着呢,据其所言,那赵彦小儿托其给王爷您送来了封信。”
见得李达曼面露不解之色。中军官赶忙轻言轻语地解释了一番。
“嗯,安排好警戒,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中军大帐半步。”
这一听巴图彦是被赵文振给放回来的,李达曼的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扬。
“末将遵命!”
李达曼既是有令,中军官自不敢怠慢了去,紧着应诺之余,便即就此退到了一旁,自去安排相关警戒事宜不提。
“末将叩见王爷。”
李达曼被松赞干布请去没多久,巴图彦就已回到了南大营,这都已在中军大帐里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了的,一开始还能保持毕恭毕敬的站姿。可左等右等都没能等到李达曼的情况下,巴图彦可就不免有些个不耐烦了,哪还肯继续站着,早就已自行靠坐在了帐篷一角的锦垫子上。正自百无聊赖地耍玩着一柄小刀子,冷不丁见得李达曼走进了帐中,巴图彦这才赶忙翻身而起,紧着便是一个单膝点地。
“嗯。说说看,你是怎么脱身的,嗯?”
李达曼并未理会巴图彦的见礼,自顾自地便走到了上首的文案后头,一撩衣服的下摆,就此端坐在了马扎上,而后方才面色冷淡地扫了满脸惊疑不定之色的巴图彦一眼。
“回王爷的话,末将……”
听得李达曼声色明显不太对味,巴图彦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抽,可又哪敢有丝毫的迁延,只能是紧着便将青海湖畔一战的经过以及与赵文振交涉的情况全都娓娓地道了个分明。
“如此说来,你父亲目下还在汉狗营中喽?”
茶图在南部羊同一向嚣张跋扈,颇有拥兵自重之嫌疑,李达曼对此獠一向没太多的好感,若不是考虑到茶图在南部根深蒂固,他早就打算将此獠一脚踢开了的。正因为此,李达曼对茶图的被俘其实是很乐见其成的。
“确实如此,此一战非我父子不肯死拼,实是贼军势大难挡,加之金吉扬赞那狗贼背信弃义,率先鼠窜,以致于兵败如山倒,我父子死战力竭。故而……”
这一听李达曼明显有问罪之意,巴图彦可就不免有些心慌了,赶忙絮絮叨叨地便要为自家父子开脱上一番。
“够了,赵彦小儿的信呢,嗯?”
李达曼可没兴趣去听巴图彦的辩解,一挥手,已是满脸不耐之色地打断了巴图彦的陈述。
“信在此处,还请王爷过目。”
听得李达曼的声色如此之不善,巴图彦的脸色不由地便是一白,奈何人在屋檐下,又哪由得他不低头的,无奈之余,也只能是紧着便从怀中取出了赵文振所托付的那封信,双手捧着,疾步抢到了文案前,恭谨万分地往李达曼面前便是一递。
“嗯?”
李达曼漫不经心地接过了信封,见上头并无火漆,信封也自不曾封口,眉头不自觉地便是一皱,可也没多想,随手便将内里的两张信纸抽了出来,摊开只一看,瞳孔陡然便是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