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府比起普通平民所居住的屋子来说大了不少,但也并没有广阔到哪里去,很快,一群人便跟在领主身后,挤在了克劳迪娅之前所居住的屋子外面。
贵族法师所居住的屋子并不算大,但却布置的极尽奢华舒适。
那四柱大床,柔纱床幔,不知垫了多少层的柔软天鹅绒床垫,洁白如云的棉被,让整张床就像是一团洁白的云一般。
还没有触碰,仅仅只是看着那松软的外形,就想让人陷进去沉迷不起。
地上铺着图案繁复华丽的手织毛毯,脱了鞋子踩在上面,柔软舒适,一位手织大家制作一张这样的毛毯起码要花费三到五年的时光,价格可想而知有多高昂。
而在紫檀木制作而成的圆桌上,正摆放着一套白腻如玉的瓷质茶器。两杯茶杯一左一右的放在圆桌两侧,显然之前有两人分别坐在这里对饮红茶。
但现在,两人都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一张羊皮纸,被茶壶压在桌上。
领主伸手便想要将羊皮纸从茶壶下拽出来,然而他一拽之下,看似不过轻轻压住的羊皮纸,却纹丝不动。
领主微微一愣,伸手就要去移开茶壶,却只见茶壶也一动不动,仿佛与空间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他不死心的又拽了拽羊皮纸,最终不得不一筹莫展的承认了管家的话——似乎有魔法在捉弄他们这些毫无超凡力量的凡人。
领主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只好就着被钉在圆桌上的羊皮纸,凝神去看上面的内容:
尊敬的领主先生:
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你把你的金库掏空了一大半供养与我,我再拿走剩下的全部,这就当做你从我手中赎回性命的价码,请你不要生气,也不用愤怒,毕竟生命无价,不是吗?
我原本打算等到今年的税收收上来以后,再多获得一些金钱财富,可惜这个名为阿尔加莉亚的丫头又追了上来。她不是个敏锐的人,但也不是个傻瓜,一两天,三四天我还可以应付,但我实在不愿意收敛我的天性,那太难受了。
我想我必须要走了。这可真令人丧气啊。
她阻断了我的财路,打乱了我原本惬意而又舒适的生活,这怎么能不让人生气呢?领主先生,你想一想这件事情有多令人气恼,就会理解我的举动了吧?
我很不耐烦她了。我要杀了她。
看在你将你所有的财富都贡献给我的份上,我会带着她去到一个离你的领地远远的地方,这样她的尸体想必就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
如何,我是不是很贴心呢?
祝你好运。
而在右下角原本该是写信人落款的地方,却没有克劳迪娅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羊蹄般的黑色蹄印,像是蘸了墨水之后按在了那里,当做了姓名。
“羊蹄印。”而这个看起来有些搞笑,甚至有些萌萌哒的标志,却让领主大人露出了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打着颤道:“羊蹄印!”
看他如此恐慌的模样,墨昀立刻抬头看向了斯塔比尼斯。她现在已经非常习惯有所疑惑的时候,就去向他寻求答案了。
通常情况下,斯塔比尼斯都能给予解释:“羊蹄印是恶魔的标志和象征。”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无论东西大陆的哪一个国家,勾结,收留,蓄养恶魔者,平民绞死,贵族砍头。”
“我没有!!”领主一听这话,原本就已经非常苍白的脸,就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他转过身来,盯着斯塔比尼斯,露出了恳求和恐惧的神色,好像他下一秒就会变出一把大砍刀,化身刽子手对他行刑。“我没有勾结恶魔!我没有收留她!我也没有供养她!我没有——!我不知道她是恶魔——我不知道!我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到中年的领主,鬓发上已经有了丝丝白发,中世纪的人总是比墨昀记忆中的人群更容易衰老,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甚至有了四五十岁。这让他显得有些苍老,当因为极度的惊恐和悲愤而失声痛哭起来的时候,场面看起来就令人感到更加可怜了。
但仅凭信上的留言,却无法证明领主是有意识的与恶魔接触,还是如他自己所说的,是被恶魔的伪装所迷惑。
斯塔比尼斯只能遵循法规道,“事关两位魔法师的失踪,我必须将恶魔的消息上报给学院。”
而魔法学院一旦得知这个消息,领主就算能够逃过一死,也要狠狠的脱层皮——凡是与恶魔有关的事情,那都是重罪,就算他是贵族,可以用金钱赎罪,但他现在所有的财产都被恶魔卷跑了,若是拿不出足够的钱财,最终就算不死,也差不多是个□□一生的下场。
一念及此,他顿时痛哭流涕的瘫倒在地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然而,克劳迪娅,性情大变,布雷狄的反常……来到领地后所有经历中那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突然在墨昀脑海中串成了一线。
她转身看向人群,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亡灵法师的身影。
墨昀穿过查尔斯和贝萝拉,朝着布雷狄走去。而作为护卫法师的佣兵,爱丽丝和桑斯兵分两路——
爱丽丝继续守护在斯塔比尼斯的身侧,而桑斯则转过身去,跟在了墨昀身后,朝着布雷狄走去。
这样的分工,恐怕也跟他一直盯着布雷狄的耳钉有关——这个大个子,似乎喜欢上了布雷狄的护身幽灵——零。
“这个恶魔,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曾经接触过的那个魅魔?”墨昀低声的问他。“她是不是就是克劳迪娅?”
布雷狄自阴影中抬眼看了她一眼,语带嘲弄:“她既然是恶魔,又怎么可能是克劳迪娅?”
墨昀也不跟他计较这种抠字眼的事情,“她伪装成了克劳迪娅?”
布雷狄这才缓缓道:“没错。”
墨昀看着他,欲言又止。
她原本下意识的想问,你为什么不早说?后来却又想到,他肯定会回答,他为什么要说?
的确……亡灵法师并没有告知他们的义务。
这么一想,在他隐瞒这件事情上,反而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墨昀换了个话题道:“……你觉得,领主是故意勾结恶魔,还是被欺骗了?”
布雷狄却做好了被她兴师问罪的准备,满嘴的嘲讽正要顺着她的责问反驳回去,却见法师只是微微吸了口气,就直接跳过了知情不报这件事情,反而让准备好了怎么争锋相对的布雷狄噎了一下。
他卡了片刻,才回答道:“伪装成克劳迪娅的恶魔是魅魔,人类男性勾结魅魔只会为了一件事情——上床。但这个领主却把对方当做法师一样供着,还给她法师顾问的职位,不管怎么看都不像知道对方是恶魔的样子。”
墨昀却突然在他的话语中发现了一个漏洞,忍不住也抠起了字眼,当做之前被他嘲讽的小报复道:“你不也是人类男性?你不也勾结过魅魔?你也是为了上床?”
布雷狄:“……”
墨昀又忍不住好奇道:“跟魅魔上床是不是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