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乔留意着萧闵远的神情,见他只是单纯的关心她的身体,并没有表达出别的意思来,只能安下心来应付了两句,转而问道:“王爷呢,最近如何?”
萧闵远说道:“还能如何,不就是老样子。每天上朝下朝,回府睡觉,偶尔还能在府里休息几日,说起来倒是比以前要悠闲的多。”
以前皇位还无归属时,他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自己更进一步,要怎么做才能收拢更多的朝臣,要怎样才能离那个位置更近。
那个时候他丝毫不敢放松,更不敢松懈半点,哪怕在睡梦之中,他也一直都是紧绷着一根弦,生怕自己行差踏错或是有所遗漏,毁了他好不容易才能经营出来的局面,断了自己登皇逐鹿的梦。
刚开始萧金钰成了太子的时候,他每天夜里都会做梦,梦到萧金钰登基之后,他被推往午门问斩,梦到萧金钰找各种借口要杀他,梦到他自己惨死之后,身边堆满了白骨,甚至有时候还会梦到临安城外哭诉的那些人。
他们嘲笑他机关算尽,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他们笑他做尽了罪孽,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那段时间,萧闵远险些逼疯了自己,更曾经真的想过要不顾一切拼上一回。
哪怕拼掉了性命,也好过日日等死。
只是后来有一天,他无意间翻到了那天从永定王府离开时,冯乔命人送给他的那几本经书,明明是他曾经最不喜欢的东西,那时候却是很神奇安抚了他的焦虑。
他开始变的平静,开始变得祥和,心中的那股怨愤好像也跟着平息了下来。
虽然仍旧有不甘,仍旧没有放弃过皇位,可他却知道,他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萧闵远斜靠在椅子上,望着冯乔说道:“陛下让我接手了西疆使臣来京的事情,接下来恐怕要忙一阵子。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觉得陛下的心真的挺大的,你们当初教导他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告诉过他,什么叫做防人之心。”
“我跟他曾经可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如今他虽然坐了皇位,可我却没歇了那心思。”
“我日日觊觎他身下皇位,他居然还敢把西疆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他也不怕在中间做点什么手脚,回头真掀了他身下的椅子?”
冯乔听着萧闵远的自黑,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会吗?”
萧闵远扯扯嘴角:“为什么不会?”
冯乔低笑:“你要是会的话,当初南越的人找你时,你也不会拒绝了。”
萧闵远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宫里头能知道这事儿,肯定是你们给的消息。”
“这你就错了。”
冯乔摇摇头:“南越的人混进京城,我们的确知道,却不知道他们去见了你。”
“那天南越那些人避开了楚修他们的耳目去见了你,被你回绝了之后,就转而去找了诚王,谁曾想诚王那头刚和李丰阑跟那些人接触,就倒霉的撞上了李丰盛,这消息是李丰盛送进宫里的。”
萧闵远闻言一愣,随即嗤了声:“他倒是青出于蓝,将你们收买人心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
要知道李丰阑毕竟是李家人,和敌国勾结,甚至通敌叛国之事,搞不好是要灭九族的,可是李丰盛却是毫不犹豫就把消息送进了宫里,足以见得,那李丰盛对萧金钰有多死心塌地。
冯乔听着他嘲讽却没动气,只是笑了笑:“陛下其实很聪明,他缺的只是时间和历练而已。”
“你如今谈及他时,能够这般心平气和,其实你心底也是认同他的,不是吗?否则你刚才与我说起他的时候,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叫他一声陛下了。”
当初萧闵远刚得知萧金钰成了太子时,可是一口一个老九,满心都是怨愤。
如今他已经能够这么平和的跟她说起萧金钰,足以见得他的转变。
萧闵远闻言想要反驳两句,可面对着冯乔那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时,到底是没说出来。
他低低的轻哼了一声,咬了口桃花饼:“谁认同那小子了。”
冯乔也没揭穿他的话,只是说道:“如今朝中有你帮他,陛下会轻松很多。”
萧闵远撇撇嘴:“反正你总是向着他的。”
两人坐在窗边说了会儿话,难得的心平气和,没有算计,没有利用,只是单纯的聊着天。
萧闵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连带着之前在宫中积攒的郁气也消散了很多。
见冯乔轻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话,萧闵远忍不住问道:“冯乔,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冯乔恩了声:“什么?”
“你和老八,是什么关系?”
冯乔神情微顿,抬头:“怎么问这个?”
萧闵远拨弄着茶杯,神情却格外专注:“就是想要问问,你和萧元竺的眉眼,和萧沅卿的眉眼都很相似,还有那天夜里,你们抓到萧沅卿的时候,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她口中的云素,是你的母亲吧,那萧元竺呢,他的母亲又是谁?”
萧闵远微侧着头看她:“先前我曾经去翻查过宫中所有的典籍,都只查的到老八的生母是个毫不起眼的贵人,可是再往下查,却是一片空白,而且父皇当年对他的宠爱,也太过不寻常。”
“你和他……”
“你们和父皇,还有萧沅卿,还有你的母亲…”
“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冯乔听着萧闵远的问话,轻抿着嘴角:“没什么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如果真没关系,你们眉眼间为什么会那么相似?”
萧闵远看着冯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萧元竺已经死了,当初父皇鞭尸之下更是尸骨全无,萧沅卿也已经落在了你们手中,你就算告诉我了真相,我也不能做什么。”
“什么尸骨全无,他……”
冯乔皱眉正想说话,就猛的怔住。
尸骨?
城外的坟墓?!
她记得萧元竺的坟前有个草庐,是曾经陆锋替他守坟的时候留下的。
那里十分偏僻,且周围无人来往,这几年只有她前去祭奠时会在那里小住几日。
萧权如果真的是萧元竺的话,他离开了永定王府,根本就没有能够容身的地方,他如果还在京城附近的话,那他会不会是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