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小陈守着,还有柳方萍跟她身边伺候的下人。听到脚步声,柳方萍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到金穗心被小兰等人扶着过来,她脸上凝了一秒,很快弯了眉眼,朝金穗心点了点头,走过来。
“太太怎么来了?”
金穗心道:“听闻周管家被......”
她原想说“故笙”的,却忽然想起俞故笙贴在她耳边,要她喊他“凤箫”时的场景,金穗心面上有些热,略过,直接道:“我也想听一听周管家怎样说。”
柳方萍道:“我也是听说了。可我总想着周管家不是这样的人。他在俞家这么多年了,一向很勤恳忠心。”
边说边咳嗽了两声,拿帕子掩着唇,抱歉的看向金穗心:“我这话不是在怪故笙,也不是怪你,只是,心里头不大相信罢了。”
说着,又咳了两声。
金穗心笑了笑:“我知道的。”
又问:“伤风还没好?”
柳方萍点了点头。
金穗心道:“多注意保暖,出来的时候,让他们给你多拿件衣裳带着。”
一旁的秋安道:“谢太太提点,我们记得了。”
柳方萍转过来,跟拦着路的小陈说:“你就进去替我们传一句话,先生让不让我们进去跟你无关。”
小陈很为难:“先生已经吩咐过了,谁来都不让进。二姨太你让我进去传话,先生非拧掉我的脑袋不可。”
金穗心道:“那里头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小陈勉强笑了笑:“我就是个在门口看门的,我能知道啥?”
金穗心蹙眉,一时不知怎么办。柳方萍掩着唇咳嗽,从帕子上方扫了一眼对面的金穗心,她道:“我们要进去恐怕难,可太太是这件事的当事人,小陈你也不要去跟先生说,季先生现在也是在书房里的,你只管进去跟季先生讲,就说太太有些相关的要紧话想说。”
小陈还在犹豫,柳方萍眼睛一瞪:“你只管去!出了什么事,我来担着!总不会叫你受牵连,这也不行?”
金穗心跟小陈道:“麻烦你跑一趟,我跟四姨太给你做担保,不会叫你为难的。”
小陈勉为其难应了一声:“成不成的,可不在我。”
就往里去了。
待小陈一走,柳方萍跟金穗心道:“我这里有两句话想跟太太说,太太借一步说话?”
金穗心看她的样子很有几分着急,虽自己对这个院子里的女人都存着一份戒备心,但也不能因此就高看了自己,低瞧了他们。她心底里再分明不过,只要人不犯我,自然我不犯人,平日里该往来,还是照常往来。哪怕是萧佳容也一样。
便点了点头,示意小兰他们走到一边。
柳方萍拉了金穗心到一边,乌眉微垂。因病,她脸色很不好,声音也微弱了几分:“不瞒你说,我跟周管家、故笙都曾在上一任青龙帮帮主手底下讨过生活,周管家跟故笙是生死之交,一直对故笙很忠心,几次生死关头,都是周管家救的故笙。这一次的事,真相怎样我不清楚,我也不好多说。我只求太太,不论怎样,到时总保周管家一命。不要叫青龙帮跟着故笙讨生活的底下人心寒。”
金穗心长睫微垂,她对他们曾经过往无法感同身受,却能够了解柳方萍一心为俞故笙的心情。俞故笙面上在上海呼风唤雨,可实际上碰了黑的,总是刀口上讨生活,身边、底下人但凡有一点点异心,他都是危险的。
可是......假如真是周管家推她下的水,难道周管家不晓得这样的天时,如果俞故笙没有立即跳下去救她,而是等着人来救,她十有八九是要一命呜呼的吗?
要轻易原谅一个害自己性命的人,金穗心承认自己没有这样大的气量。
“我......”
“太太。”
“我知你心里委屈,”柳方萍重重抓住金穗心的手,“可咱们是故笙的女人,即便再委屈,也要顾着他的安危,他的前程是不是?你是故笙的正妻,更该如此。”
金穗心沉吟了半刻,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我听进去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着,从柳方萍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金穗心微笑道:“外边天冷,柳姐姐你也别在这边等着,回去吧。”
柳方萍眼中含光,看了金穗心好一会儿,笑了笑,才叫秋安等人过来,搀着往折梅舍去。
小兰上前来:“这整个院子里,看着也就二姨太是个正常一点儿的。不过......”
金穗心侧首看了她一眼:“不过什么?”
“不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金穗心笑了:“你知道,我能不知道?”
叹了口气,她望着柳方萍离开的方向道:“可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小兰没有跟着问金穗心这话什么意思,因小陈走了出来,说季修年让金穗心一个人进去。
俞故笙的书房,连着书房这一块小院子没有他的同意,谁都不好进去的。除了季修年。
眼见着金穗心独自进圆门,小陈在小兰耳朵边低声道:“你跟太太来之前,我也被二姨太央着进去跟季先生回了一趟,可季先生只让二姨太注意身体,别操心这些不要紧的事。我刚跟他说太太想见先生,季先生二话不说就让我出来喊太太进去。你说这是什么个意思?”
小兰斜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意思?”
小陈笑着道:“上一回我帮你们,心里头一直揣着疙瘩,总怕先生知道了责罚了,可先生回来之后半点儿没提这个事儿。可见先生虽然面上不同意咱们的做法,可心里是认同的。”
小兰嗤了他一下:“那是我们太太心眼儿好,没跟先生告发你。”
“你以为咱们先生是谁?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他不过问罢了,他还能不知道?”小陈点了点眼皮,“我可是求了刘奶奶进去托话的,你说先生知道不知道?”
“再说你跟何妈,先生唬得那样凶,听说也就罚了三个月的工钱,真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手笔。”
可不是!俞家的人做错了事,最低的惩戒也是丢出门去,再不录用,什么时候还有只罚几个月工钱了事的?
小兰笑着不说话。
小陈跟她肩并肩,往院门那头看,压低了声音道:“瞧着吧,以后这院子里也就那一位了。先生这回是真上了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