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正是用午膳的时间。尉迟慕问道:“饿了吧?不如去清风楼用午膳?”
清风楼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楼,非有一定身份的人不能进入,绯烟前世也去过不少回,都是魏宪讨好她的时候带她去的。里面的菜品一流,绝对不是别家可以比拟的。因此魏宪也最喜欢去那儿。
正因为是魏宪最喜欢的,绯烟就本能反感,“我不太喜欢清风楼,换一个地方吧。”
跟尉迟慕相处,总令人觉得轻松不压抑,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从来不会追问对方不想说的事。“那去云起楼吧,那儿的菜色也是相当不错的。”
云起楼虽比不上清风楼,但也是京中达官贵人们常去的地儿。
由小二引领着上了雅间,点了菜后,绯烟倒了杯茶递给尉迟慕,四下看了看道:“这里其实也并不比清风楼差在哪里。”
尉迟慕小抿一口茶,悠然道:“确然,单就菜品和服务以及环境来看,云起楼和清风楼各有特色,不相上下。清风楼胜就胜在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靠山而已。”
绯烟不置可否,其实不论是在官场还是生意场上,背景强硬是一个极大的优势。
尉迟慕倒上小二刚端上的酒,道:“这是云起楼的特色梅花酿,十分不错,你尝尝看。”
绯烟执起酒杯放在鼻尖闻了闻,酒香扑鼻,刺激着味蕾,令人一闻就忍不住想要喝一口。她不经常喝酒,所以经不起多喝,只是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小口,发现香醇中夹带甘甜,味道很像普通那种果酒。
尉迟慕为绯烟将杯中添满酒,说道:“这酒没什么酒劲,多喝几杯也无碍。”
绯烟的确喜爱这酒的味道,接着又饮了几口。奈何她实在不胜酒力,这小小的几口喝下去很快就上了脸。
尉迟慕见状赶忙把她手里的酒杯抢了过来,“算了算了,不可再喝了,仔细喝醉了难受。”
绯烟还不太高兴,嘟着嘴道:“醉了你把我扛回去不就行了?反正今天也没有正事做。”
尉迟慕哭笑不得,正要再说什么,一道声音自门口处传来。
“原来信陵王和烟儿也在此啊,真是巧了。”
魏宪脸带笑意地看向绯烟和尉迟慕两人,不问对方是否同意,就举步走了进来。
“太子也会来云起楼这样的地方?”尉迟慕对魏宪的“烟儿”这一称呼煞是在意,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愈发不善,双眸迸射出寒光。
绯烟本来心情极好,结果魏宪不请自来,搅了她的好心情,令她颇不爽快,美丽的脸蒙上了一层寒霜。
魏宪毫不客气地走到桌边坐下,说道:“云起楼也是京中四大酒楼之一,信陵王都能来,怎么本太子来不得?”说话间,视线掠过尉迟慕落在绯烟的身上。
尉迟慕似笑非笑地道:“太子这样身份高贵的人,自然应该去清风楼那样的酒楼才是,那样方才不辱没身份,烟儿你说是不是?”
绯烟斜眼瞥了尉迟慕一眼,见他神色不善,知晓他定是不爽到了极点。“王爷说的很是。”
魏宪表面平和,眼底已然隐隐有怒光跳动。前世跟在魏宪身边那么多年,绯烟对他的脾性算是了如指掌了,很清楚该怎么激怒他。
魏宪这个人习惯了别人的关注,最受不得被人忽视,所以只要不搭理他就足够。
方才酒喝得有点急,绯烟感到脑袋晕晕的,干脆靠到了尉迟慕肩上。尉迟慕显然很喜欢她这个动作,身上的戾气消减些许,亲自倒了茶放到她嘴边。“喝些花茶,会好受一些。”
绯烟像个孩子一样,听话地张开嘴巴。
喝完茶,尉迟慕还抬袖为绯烟擦嘴。
两人旁若无人一般,举动要多亲密有多亲密,好像寻常夫妻。这深深地刺激了魏宪,双手紧攥得咯咯作响。如果要得到绯烟,尉迟慕是绝对留不得。
尉迟慕看向魏宪,仿佛疑惑,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我们的菜快要上来了,若是没事的话,还请你离开。”
“你……”魏宪差点没有忍住怒火,脸色难看至极。尉迟慕此人仗着军功,向来目中无人,平时对他无礼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当面下逐客令,实在可恶!
不管魏宪隐藏得有多好,绯烟还是一眼就看的出来他有多恼火,想来也是,从小被人吹捧到大的金贵人,怎么可能受得了如此冷遇。
尉迟慕像是看不见魏宪对自己投射过来的杀气一样,兀自慢悠悠地饮茶。
过了一时,魏宪强自压下心头燃烧的怒火,神色恢复如常,就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烟儿,前两日我送给你的那支金簪,怎么不见你戴着?”
魏宪自负地认为绯烟接受了他送的金簪,就说明她对他还是有些好感的。而金簪毕竟不是普通物件,具有特殊含义,她必定不会告诉尉迟慕。此刻他突然提出来,就是想要给尉迟慕一个打击,打压打压他嚣张的气焰。
然而,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只见尉迟慕依然端坐在位,神色如常地饮茶,情绪看起来丝毫没有波动。
事实上也不是没有丝毫波动的,每当魏宪喊“烟儿”的时候,旁边的绯烟都能感觉到尉迟慕身上的寒气深重几分。她意识到,还是让魏宪乖乖闭嘴得好,否则今晚回去不好交代。
绯烟端正了些坐姿,神情严肃地看向魏宪,“太子殿下,我与你还不算很熟,请你以后不要一口一个‘烟儿’地喊我,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的。我是将要成为信陵王妃的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坏了名声。”
魏宪的脸顿时比锅底还黑,气得青筋直冒,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绯烟却看不见一般,兀自继续说:“还有,那日你送的那支金簪……真是很不幸,当天回府时,侍女一不小心将它掉进湖底去了。”
言罢,绯烟还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一脸歉疚地道:“浪费了殿下一片心意,真是对不住。”
魏宪阴鸷地瞪着绯烟,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变了形,一掌打在桌面上,激起茶具哐当作响。魏宪猛然起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绯烟,好,你很好,本太子记住了!”
言罢,忿忿地拂袖而去。
绯烟慵懒地打了个呵欠,葱白的手指执起茶杯盖慢慢地拨着茶水中的浮叶。
尉迟慕侧目过来,饶有兴味地道:“我本还以为你还要再吊他一阵胃口,再戏耍他一阵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收手了?”
羽睫垂下,敛住寒芒,绯烟犹自拨弄着浮叶,冷笑道:“这种人看着恶心,见多了颇觉无趣,不如直接羞辱一番,断了他那点下作心思。”
尉迟慕轻轻一笑,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自从绯月在宫中挨了三十大板,魏宪看清楚绯烟才是有用之人之后,魏宪就三天两头地打绯烟的主意。
平日里,绯烟住在信陵王府,魏宪便派人在周围守着,只要是绯烟出门,很快就会传到他耳朵里。对此,尉迟慕已经不爽很久了。今日绯烟惹恼魏宪,倒是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在这之后,魏宪算是彻底断了讨好绯烟的心思,其人心狠手辣,既然明白自己得不到绯烟,暗中就打起了除掉的心思。
只不过,他也清楚,绯烟背后有丞相府,又有尉迟慕,要除掉她,不能由自己亲自动手,最好是借刀杀人。于是,他便又想到了恨绯烟入骨的绯月。
那个女人虽然头脑蠢笨,倒也并非一无是处,利用好了,也还是能发挥作用。
因上回惹怒魏宪,绯月这段时间变乖了,没有去没头没脑地纠缠魏宪,一直窝在府中想方设法地挽回魏宪的心。
正是苦恼的时候,却听侍女来报:“二小姐,太子殿下来了。”
“你说什么?太子殿下当真来了?”绯月暗淡的双眼蓦地一亮,豁然从软榻上站起,激动不已地让丫鬟伺候自己梳妆打扮。
装扮一番后,怀着喜悦的心情来到偏阁,魏宪正坐在桌边饮茶等候。
绯月克制住内心的欢喜,又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双手附于胸前,牵开嘴角,露出端庄得体的笑容,款款而入。
“参见太子殿下,让殿下久等了,月儿委实过意不去!”
魏宪抬头看向绯月,掩饰住眼底的厌恶,带着一种疏离,上下打量绯月一眼,不得不承认,绯月的相貌可谓倾国倾城,可就是脑子笨了些,难以作为对他有助益的女人。
“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吧?”
绯月内心暗喜,用羞怯的眼神望了魏宪一眼又低下头去,小声地回答道:“多谢太子殿下挂怀,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月儿近几日没有去打扰殿下的清静,一直都在府中养伤,自然好得快一些。”
魏宪淡漠的视线放在绯月美丽的脸上,总觉着眼前的人跟个花瓶没什么两样,除了好看,没什么大作用,要不是为了对付绯烟和尉迟慕,他才不会再来找她。
“那就好,前几日本太子的心情不好,故而对你的态度有点恶劣,说过那些伤人的话,也只是一时口快,并非出自真心,希望你不会放在心上。”
绯月是个记仇的人,但鉴于魏宪是她要讨好的靠山,她即便有什么怨气,也只敢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