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烟蹙起娥眉,微恼地说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安心睡?你这么强行忍着也不是办法,我出去采些草药回来,你在这儿等我。”
说着便起身要走,尉迟慕急忙将她拉住,“现在是晚上,正是山野猛兽出没的时候,出去的话很危险。”
“没事。”绯烟拍了拍尉迟慕的手背,捡起火堆中一支燃烧着的木棍,尉迟慕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她转身就出去了。
因为这片山林草药生长密集而且丰富,绯烟并不需要走很远,就着火棍的光快速地采了些消炎止痛的药,就快步返回山洞。
尉迟慕一直担心着绯烟,自她出去以后就精神紧绷,见其平安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感到愧疚,“其实你不需要冒险出去,这点疼痛,挺挺也就过去了。”
绯烟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作为医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病人受苦而什么都不做,传出去会让人耻笑的。”
说话间,绯烟已经将采回来的草药捣碎,“这是消痛草药,敷上去应该会有效用。”
脱去上衣之后,发现伤口已然渗出血,绷带都被染红了,肯定是白天的时候,尉迟慕跟着去水潭的时候,活动得太厉害,牵动了伤口所致。
这人也是,伤口裂了也一声不吭,还若无其事地跟她谈笑来着,他就一点都不知道疼吗?
“你下次要是再四处乱走动,导致撕裂了伤口,我就再也不管你了。”
尉迟慕勾唇笑了笑点头道:“是,我知道错了。”
草药很有效用,刚敷上去的时候,伤口上就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随着血液蔓延全身,疼痛感立刻就消散了很多。
“烟儿不愧是第一神医的徒弟,可药到病除。”尉迟慕合衣缓慢地躺下,满脸笑容地赞扬道。绯烟瞥了他一眼,却并不太高兴,“离病除还远着呢,你伤得重,光是伤口结痂就不容易,还需好好休养。”
虽然她神色不善,但内心是好的,尉迟慕心满意足地裂开嘴一笑,然后伸手把绯烟揽入怀中。
绯烟下意识地就要推开他,却又顾忌着他的伤,不敢乱动,只好言语道:“放开我,免得把你弄疼了。”
尉迟慕仿佛听不见一般,犹自还箍住绯烟不肯撒手,嘴里呢喃道:“不会,抱着你极是舒服,连伤口的疼痛都不见了。”
“你……唉!”绯烟觉得尉迟慕这座冰山似乎有死皮赖脸的趋势,顿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任由他抱着了。
一整个晚上,绯烟生怕碰到尉迟慕的伤口,没敢动一下,因此睡得也不是很好。而尉迟慕就不同了,前半夜折腾得够呛,后半夜药效发挥之后,困倦就如倾倒般袭来,沉睡过去,直到天色大亮才醒。
太阳初升时分,绯烟已经出去采药回来了,见尉迟慕醒来,便问:“现在感觉如何了?”
尉迟慕转了个身坐起来,“还不错,伤口没有那么疼了。”
“那就好。”绯烟手里拿着一条树枝,树枝上串着一只被拔了毛的野鸡。“这是方才抓到的野鸡,烤来吃味道很鲜美的,一会儿你尝尝。”说着便将野鸡架在了火堆上面,动作利落顺畅。
尉迟慕眉眼上挑,小心地挪动两步坐到绯烟的身边,笑着说道:“我发现,在你身边,永远都不用担心挨饿的问题。”
绯烟面露得意:“那是啊,在山里我可以保证在一个月内,你每天都吃到不重样的野味。”
尉迟慕怔怔看着绯烟,登时柔肠无限。
在绯烟的精心照料下,尉迟慕的伤势一天比一天转好,五天之后已经能够自如行走,只要不剧烈运动,牵动伤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于是在山中过了几日宁静的生活之后,两人终于找到处去的路,下山回到京城。
因为魏宪的讲述,尉迟慕在领兵平叛的时候掉下山崖尸骨无存,所以朝堂上下都接受了信陵王已经死亡的事实。
魏安念在尉迟慕忠君爱国,守卫疆土多年,特命令礼部以国丧礼制,给信陵王置办丧礼,就在第二天,信陵王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京城,城中百姓皆谈论此事,不禁为一代战神之死感到惋惜。
尉迟慕和绯烟一回到城内,就听到了百姓们的言论,听说信陵王府正要置办丧事,并不觉得震惊,因为这是在意料之中。他们跃下山崖之后,魏宪回到京城肯定会上报尉迟慕已经为国捐躯,好独占平叛功劳。
尉迟慕好歹是异姓王,有身份有地位之人,魏安肯定要大肆办丧以示皇恩浩荡,这样一来,信陵王之死就成了这段日子最大最热门的话题,百姓们走到哪儿都要谈论上一番。
绯烟扶着尉迟慕,两人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魏宪那个卑鄙小人,自以为独占了功劳,除掉了眼中钉,现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肯定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安然地回来了。你说,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一副表情?”绯烟嘴角挂着笑,眼中呈现的却是寒霜。
尉迟慕寡淡的唇微微一扬,身上散发出凛冽的杀气,“不久之后见到他,就会看得到了。先回王府吧,估计这会儿府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从城门口到信陵王府徒步而行至少需要花上一个时辰的时间,尉迟慕身上有伤,从山里出来又行了不少路,已经十分疲累,于是干脆就先去买了一辆马车,然后再回王府。
此时的信陵王府到处挂满白绫,一片沉寂。马车在门口停下,绯烟扶着尉迟慕缓缓从马车里下来,径直朝府内走去。
刚进门,就撞见一个小厮。小厮见到主子“死而复生”,立刻面目惊恐,浑身哆哆嗦嗦,腿软地瘫倒在地上,颤声道:“王、王爷,王爷……”
看了半天,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奔跑着一边大喊:“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他这么一嚷嚷,登时惊动府中所有的人,侍卫和下人们都循声冲了出来。
火从正厅冲出来,激动不已地大步上前,“王爷,夫人!果真是你们,你们没有死,属下就知道,你们没有死!快去通知木,王爷回来了,不用找了,把侍卫队都撤回来。”激动之余,看见尉迟慕脸色不好,好像受了重伤,随即又担心地问道:“王爷,您受伤了?”
尉迟慕微一点头,抬头看向正厅门口,人群中,魏宪一身华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盯着这边,嘴角的肌肉几不可见地抽动着。
绯烟也看见了魏宪,紧攥着双手,浑身寒意渐浓。他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信陵王回来得真是时候,再晚一些,陛下就该下旨公布发丧,举行丧礼了。”
尉迟慕上前两步,拱拱手,笑道:“劳烦太子殿下操心,亲自过来主持丧事,真是过意不去。幸而本王命大,及时回来,这里就用不着殿下费心了。”
魏宪强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到王爷平安无恙回来,本太子就放心了,王爷刚刚回来,身上又有伤,还是好生休养吧,本太子就先回去了。告辞!”
“恕不远送。”随着魏宪走远,尉迟慕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火站到尉迟慕身边,忿忿地说道:“这个太子真是卑鄙,这两天趁着王爷不在,天天来王府碍眼,表面上说是要监督丧礼事宜,实际上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良,存心来幸灾乐祸。”
绯烟不以为然,纳闷地说道:“不,魏宪虽然很想王爷死,但是也不至于闲着没事干来王府幸灾乐祸,他来王府,肯定是有所图谋,或是,王府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火挠了挠头,一脸苦恼。“王府能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三天两头地过来?王府有的,他的太子府不都有么?”
“他应当是想要兵符。”尉迟慕淡然地道,“我人不在了,他怕兵符最后坐在其他武官的手上,只好先下手为强。”
火恍然大悟,眼睛一亮,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不错,正是如此,怪不得那天属下撞见太子在书房附近走动,原来他竟是在打兵符的主意!”
尉迟慕眯了眯眼睛,倏地露出嘲讽一笑。为了防止丢失,兵符他早已藏进密室,外人是绝对找不到的。
绯烟见尉迟慕满脸神秘莫测的模样,心知魏宪定然是空手而归了。
火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尉迟慕的身体,其他的都先放在一边。“王爷,你身上有伤,不能劳累,快去歇息吧。”
绯烟扶着尉迟慕回到居住的别院,休息了一会儿,便回了丞相府。前几天她与尉迟慕跳下山崖的消息传出,绯华肯定伤心,他年纪大了,绯烟很担心他承受不住,弄垮了身体。
绯烟回到丞相府,直接就来到绯华的院子,只见绯华的卧房紧闭着,门口守着两个丫鬟,正耷拉着头愁眉苦脸。
绯烟蹙眉疾步走过去,问道:“老爷在房里吗?”
“大小姐!”两个丫鬟一看是绯烟,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您,你怎么……”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老爷听说小姐掉下悬崖之后,就病倒了,如今正卧病在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