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坏事传千里”,只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大街小巷便都在讨论信陵王即将挂帅出征的消息。百姓们如何知道朝中的暗流翻涌,如今北方战事吃紧,因时不时传来的战败消息,南国皆是人心惶惶,在百姓们的眼中,信陵王就是南国战无不败的守护神,有信陵王在的战场,就从未传来过城池失守,或是战败的消息。
这日,绯烟在府中正在忙碌着,却不想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皇后娘娘。之前在宫中,绯烟自是见过这位风华绝世,掌管后宫多年的后宫之主,但以往那都是远远地望上一眼,她何曾想到此番居然会离这位皇后娘娘如此近。却见皇后一身便衣,仍然盖不住周身那股雍容华贵的气质,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大胆,见了皇后娘娘还不下跪!”皇后身旁的小公公尖着嗓子一句话将绯烟的心思又拉了回来。
绯烟好整以暇地望了那小太监一眼,淡淡地道,“这里哪有什么皇后娘娘,夫人,你说是不是。”说罢,她将目光投向一旁一直未曾说话而是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的贵妇。
闻言,皇后唇角一弯,露出一个笑容,“烟儿说得不错,”随即她扭头。话锋一转,低声呵斥,“还不下去?”
小太监听了连忙唯唯诺诺地退了几步后,转身出了院子。
少女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立在自己面前,神态自若的皇后。她想不通皇后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何,以她和魏宪的关系,那般亲昵地称呼她似乎并不妥,而自己刚刚给她了一个下马威,她也不恼。皇后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说来,我的母族与你父亲倒是有些渊源,”皇后闲庭信步一般,在绯烟的院子中缓缓地走着,“我唤你一声烟儿,并无不妥。”
绯烟一愣,纤眉微微蹙起,“夫人说的是。”
皇后脚下的步伐一顿,继而缓缓地道,“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何会找上你?”
“还请夫人明示。”绯烟颔首,淡淡地回应。
贵妇轻笑一声,“不用这么拘谨,以你的聪明才智,定能猜到,不妨说说看。”
闻言,绯烟抬眸,对上皇后一双含笑的眸子,良久轻声道,“是为信陵王出征一事?”
话音刚落,绯烟见皇后的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欣赏,便知道自己猜对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这事已然成定局了……”
“烟儿说这话,为时过早。”话未说完,皇后便出声将其打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气定神闲地道,“这事,虽然皇儿那般说,但是本宫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不过能否改变现状,还要看烟儿你的态度。”
绯烟眉眼微掠,心中忽地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还是敛了神情,问道,“还请夫人明示。”
皇后闻言缓步来到绯烟的身边,伸手抚上她的肩,笑道,“烟儿生的这般伶俐,又聪明能干,任谁娶了去,都是一种福分。常言道‘福源不外送’,信陵王府虽与皇室交好,但是却姓尉迟。本宫这般说,烟儿可懂了?”
少女一愣,“夫人……是让我入那深宫?”见皇后但笑不语,绯烟心中渐生一层寒意,良久,轻声道,“娘娘难道不知,我和殿下并无可能吗?”
“烟儿莫让感情蒙蔽了双眼才是。这世上,唯有利益是最可靠的。”皇后半眯起眸子,淡淡地道。
皇后已经将话说得这般明白,绯烟要再装作听不懂也不可能了。也正是因为听懂了,她才越发觉得冷。莫让感情蒙蔽双眼?说白了,她皇后看中的不过是自己身后相府的势力。虽然绯月是相府的二小姐,但是毕竟与绯相没有血缘关系,在魏宪夺帝位一事上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若是换做她绯烟,情况就不一样了。
一来,魏宪已经获得朝中半数大臣的支持,若绯相倒戈,对他来说更是如虎添翼;二来,她与魏宪并无感情,在利益的驱使下,被捧上高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会对魏宪造成什么影响;再者,凭借她的手段,更不用担心魏宪的后宫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得不说,皇后真是打了一手如意算盘,可是她算来算去,也不会算到,这一世的她,从地狱回来是要魏宪以命偿命的,她与魏宪,势不两立!
见绯烟的神情忽明忽暗,皇后心中冷笑一声,继续循循善诱地道,“北方如今形式动荡,就连裴将军都留在了那里。若是信陵王不小心有什么闪失,你年纪轻轻便要守活寡不说,信陵王府的名声必定要跌落到一个谷底,你倒不如……”
“不如趁还未与其成婚,另寻良人,以后尽享荣华富贵。烟儿,我这是为你好啊。”
闻言,绯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憧憬的样子,“娘娘,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嗯?”皇后显然还没从绯烟的转变中适应过来。
“若我随了殿下,殿下就会尊重我父,如同尊重己父一般?”
“那是自然。”
“若我犯了什么错,他都会包容我,对我视如己出,就算我和他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那是自然……”
“若我不喜他宫中的哪位妃嫔,也能将她们统统驱赶出宫?”
“这……”
“若我失手给他下了毒,他也会原谅我,甚至把皇位传给我的孩儿吗?”
听到这,皇后的面色已然阴沉下来,更是带了一丝狰狞,“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话音刚落,她便见绯烟的脸上尽显冷漠,话语中的嘲讽意味深重,“我说的是什么话,皇后娘娘难道不懂吗?
“视若己父?专宠一人?娘娘可真会开玩笑。”绯烟嘴角勾出一个险险的弧度,“娘娘莫非还当烟儿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这么好骗?”
皇后冷哼一声,“你倒是聪明得很。不过,本宫也把话放这了,你若愿意入宫,本宫定亲自主持,给你一个南国最隆重的婚礼;若不愿……便准备给他人收尸吧。”
半阖了眼帘,绯烟轻笑一声,“娘娘这是在威胁我?”
然而皇后并不应,恢复了之前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本宫便静候烟儿的好消息。”说罢,她转身便离开了小院。
绯烟望着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良久,薄唇微掀,吐出几个字,“看够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后便传来一阵簌簌的响声,当绯烟转身时,便望见一脸好整以暇的尉迟慕,他斜斜地靠在树上,好似刚刚偷听的不是他一般。
暗中给了男人一个白眼,绯烟睨着他道,“你在那里多久了?”
尉迟慕努了努嘴,手一撑直起身子,大步走到绯烟面前,微倾身子,似笑非笑地道,“不早不晚,正好看到你爬上树采银杏的时候。”
一股属于男子的气息扑鼻而来,绯烟心下一跳,继而退了一步与其拉开距离,爬树?那时离皇后造访还有一段时间,他居然这么早就来了,自己还丝毫都没察觉到?绯烟有些不悦地半眯起眸子,“王爷这爱偷窥的毛病还是改掉为好。当心哪天被当成采花贼送去衙门。”
“哦?”绯烟这话似是将男子逗乐了,尉迟慕将双手一并,递到绯烟眼下,笑道,“那还请姑娘将在下绑到衙门,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绯烟一愣,忽地抿了抿唇,蹙眉望他,“你不用想着法子逗我。我想过了,北疆,要么我与你一同前往,要么,谁都别去。”
闻言,尉迟慕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女子拉进怀中,柔声道,“烟儿,你这就不讲理了。”
“谁不讲理了!?”绯烟忽地来了脾气,从男人的怀中挣脱出来,瞪着他,“北疆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你一个人去,不是送死是什么?”
“哪里是我一个人去了,”尉迟慕无奈地笑笑,“有一众将士与我一同前往,怎么能说是送死呢?想当初,我三万赤甲军,迎击十万敌军,依旧凯旋而归,损伤也不过一成。”说罢,他伸手想将伊人重新拉入怀中,却不想绯烟依旧不依不饶。
“那时能与现在相比吗?现在……”
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却是被男子沉沉的目光所打断,尉迟慕长臂一捞,将绯烟拉至自己眼前,深邃的眸子中映出女子一脸惴惴不安,“你在怕什么?你也不相信本王?”
“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自己。”绯烟说着眼睛微微有些泛红,“我不信我能在这皇城守住相府,守住自己的初心,等到你回来的那天……”
尉迟慕一愣,将女子拥入怀中,轻声唤道,“烟儿,烟儿。”
伏在男子肩头,良久绯烟情绪稍平,离开尉迟慕的怀抱,望着男子深邃的眸子,轻声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药箱,过几日临行前,你来我屋中取。”
尉迟慕将面前的女子看定,沉声道,“皇后今日与你说这些,待我离京,怕是会将你传唤入宫中。”说罢,他从衣袖中摸出一枚木质令牌,放入绯烟的手中。
那木牌入手触感竟温润如玉,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潜字,绯烟一愣,便听尉迟慕又道,“你拿着这枚令牌,寻一个叫王冲的人,他会给予你各种帮助,哪怕想离开这朝歌城也不是问题。”
“可……”
“烟儿,你入宫,我也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