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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孙儿告退。”

韩蛰告退出门,韩镜仍旧站在紫檀长案后,皱眉沉吟。

……

走出藏晖斋,韩蛰神色冷凝,连韩征从不远处打招呼时都没留意到。

日头已上三竿,府中亭台屋舍皆笼罩在阳光下,树荫浓绿,松柏高耸。韩蛰脑海中一时是长孙敬的事,一时是韩镜的威胁,一时是昨日携手游山时的风清日朗,一时又是令容那晚噩梦惊醒,说梦见有人想杀她。

易地而处,他明白韩镜的担忧。

但明白并不代表认同。

韩镜的脾气他最清楚,在朝堂摸爬滚打数十年,又手握相权劳心劳力,眼瞧着皇帝代代昏聩,人心渐散,百姓遭难,哪能视若无睹?这些年不止府中走在刀尖,舅舅家也是战战兢兢、苦心经营。谋逆的事韩镜志在必得,也因此苛求万无一失,不愿出半点差错。

但令容又不是唐解忧那样不知轻重、肆意妄为的性子,前后两回遇险,还都是她帮着渡过难关。

韩镜认定她是祸水,未免失于偏颇。

这份偏颇却又不容忽视。三朝相爷久居高位,手握实权,行事多少刚愎强横,在未扭转态度之前,若不想伤及牵连无辜,冷静理智地行事是最好的选择。

——无非是少去银光院,专心政务,有何难处?

虽如此想,心里却仍觉得烦闷,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院门前,抬头一瞧,是银光院。

他顿住脚步,想回身去书房,却听身后有人道:“夫君,你回来了?”

转过头,就见令容轻衫浅衣,笑盈盈走过来。

韩蛰“嗯”了声,问道:“吃过饭了?”

“吃过了,方才去散步消食。夫君呢?”

“还没。”

“正好,我叫红菱留了一份。”令容只当他是为昨日刺杀的事烦忧,也没多打搅,待红菱端来糕点小菜,利落摆在桌上,陪着他又吃了半块糕点。她今日穿的衣裳宽敞,吃饭时也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身体碰到桌沿。

韩蛰忽然想起来,“昨日走得匆忙,你在山洞可曾受伤?”

“没有,都很好!”令容当即否认。

韩蛰遂放心,吃完饭才道:“刺杀的事一出,近来会很忙,我打算歇在书房。”

“好,那我晚上就不等夫君了。”令容含笑回答,神情中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味道。

韩蛰觑着她。

看起来她很乐意让他留宿书房,比老太爷还乐意。

不过,留她在后宅安稳度日,确实比在外涉险的好。韩蛰没再多说,吃完饭搁下碗筷,回内室换了套干净衣裳,吩咐宋姑将血污的官服浆洗后送去书房,便带剑回锦衣司去了。

第41章 游玩

行宫刺杀的案子审得很顺利。

长孙敬并非精于权谋的人, 心怀不忿便伺机刺杀,事败后原本想从僻静处逃走,既然被韩蛰捉回,又吃了刑部一顿凶狠的鞭子, 遂没半点隐瞒,将罪行尽数认了,要杀要剐听凭裁决。

他认得干脆,省了许多麻烦, 刑部很快呈文奏禀案情。

永昌帝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龙体还被射伤, 怒气未消, 朱笔一圈,案犯尽数斩首,待秋后处决。

这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令容得知后,倒是对窗出神了许久。

前世傅家被卷入谋逆案,起因也是长孙敬的这场刺杀。不过彼时韩蛰不在场,长孙敬逃匿无踪, 田保挂着羽林卫将军的头衔,受命督促刑部审理此案,因主犯在逃,便借机构陷斩除政敌, 以一场莫须有的谋逆案牵连了许多人, 也令傅家几乎家破人亡。

而今世事不同, 她虽嫁入龙盘虎踞的韩家,羽翼被缚,家人却都安然无恙。

细算起来,还是值得欣慰。

令容将盘中最后一粒杏肉吃了,叫枇杷进来研墨铺纸,给傅锦元和宋氏写了封信。

其实也无甚可写,不过聊寄思念而已。

写罢了,随便翻出本书,觉得无趣,去厢房时,红耳朵闹腾了半天,因天热气闷,也正阖眼睡觉,理都不理她,索性往丰和堂去。

……

时近晌午,杨氏正在午歇,院里静悄悄的。鱼姑带了几个小丫鬟坐在廊下,正在打络子,见了令容便站起身来,“夫人正歇觉呢,少夫人是有事吗?”

“我来找瑶瑶。”令容手里撑着把小竹伞遮阳,“今早听见母亲咳嗽,那梨汤管用吗?”

“梨汤熬得很好,夫人喝完,咳嗽果然止住了。夫人睡前还叫我派人去银光院再讨些,只是忙着预备络子耽搁了。”鱼姑笑吟吟的,“这会儿打发人去取,少夫人那儿方便吗?”

“天气正热,不必劳烦姑姑。枇杷——”令容回身吩咐,“去将吊着的梨汤都送来,再吊一壶预备着。姑姑且忙,我去瑶瑶那儿。”说罢,自往跨院里去。

跨院里,韩瑶坐在廊下躺椅里,正抱着那只小白猫昏昏欲睡。

令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也没叫丫鬟仆妇出声,悄无声息地走到廊下,将遮阳的伞随手递给丫鬟,走至韩瑶身旁,将那只小白猫粉嫩嫩的爪子握着,轻捏了捏。

“喵呜。”小白猫轻唤,爪子一伸就想往令容怀里爬。

这动静闹醒了韩瑶,她眯开眼睛,瞧见近在咫尺的令容,懵了片刻,“你……来多久了?”

“大半天了。”令容神情认真地指着她脸侧,“怎么你睡觉还……”

“啊?”韩瑶只当是睡觉流了口水,忙伸手一摸,别说口水,连压出的痕迹都没有,猛然反应过来,豁然坐起身,“你又诓我!”

令容笑着闪开,韩瑶身边的丫鬟自搬了躺椅给她,又取消暑的绿豆汤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