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房的士兵们回身看他。
“你们先退下。”冯士齐一双深眸鹰隼般盯着长安,道。
士兵们退出门去后,冯士齐看向一旁的霜月,语气并未比刚才好多少,但目光却不自觉地柔了一个度,道:“你也回避一下。”
霜月起身,一语不发地出了门,回身将房门关上,想起行龙受了伤,便下楼探视他去了。
“看样子,冯公子是愿意与在下好好一谈了。”长安扬起笑靥。
冯士齐面无表情,道:“你就准备这样和我谈?”
长安低眸打量一下自己,问:“我这样怎么了?有何不妥?啊,我知道了,看来冯公子是在意这个。”长安将腰间黄金团蟒的玉佩摘下来,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铜骨折扇握在手中,用扇钉下面的扇骨朝着玉佩狠狠一砸,精致的黄金团蟒凹陷下去,下面的羊脂白玉更是四分五裂。
“这样可以了么?”长安再次扬起笑靥,仿佛刚才她砸碎的不过是块无关紧要的破铜烂铁,而非是赵王世子常年佩戴、以至于众人都见玉如见人的玉佩一般。
冯士齐还未展开的眉头霎时拧得更深,原本他还以为长安是刘光裕派来闹事的,但眼下看来并不是。这块玉佩是刘光裕第一次独自带领军队征战取胜后从敌方首领身上取下来的,对他这般好战之人来说有特殊意义,所以戴在身上有些年头了。以他的傲气,断不会拿此物来设计。而面前此人不但能拿到他的佩玉,还敢这般眼睛眨也不眨地砸了它,他又是何来历?且看他年不过双十,如此年轻,这便更稀奇了。
听说新任知州钟羡未及弱冠,莫非此人便是钟羡?
不可能,听闻钟羡是个光明磊落洁身自好的君子,即便他想与自己谈话,也不会选在青楼这种地方。再者,今日赵王府设宴为他洗尘,他又怎会出现在此……
“冯公子,坐啊。在此地你是主我是客,你站着我坐着,倒显得是我喧宾夺主了一般。”冯士齐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长安又开口道。
冯士齐回过神来,走过来在长安对面坐下,问:“阁下如何称呼?”
“在下姓安,名一隅,无名之辈而已。”长安换上一副谦虚的模样。
“不知安公子此行,意欲何为?”冯士齐谨慎而刻板地问。
“冯公子,霜月姑娘如此貌美,对你也甚是忠诚,不知冯公子何以忍心将她留在这烟花之地,而不娶回家去?纵然不能给她名分,买个宅院置作外室,也总比顶着个粉头的名声好啊。”以长安的个性,岂肯让旁人掌握这谈话的主动权,遂不答反问道。
见冯士齐面色发沉,她不待他回答便又接着道:“莫非你与刘光裕达成了协议,你承诺不再提纪家命案以及为此送命的前任知州孔锡,让他放过纪家姐弟。而他答应放过纪家姐弟,前提是纪家姐弟这辈子不得迈出建宁一步,而你,更不许碰纪小姐一下。这就叫做,我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只是,若是如此的话,去年冯将军部下熊豪犯事后,你冯家应是有求于赵王,刘光裕为何没有借此机会从你手中要走纪小姐呢?”
冯士齐身子紧绷起来,他是武将之子,本身也是武人,一旦进入眼下这种戒备而敌对的状态,无形散发出来的气势还是蛮迫人的。
“安公子所言,在下听不太懂,尤其是熊将军,不知他犯了何事?”此乃绝对不能外传之事,甚至军队里知晓此事之人都用各种借口处死了,断不可能让一个外人知晓,除非这个姓安的真的与刘光裕关系匪浅,此事乃是从刘光裕处获知。
若真是如此,他便先擒了此人,再去找赵王要个公道。毕竟此事一旦东窗事发,赵王也逃脱不了干系。
长安却似对自己目前的危险处境毫无所觉,还笑着对冯士齐道:“冯公子不必紧张,你紧张也没用。前任知州孔锡之死,还有去岁兖益边界起冲突的真相,这两桩欺君大罪都有你冯家掺和在里头,一旦风声传出去,且不说赵王会否把罪责全都推到你冯家头上,他平时为人跋扈,在外头树敌不少,无论哪个,都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冯将军是赵王的得力战将左膀右臂,就算赵王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旁人也会不遗余力地助他断了这条臂膀的。”
冯士齐听得此言,只差没吓出一身冷汗来,暗道:方才我还想着绑他去见赵王,倒是我糊涂了。以赵王多疑的性子,若是得知孔锡与熊豪之事让旁人知晓了,岂能不为自己想好退路?正如此人所言,我冯家身份够高,又正好掺和在这两件事里头,岂非是最好的替罪羔羊?将冯氏满门抄斩诛灭九族,足可平皇帝之怒,堵百官之口了。
念至此,他又猛然反应过来,这安一隅心思之通透,竟如能看穿旁人心中所想一般。他不过刚起了要对他不利的念头,他便立刻点出他如此做法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原本瞧他年纪甚轻,他难免有几分轻视之意,如今看来,面对此人,倒是半点也轻忽不得。
“还未请教安公子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冯士齐收敛气势,对长安拱手道。
长安笑了笑,道:“冯公子也并非是愚笨之人,看我将纪家的事打听得如此清楚,也不该猜不出我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呀。”
冯士齐闻言,细细一想,纪家之事所引发的最严重的后果,无外乎是刘光裕这个蛮子杀了孔锡这个欲将此事告知丞相的兖州知州。丞相赵枢与赵王之间的龃龉因此而起,后又因丞相没能为郑家保住太常卿怀之焱一事而嫌隙加深。听安一隅此言,莫非他是丞相的人?
“那安公子此行,是为孔知州之死平反而来?”他试探地问道。
长安将折扇唰的一声展开,一边满面惬意地扇风一边道:“死者已矣,平反不平反的,又有何意义?我此行另有要事。本来今日来此一是想验证我打听到的纪家之事是否为真?二是想看看你冯家在此事中究竟涉入多深,你冯公子,到底是刘光裕的对头还是他的帮凶?但今日见了纪小姐,我倒是改变了主意。”
冯士齐道:“愿闻其详。”
长安道:“我助你冯家取代刘家在兖州的位置,事成后,你将纪小姐送与我如何?”
冯士齐怔了怔,不咸不淡道:“安公子说笑了。”
长安收起折扇,看着冯士齐道:“冯公子此言,是不信安某能助冯家取代刘家,还是不舍得将纪小姐送与在下?”
“安公子以为,仅凭孔锡与熊豪之事,便能扳倒赵王?”
长安听问,摇摇手指道:“非也,既然要助你冯家上位,这两件对你冯家不利之事,自然是提都不能再提。再者,比起私通逆首之罪,这两件事又算得了什么?”
冯士齐未料得长安会突然有此一说,一时没能控制住心中的震惊之情,以至于泄露了一部分情绪在脸上,恰被长安给窥见了。她心道:我滴个乖乖,原本只是信口一说,没想到这刘璋竟然真的通敌!
心中如此想着,她面上却是一派料定先机万事在握的笃定表情,道:“看来冯公子对此事也并非一无所知。想来也是,这兖益边界向来是由令尊驻守的,赵王若有小动作,必得从令尊的眼皮子底下过,瞒得了旁人,又如何瞒得了你冯家?”
但凡寡言少语而又心思深沉之人,多爱皱眉。这冯士齐也不例外,闻言眉头又是一皱,只因长安此言委实含义深刻,赵王与逆首在你冯家的眼皮子底下来往,那你冯家在此事中,又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长安观他表情便知他心中已是想得通透,遂道:“通敌叛国,乃是十恶不赦之罪,向朝廷检举如此谋反行径,断不会落得卖主求荣的骂名,相反,此乃大义当先功在社稷之举。待刘氏陨落,你冯氏便是兖州最强战力,且长期镇守边境,对逆首那边的情况最是了解,而举报刘氏通敌行径也可证明你冯氏对大龑忠心不二,鉴于此,朝廷必会重用之。待到当今陛下对逆首用兵之时,你冯氏一马当先摘得头功,再加上前面诛灭逆贼之功,封王拜侯,不在话下。”
“安公子计划周详,只不知,在安公子的计划中,我冯家到底该如何行事?”冯士齐问。
“很简单,取得赵王通敌的确切罪证,交予我,你们的任务便算完成。”长安道。
冯士齐冷笑,道:“安公子可是觉着在下有些傻?”
长安笑道:“冯公子若是傻,天下八成的人都只能称作没长脑子了。我知道你的顾虑,一旦赵王通敌的罪证到了我手中,你冯家的命运岂非就任由我拿捏?我若说这罪证是你们冯家交给我的,你们就清白,我若说这罪证是我自己取得的,你们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是,你们有这个把握能在取得赵王通敌的罪证之后,还能躲过他的耳目将这份罪证亲自送到盛京去么?当然,更重要的是,在与我的这场交易中,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我既然能知道去年兖益边界的冲突是如何引起的,我自然就有能力渗透进你冯家的军队中去,令尊手下三万将士,你敢确保人人都对你冯家忠心不二?只要我通过他们之手截获了赵王与逆首的往来情报,你冯家的命运,同样掌握在我手中,但那时你们的处境,可要比如今艰难得多了。”
冯士齐暗自握起了拳头,因为他发现,与眼前之人交谈越多,便越觉着他深不可测。他言语骄狂,可字字句句均是在理,三言两语便将他置于了谈判的下风,而他却连一丝立足反击之地都没有。只因于目前的他而言,除了杀了这个安一隅之外,根本无力改变他所点出来的这些事实。而杀了他有用么?杀了他,事实依旧是事实,冯家得罪了这个姓安的背后的势力,处境却只会更为不妙。
最关键的是,从这个安一隅的话中不难听出,上面的人已经准备要对赵王动手了。眼下他冯家是抱着赵王一起倒霉,还是在赵王大势将去之前抽身自保?若是要抽身自保,如何才能将自己摘得干净而又不被赵王察觉,这才是他真正面临的难题。
长安知道再沉稳果决之人,当他面临的问题关乎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之时,都不可能太快做出决定,于是她道:“冯公子,我看今天咱们就先谈到这儿吧,反正我刚到兖州,这事儿也是急不来的事儿,你慢慢考虑。若是考虑好了,决定接受我的建议,你便给纪姑娘安排一处宅子,将她们姐弟安置进去。此事便当是你同意与我合作的讯号,具体合作事宜,我们到时候再行详谈。”
今日之事发生得突然,冯士齐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探一探这安一隅的底,于是便答应了。
长安用帕子将桌上的碎玉包了塞进袖中,拿了折扇与冯士齐一起出门。
到了门外,见走廊上无人,长安又补充道:“冯公子,恕我多言一句,令尊手下居然会出现熊豪这般因为一个小妾而引起边境冲突的莽撞之人,想来令尊也非是谨慎之辈,所以此事,暂且还是不要让令尊得知为好。不知冯公子意下如何?”
长安话音落下之时,两人刚好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前,冯士齐停下道:“安公子说家父非是谨慎之辈,观安公子方才在隔壁房中与我议事之举,安公子自己也未见得是多谨慎之人。”
长安微微一笑,反手用扇柄一推房门,门扇打开一条缝隙,夹在门扇上方的绳子松了,铃铛坠地,发出一声脆响。
看着冯士齐无意间皱起的眉宇,长安彬彬有礼道:“冯公子若有心验证安某行事是否谨慎,安某随时恭候,只消冯公子有这个闲情雅致。”
冯士齐无话可说,转身向楼下走去,长安捡起铃铛,跟在他后面下了楼。
姓金的老鸨儿还在楼下大厅候着,见冯士齐眉宇紧皱面色凝重地下来,而跟在后头的长安却是安然无恙神采飞扬,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心思:什么情况?这霜月向来是冯公子的眼珠子,旁人别说碰了,看都是看不得的,今日这小子冒犯了霜月,竟然还能全身而退?
长安到了楼下,对冯士齐拱手道:“冯公子,你走前门,我走后门,就此暂别。”
冯士齐回礼道:“请。”
于是两人分头而行。
老鸨从前门送走了冯士齐,又满腹狐疑地向后院走去。
长安也正走到后院,恰霜月端着空了的药碗从纪行龙所住的厢房出来,见了长安,步伐一滞。
长安迎上前两步,风度翩翩地拱手作礼道:“霜月姑娘,今日是在下唐突了,只因姑娘太过貌美,让在下一时情不自禁,还请姑娘看在好色乃人之本性的份上,见谅则个。”说罢长睫微掀,黑亮的眼珠子贼溜溜地从睫毛底下瞟了霜月一眼。
霜月听他第一句话,还以为他是来向她赔罪的,不想说到后头又是调戏之语,正想转身回房不理他,却不料回身慢了些,又被他这一眼挑得双颊发烫,一时竟手足无措。
“霜月姑娘不说话,想来是还在生我的气。”长安站直身子,头也不回地唤“老金,过来。”
正在主楼通往后院的门侧探头探脑的老鸨见长安唤人,左右看了看,发现眼下院中除了霜月也就自己在场了,又念及长安方才喊‘老金’,暗思:这厮莫不是在唤我?
似是听得见她心中疑问一般,长安回过身来,看着老鸨轻慢道:“发什么愣呢?正是叫你,还不过来?”她今夜来此就是为了见冯士齐,是故之前在楼下演完戏,上楼之时便留了个心眼,躲在楼梯转角处听了一会儿楼下的动静,自然也就听到了有人唤这老鸨儿为‘金妈妈’,直到听得这老鸨说‘今夜楼中恐有大事’,她才放心上楼去了。
老鸨见长安这声‘老金’果然是在唤她,一时直气得胸口发闷四肢发抖,心中大骂:这个贼杀才!老娘虽是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几许,当得年轻貌美四字,如今竟被他唤做‘老金’,实是个瞎了眼烂了肚肠的贼杀才!
她气得要死,又不敢将长安如何,于是身子一转便要回楼中去。
“敢不过来,小爷明天就叫你当回花娘你信不信?”长安威胁道。
老鸨身形一僵,思及方才冯士齐下楼时那难看的面色,以及与这小杀才告别时还拱手说“请”,她实在是拿捏不准这说话不招人待见的小杀才到底是何来历,自然也就不敢不信。
转过身,她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走到长安面前道:“尊客有何吩咐?”
长安从怀中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与她道:“霜月的弟弟受了伤,你派人好生照料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若敢有半分怠慢,抑或有贪墨银两之举,下次叫你见识小爷我的手段。”
“不敢不敢,就算不看在您的面子上,看在冯公子的面子上,我也不敢亏待他们姐弟啊。”老鸨赔笑道。
长安点点头,又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老鸨,道:“这张是给你的。”
老鸨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刚想致谢,长安道:“先别急着感谢,这银票可不是打赏给你的。这几日,若是有生人来拾花馆打听今夜之事,特别是我的情况,又抑或有生人要验看霜月弟弟的伤口,你就将此物用水化了,装作不小心泼在那人身上。然后就没你的事了。”说着,她递给老鸨一个小小的白瓷瓶。
老鸨犹疑地接过,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该不是毒药吧?若是把人药死在我楼中,我岂不是要倒大霉?”
“放心,就凭我与冯公子的关系,我也断不会让他的人因我而摊上人命官司的。你尽管泼上去,他不会有任何异常。”长安递给老鸨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老鸨看了看手里那张抵她半年收入的银票,咬咬牙将瓷瓶一收,想着明日就将此事告知冯公子,若他也同意她照这小杀才说的做,她再做不迟。
长安见补好了漏洞,回身对霜月道:“霜月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霜月看着他,不做声。
长安也不在意,头也不回地出了拾花馆后院院门,与等在门外的两名侍卫一道走了。
三人回到府衙后门时,恰好钟羡与耿全一行也到了后门。
钟羡见了长安与两名侍卫,问:“这么晚还出门了?”
长安道:“府中无聊,便去街市上随便逛了逛。”
“什么也没买?”不是钟羡爱多管闲事,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从盛京到兖州这一路相处下来,他明白于长安而言,只要去街市就绝不会有空手而回的一天
长安脸不红心不跳道:“买了,不过已经受用了。”
跟在长安后头的两名侍卫闻得此言,腹诽:可不是受用?想不到他年纪不大,倒是持久,害我俩在后门口站得双腿都快僵了才出来。
“受用?”她这一措辞让钟羡浮想联翩。
长安边走边侧过脸看着一脸疑惑(向往)的钟羡,不怀好意地笑道:“对呀,受用。你若好奇,下次我带你一道去受用受用。”
第330章 钟羡使坏
钟羡回了房中,刚刚沐浴完毕,他下午派去打听那孩童消息的手下回来了,对他如此这般地汇报了一番。
钟羡听闻果如长安所言,那男童的眼珠子是他父亲亲手挖出来的,一时又是愤怒于刘光裕的心狠手辣毫无人性,一时又是痛恨自己虽身为知州却不能为治下百姓伸张正义。
屏退手下之后,他内心痛苦地在房中独自静坐片刻,想起此番自己自请来兖州的真正目的,心中蓦然又生出些力气来。
以皇帝如今的处境,刘家在兖州的根基以及兖州与逆首毗邻的特殊位置这三点来看,要动刘家,必须有足够分量的理由,才能一击而中,比如说,通敌卖国的罪名。
而且即便如那孔锡之女所言,刘家真的通敌卖国,真正处置起来,也需得慎之又慎。只因若是不能秉雷霆之势将其一举歼灭,难保他不会破罐破摔直接率兵去投靠赢烨,如真到了那一步,那兖州数万百姓,可就真正处于逆首赢烨的屠刀之下了。
兹事体大,一时难有万全之策,也非是他一人所能决定,只能从长计议。但今日这男童之事,若非有长安从旁提点,此刻他怕是已处于骑虎难下之境,不知该如何收场了。是故,这一声谢,却是必须要去说的。
看看时辰还不算太晚,他将还未干透的长发束起,出门去寻长安。
长安也刚刚沐浴洗漱完毕,正穿着睡袍披着一头长发坐在灯下看那一堆碎玉。
想起自己今夜的收获,她不由暗自庆幸自己在刘光初身上的工作做得够足,这些鸡零狗碎的消息能被她整合利用至此,也不枉她陪喝酒陪聊天陪蹴鞠地做了一场三陪人员。
兖州这场仗若能漂亮打完,回去慕容泓敢不给她一个出人头地的位置,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