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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沈锦也不知怎么回事,像是特别高兴的样子,立刻拉着伶俜,笑嘻嘻出了小花园。

沈锦小时候常被母亲带着来荣王府串门儿,这些年长大了些,虽然来得少了许多。但对王府也是门儿清,带着伶俜直接朝府中的荷池走去。

伶俜看着表姐一脸喜形于色雀跃的样子,有些奇怪:“表姐,你怎么这么高兴?”

沈锦笑道:“听那些太太小姐说话无趣得很,好不容易脱了身当然开心。”

才怪!

两人绕着池子看了会儿鱼,忽然一只荷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掉在沈锦脚下,她弯身拾起来,朝后头一看,只见一颗大槐树后面,冒出一个黑脸少年,见她转头,伸手朝她招了招,小声道:“绫罗,你过来!”

这人伶俜认得,正是荣王府那位英才兄宋梁栋,也就是表姐的未婚夫。听说他从辽东大营回来了,但中午在寿宴上并没看到他,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沈锦脸上微微一红,朝伶俜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伶俜乖乖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沈锦提着棉裙,跟只出笼小鸟一般朝那大槐树跑去,跑了几步不放心,又转头叮嘱:“青萍,你可千万别乱跑。”

伶俜又乖乖点头,看到那躲在树后的宋梁栋,咧嘴朝她傻傻地笑,目光很快移到表姐身上。

待沈锦跑近,他伸手将人一拉,两人一同消失在后面的木林中。

伶俜有点懵!这就钻小树林了?

不过又想宋梁栋此前在辽东大营一年有余,两人一年多未见,此时肯定是忍不住去说什么悄悄话了。难怪刚刚表姐从花园里出来,表情跟朵花儿似的,原来是要去会情郎,她这个表妹不过是个幌子。

伶俜倒是不介意当幌子,她介意的是如果上辈子的事再发生,宋梁栋是不是仍旧不相信表姐?

上辈子伶俜未曾跟表姐一同生活,虽然听说过表姐和宋梁栋青梅竹马,也知道表姐是个大胆的,但是没想到两人婚前已经这般私相授受。

是不是正因为这样,所以包括宋梁栋在内所有人,都相信了表姐和戏子私通。

有初春冷冽的寒风吹过,虽然表姐叮嘱她不要乱跑,但是伶俜还是不想傻愣愣站在池子边吹寒风,抬头看到对面有一座水榭,便踏上游廊走了过去。

走了一段,听到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想来是有人在。她思忖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到那声音实在有些熟悉,忍不住悄悄探头一看。

哎呦!她心里暗啐了一声。

大白天真是活见鬼,还见的是只色鬼。

原来这水榭里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花园见过的四皇子宋铭。那宋铭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绿色褙子,头上梳着双平髻,一看就是这王府里的某个大丫鬟。

宋铭抱着大丫鬟,脸埋在她起伏的胸口:“好姐姐,好不容易来一回,你也不理人家,都不知道这两个月,人家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身上都瘦了好几斤。”

那丫鬟红着脸啐了一口,却没推开他:“谁不知道你四殿下是脂粉堆里打滚的,出了这门还想得起来奴婢是谁?”

宋铭道:“这可是真是窦娥冤,本王把姐姐放在心尖儿上呢,外头那些小骚蹄子哪里能跟姐姐比。”说罢,抬头凑上去亲了那丫鬟一口,“我每晚做梦都是姐姐,梦见□□被姐姐欺负得好疼。”

丫鬟红着脸啐了一声,手指往他额头一点:“你个登徒子!”

宋铭却是顺手握住她的手指含在口中。

伶俜虽然是过来人,但也臊地看不下去,猫下身子,准备偷偷离开。却不想脚下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水榭中的野鸳鸯惊慌失措地分开,宋铭大声道:“谁?!”

☆、第33章 双更合一

水榭中的野鸳鸯惊慌失措地分开,宋铭大声道:“谁?!”

那丫鬟则吓得从另一边跑了。

伶俜默默叹了口气,慢慢转身,看到宋铭手指间转着一支竹笛,一派风流地走出来,脸上还十分坦然,看到是个小姑娘,就更加不以为意了。

宋铭对这小姑娘有点印象,先前子花园里,他记得她坐在济宁侯侧室宁氏身边,于是随口问道:“你是济宁侯府的人?宁姨娘是你什么人?”

伶俜恭恭敬敬跟他行了个礼:“回四殿下,是我姨母。”

“姨母?”宋铭思忖了片刻,似是想起什么似地道:“你是沈鸣的小媳妇儿?”

什么叫小媳妇儿?伶俜心中腹诽,面上却淡定回道:“是。”

宋铭笑了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伶俜摇头:“什么都没看到。”

宋铭大笑:“你明明就看到我和王府丫鬟私会,有什么不敢说的,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伶俜心道你不要脸,人家大丫鬟说不定还要脸呢!

但她还是咧嘴笑得一脸无邪:“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宋铭笑着挥挥手,显然并不在意这事被发现,又不紧不慢走近她,手中继续转着那根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小姑娘,一脸坏笑地啧啧两声:“听说世子爷娶了个小媳妇儿,还真是小呢!难怪他不要我给他的那本珍藏宝贝,原来是根本就用不上。”

伶俜脑子里浮现那日地上的春宫册子,不免又将这人腹诽了几遍。

好在宋铭并没继续打趣她,只挑挑眉道:“我这些日子没闲工夫去堵他,你帮我传个话,让他来找我,就说要是不来,他要的东西就别想了。”

他长得实在太好,如玉的面颊看起来竟有那么一点点天真无邪,但仔细一看又像是带着几分邪气。伶俜对着这么个不同寻常的少年,又想着不出意外,日后还是九五之尊,难免有些混乱,半响不知该不该应下他的话。

宋铭看着她愣愣的不说话,嗤了一声:“沈鸣那死和尚精得跟什么似的,怎么找了个小媳妇儿傻不愣登?让你传个话别是记不住吧?”

听他编排沈鸣,伶俜就有点不乐意了,正要找个话反诘,身后游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沈锦的声音响起:“十一,不是让你别乱跑么?”

伶俜转头一看,只见表姐急急朝这边跑来,也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和她后面跟来的赵梁栋干了什么坏事,双颊跟抹了两片红霞一样。

她走过来,将伶俜揽在身后:“四殿下,你别欺负我表妹!”

宋梁栋从后面赶来附和:“谨言,你作何欺负表妹?”

宋铭一副怕了两人的样子,笑道:“绫罗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喜欢欺负女人,但从来不欺负小孩。”说罢,朝沈锦抛了个媚眼,“要欺负也只欺负姐姐这样的美人儿!”

沈锦恼火地呸了一声。

宋梁栋则直接跳起来就要揍他。

宋铭赶紧抱着头退后两步,向堂兄讨饶道:“英才哥,我说笑而已,你这么认真作何?我欺负谁也不敢欺负绫罗姐姐啊?”

宋梁栋刚刚收手,却听他继续嘿嘿笑道:“京城勋贵圈谁不知道济宁侯府的大小姐,就是个飞扬跋扈的恶婆娘。”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宋梁栋给暴揍了一顿。

沈锦在一旁哈哈大笑,连伶俜也忍不住笑出声。

宋铭从地上爬起来,漂亮的发髻歪在一边,额前的头发散落下来,美玉般的脸看起来狼狈了几分,不过他显然不以为然,继续找死般道:“宋英才,你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就这么护着,往后进了门,还不得被吃得死死的,我都替你丢人。”

自是又被宋梁栋踹了一脚。

宋梁栋踹完他,退到沈锦旁边,憨笑道:“你别听谨言胡说八道!”

沈锦笑得花枝乱颤,看了看周围,没见着宋铭的贴身侍卫,了然般啧啧两声:“四殿下,你这又是勾了王府里哪个丫鬟在这里私会吧?你就不能行行好?外面勾栏瓦肆多得是姑娘,别总害良家姑娘成么?”

宋铭嗤了一声,朝她和宋梁栋打量了一眼:“别说的你们两个刚刚不是去私会了一般。”

沈锦脸色大变,宋梁栋又要上前去揍人,这回宋铭举着笛子连连后退,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大声叫:“表妹,别忘了帮我传话。”

伶俜扶额。

沈锦咦了一声,朝她看来:“四殿下让你传什么话?”

伶俜如实道:“他让我跟世子说去找他。”

沈锦轻嗤一声:“也不知这位浪荡子殿下总缠着世子作何!”又朝宋梁栋道,“陛下也不管管他这般成日胡作非为。”

宋梁栋摇摇头:“皇上倒是想管,但是太后总护着,如今他开的胭脂铺子都从京师开到了应天府了。”

沈锦笑道:“反正他也祸害不了多久,再过两年,他就得离京就藩了。”

宋梁栋点头,虽然自小一起长大,但他有时候也真是烦自己这个堂弟,这位美人堂弟,从小就是个下流胚子,这两年王府里好看的丫鬟,基本上被他勾搭过一遍,听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也没少被他勾搭,就连他爹的宠妃都被他调戏过,廷仗了几回,屁股都被打开了花,然而仍旧死性不改,他的皇上爹也就懒得再管。

宋铭是秦王,他的藩地在西北,皇上当初的用意大概也很明显,就是想把这个儿子发配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但是伶俜记得,宋铭就藩不过一年多,就因为太后年迈思念孙子,被召回来尽孝了。

按本朝律例,藩王就藩后,除非是皇上下召,否则绝不能随意回京。虽然让皇上下召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只要藩王回京长住,肯定会让人联想到夺嫡。然而上辈子,宋铭回京的那些年,却从未有人将他和夺嫡联系起来。

没有人会去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纵情声色的皇子有夺嫡野心,就算有那份野心,肯定也没有那个本事。

伶俜后来想过,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宋铭才骗过了所有人,因为没有人对他这个纨绔子设防,要上位自是事半功倍。

只是她想到如今的宋铭,实在觉得他的纨绔是实打实不掺半点水分的,她不相信一个十来岁纨绔名声就已经在外的人,一切都是假装来的。她相信宋铭也没那个心机和本事。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后来有了沈鸣这个惊才绝艳的帮手,他才走上夺嫡之路?

……

趁着荣王妃的寿辰,两位母亲将一对儿女的婚事商定了下来,订的是四月暮春。具体日子当然还得按着请期仪程再确定。

离成亲还有几个月,一切都能充足准备,为得就是办得风光体面,两家对此都很满意,包括了当事人沈锦。唯有宋梁栋对父母提出过小小的反对意见,在离京前他已经让父母下了聘,就等着他回来请期迎亲。在辽东大营受苦受累一载有余,本来以为一回来就能把媳妇娶回家,哪知竟然又给他拖了几个月。

然而他的意见不重要,被王爷王妃无情驳回了。这也是他为何趁着母亲寿辰,按捺不住相思,悄悄将沈锦叫去私会的原因。

当然,对于表姐的婚事,伶俜也并没有那么高兴。因为表姐的成亲日子,跟上辈子无甚差别,而她出事的日子,就在她大婚之日的前一个月。

对比着姨母和表姐的喜悦,这是伶俜回来后第一次真正的心事沉沉。回到侯府后,她想了想,去了后山下的那座小别院。

此时还才刚刚到傍晚,平日里这个时候,沈鸣常常还未回到府中。

如今对松柏院伶俜早已经熟门熟路,直接进了月洞门,不想一眼看到在院中石凳上拿着书卷的沈鸣。

伶俜这才想起,今日是他的沐休。

背对着她的沈鸣穿着一身白色直裰,一看就是姨母送他的杭绸做成的新衣,如今寒意料峭,他坐在石凳上,连见斗篷都没搭着,认真捧着本书卷,不到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几分儒雅温润气质。

听到院门的动静,沈鸣慢慢转身,冷峻淡漠的脸上浮上一丝温柔浅笑,朝她招手唤道:“十一。”

伶俜唤了声世子,走到他对面坐下,歪头去看他手中的书:“看得是甚么?”

沈鸣将书卷合上,露出发黄的封面,是一本陈旧的《周易》。

伶俜道:“我听说四书五经最难的就是《周易》,乃大道之源,群经之首,想必很晦涩难懂。不过据说学透了,能测凶吉,窥天机。”

沈鸣笑:“那是天桥大仙的那套,信不得。”

伶俜抿抿嘴,想着自己其实正在窥着天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避凶吉。

她心事沉沉的模样落在沈鸣眼里,他放下书:“你今日不是去了荣王府么?遇到了甚么不高兴的事?”

伶俜摇摇头:“那倒没有,就是知道表姐要嫁人了,有点舍不得。”

沈鸣笑:“绫罗早晚是要嫁人的,听说她的未婚夫是荣亲王嫡出的幼子,如今在任金吾左卫指挥佥事,比我不过长了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