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雍?名字很耳熟,疑惑道:户部侍郎之职至关重要,由人举荐怎会一下任到这么高的官?
这个张雍是太.祖开宝年间的进士,太宗时曾任开封府推官,因误判京城民王元吉案而免官。张庆与之解释。
丁绍文被提拔她倒是不在意,武将称号再怎么提拔终究只是个无权的散职,倒是突然出现的张雍让她为之担忧,开封府不是空缺了有一年吗?
是,景德元年十月时陈省华以光禄卿权知开封府,没过多久就因疾解任,又因澶渊之事耽搁,便空缺至今。
府尹不会设,权知虽是代理,但实际掌握着大权。开封府又是京府,地位只重不轻...赵宛如紧锁起眉头。
谷谷谷清脆的鸟叫充斥着房间。
恭喜将军~着深色窄袍的探子见着主子案桌上摆放的绯银鱼袋眯眼贺喜道。
让你打探的消息呢?丁绍文负手站着,手肘下的腰间也别着一个同样颜色的鱼袋。
探子放下手,知道他尤为不满意这次有名无实的封赏,离那紫色的公服与鱼袋还远的很,钱怀演家的二娘原先也是长春观的坤道,是李少怀的师姐。
丁绍文微眯着眼睛伸出手,食指指尖挑逗着笼中的画眉。画眉鸟清脆的叫声不复,发着几声,科、科、科、科、的声音,在笼子中不安分的扑腾翅膀乱撞,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丁少文嘴角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原来如此!
低声问道:四郎呢?
四公子又去了丰乐楼。
丁绍文安静了许久,坐回椅子上,拿起了桌上的鱼袋,内诸司六尚局出来的东西还真是精致!
抬头对着探子道:把四郎最近的去处透露到钱学士府中去,将参政府设宴款待过玄虚真人一事也一并透露去。
那探子听着吩咐一怔,殿帅,如今四公子正是与学士府联姻的时候,四公子不争气,家主为此事已经是恼羞成怒了,此时传这种消息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丁绍文突然冷脸,原本一双安和的眸子变得恐怖,嗯?
探子后退一步忙的低下了头。
他钱怀演不就是想抱咱们丁府这颗大树吗,原先一直犹豫不决,如今听见大内要封赏我丁家的消息就迫不及待了!丁绍文鹰眼骤视着旁边的画眉鸟,老四与我,谁更重要?旋即低头正视着眼前卑躬屈膝的探子。
探子连连点头,是,属下马上去!
房门被关上后,抱剑的男子才从屏风后走出来低声道,需不需要我亲自去传消息?
不用了,他们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就没有必留在我身边了。
那女子会按您的安排走吗?
丁绍文冷笑一声,有情的人都是弱者,能让人卖主的,可不仅仅是利益。
丰乐楼前厅是一条百步余的主廊,南北天井两边的走廊都是独立的雅间。现在已是入夜,主廊朱漆梁木下挂满了灯笼,上下照应,明亮辉煌。
数十个浓妆艳抹的娼妓聚集在主廊的廊檐下,被灯火照的光彩夺目,随时等候着酒客的呼唤。
李少怀低头从她们中间走过,红着滚烫的脸似有些心虚,就连看都不敢看那些女子一眼,心中闷闷,早知道又是来这种地方她就不会答应出门了。
一会儿回去可要怎么回复元贞,李少怀愁苦的想着应对之词。
而那些原先看着富家郎君的女子如今都争相的看着她,耳畔时时传来她们的窸窣声。
有人好奇道士怎也来酒楼寻风流,有人惊奇这道长生的清逸俊秀,还有人将她视为辩机,称呼,美艳的出家人!
无一例外都是,美色当前,诱不可挡,深得她们所喜。
被形形色色的女子盯着,指点,还有抛来的媚眼,虽同是女子,但李少怀仍感到很不自然,皱着眉埋怨,上一次应你们之邀来过一回,现下怎的又约在这种地方?
我们可是一有好处变想到了你,早知道你这般不情愿,我们就不带你了!
这是东京城最出名的酒楼,除了做官的没空来,每日在这里花上千两银钱的富家公子以及为楼内妓.女题词的才子不在少数。
二哥有所不知,丰乐楼的花魁今夜出楼献舞。陈陆阳能出门,得益于因为同行中有李少怀。
花魁...李少怀一听,心中慌乱的扭头就要走。
等等...又被李迪拉了回来,你走什么呀?
你们...竟是叫我来看花魁跳舞的?李少怀否定的摇摇头。
这还没过门呢,你就开始惧内了?
李少怀皱眉,惧内?撇开这个话题,她反问,平日见复古兄你也不是这种好酒色之人...
这烟花之地的女子我李复古自然是不在意的,但是这个顾三娘,大有来头!李迪故作玄虚的笑着。
来头?
李迪不回她,大步向前,你随我去看看便知道了!
丰乐楼的主楼很大,可容纳数百人,楼内搭建了戏台,二楼中间悬空,四面围成一圈设有护栏,里头又各自独设了雅间,栏杆上的梁木悬挂着竹制的卷帘,不看戏时放下,看戏时卷起,就像现在。
戏台后面是护栏尽头,连接着蜿蜒转角的梯子,楼梯后面有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梳妆台,戏服,歌舞服,以及各种化妆用的胭脂水粉。
戏台之下的围栏内摆放着各种乐器,设施齐全。
抚琴的乐人,吹箫的年轻人,击鼓的壮汉,组成了舞队的后行,编排有序的声乐伴着戏台上的舞女,翩翩起舞。红衣金冠,闪耀于戏台。
因陈陆阳的缘故,她们得了一个二楼雅间的位置。
只要茶,不要酒。
也不用女子伺候!陈陆阳放下一锭银子,加了一句。
好嘞!小厮拿了银子笑眯眯的走了。
一曲佳人舞闭,佳人皆退场,原先安静看舞的楼内瞬间变得嘈杂起来,无一例外,各房各桌都在议论着今夜丰乐楼花魁顾三娘出台献舞一事。
听闻自那次以剑舞轰动京师后再没有人看过她出台跳舞了。
今日又是为何呀?
平日里想见三娘一面都难,我那儿知道呀!
听闻是因为某个大官人!
哦,不知道是哪家的官人,竟然能请的动丰乐楼的顾三娘!
酒客食客们议论纷纷,同时也期待着。
嘈杂声在帐幕拉开瞬间止住,她们有些人见过顾三娘,但是至多不会超过三面,还有人是花了大把银子,日日夜夜守候在丰乐楼却连顾三娘的影子都没瞧见过。
第36章 高山流水遇知音[锁]
第37章 应照离人妆镜台
上一世开府下嫁后她便晋封为了惠国公主。
如今刚建好的府邸大门上还没有安门匾, 但是赵宛如已经能预见皇帝御笔亲书的大字了。
前世这座府邸从建成到焚毁只有短短的十余年, 这府里有她最惬意的三年,与痛苦挣扎的四年,以及冷漠夺权的多年。
自始至终这座府邸都只有她一个人居住着,十余年的空荡,孤寂,到最后焚毁, 从未变过。
旁边街道新修的府邸是否也要竣工了?
工部侍郎恭敬的跟随在她身后,回公主, 是的。
那座府邸,是要用作驸马都尉府吧?
工部侍郎心惊, 因为此事连他们工部的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多建了一座规格稍小点的府邸。
这个,微臣不知, 只知道上面交代了,要与公主府一样仔细, 不得懈怠。
去看看!
呃...殿下不先看完您的府邸吗, 有不满意的地方我等好改善完再呈到工部与三省交由官家。
十多年,这座公主府,没有她不熟悉的地方,但那驸马都尉府, 她却是从未踏足过的。
这里不用改,你们尽管交差,但是那座府, 你们要按我的意思来!
是。
工部的人千辛万苦找来惠宁公主,好让其亲自查看给出建议,以免日后因为某些地方不喜欢而怪罪工部,谁知道公主来了不但不看自己的府邸,还给旁边也快要竣工的新府提了一大堆的建议。
工部的人能如何,只能与户部商议找三司使的计相要银子,只不过有惠宁公主的口谕,行事起来就方便多了。
钱怀演为翰林院六学士之一,与陈尧咨主管明年的春闱,每年各州,乡,举行考试,通过的人由诸州,开封府,国子监将其贡入礼部考试,称为解试,由于是在秋天考试,也称秋闱。
解试通过的人称为举子,或者贡生,冬季集中到京城于次年参加初春的省试。
举子到京后要向礼部报道,写明家状,年令,籍贯以及参加科举的次数,以此取得考试资格。
今年官家刚放话准许出家人应试,你那师弟就向礼部投了状,他未参加解试,是由寇丞相亲自推荐入试的!近日钱怀演都待在礼部忙明年春闱的事宜,李少怀的状投过了他的手。
哦~师弟本就是寇相公的学生。
嗯?钱怀演疑惑。
爹爹这就不知道了吧,寇相公年轻的时候就觉得师弟聪慧,年年托人送书上山,师弟学成后又每年修书想要师弟还俗入京。
你是说寇相想要栽培他?
钱希芸昂着头不说话,哼,反正爹爹一心想要将我嫁给那个纨绔,告诉你也没用!
胡闹,草帖子我都已经写好了由媒人转交去丁府,这事已经定下了!钱怀演心中也是有些许后悔的,因为寇准看重的人,几乎都高升了。
他未来的亲家,丁谓,就是寇准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如今已然成为了朝中新贵。
什么!钱希芸大惊,直愣的坐了下来。
你也别这般丧,你那师弟再怎么样都是寒门出身,与我们钱氏比终究是差了些的,未必你师弟一次就能考中,而且朝中的局势对寇相十分不利。
钱怀演颇好读书,而读书人又是极为要脸面的,钱希芸知道,钱府送出去的帖子定然不会再收回来。
回到闺阁后钱希芸哪里还坐的住,阿诺,去帮我把我师弟玄虚真人请来!
是。
临近冬至,也是离年关不远了,寒风越来越刺骨,连入夜的时间都提前了。
即使天冷的都能哈出雾气,东京城夜市的热闹也不曾减多少,街灯明亮,街上来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人们都穿着厚厚锦缎棉袍,抵挡金水河畔吹来的寒风。
冬至前置办冬菜的人与车越来越多,车列一路缓慢走着,人挤一堆相互推搡着。
河岸边茶坊内今日的生意格外好,人们都抱着汤婆子,或者是填足了碳的暖炉,雅间内烧着碳火,隔着几层楼都能听见前厅的喧哗。
唐诗宋词,自唐末历经五代十国至宋初,词便渐渐登上舞台与诗坛并列,再到如今词为大兴,不过科举考试中的殿试仍旧考诗赋。
二楼雅间内的少年如一贯作风,侧卧在屏风前的棉榻上,悠闲的听着身旁女子弹唱琵琶。
一首《春江花月夜》的琵琶弹唱,悦耳动听,将外头的嘈杂隔绝,房内只有优美的旋律以及柔和的唱声。
闻曲伤人,而女子用的唐律更增添几分忧伤,勾起了少年对自己凄苦的人生感慨。
一曲弹唱音落,余音绕梁时少年也随之走到了窗边,茶坊后面是波光粼粼的江水,琵琶的余音悠长,添她心中忧愁,百感交集道:江畔何人初相见,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耳后响起奏乐之人的柔声。
她吟诗只不过是抒发感慨,女子接诗却是意有所指,女子问的明白,她自也听得明白,抱歉,与钱府的婚事乃父母之命,我违抗不了,所以今夜也不能留下。
四郎的难处我懂,莫要说的这般愧疚,四郎待我已是极好,我又岂敢再奢求什么。
她们相识几年,女子虽沦落于此,却是出淤泥而不染,本性纯真又极富才华,丁绍德见她第一次的时候心中便生怜,深交后更视她为知己,常向她倾诉苦楚。
也一直想救她出苦海,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赎你出去。
你想另嫁他人相夫教子也好,总之我会想办法给你一处安身之所。
东京城内各大花酒楼,茶坊内的女子,卖身入贱籍,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入豪门为妾,摆脱这遭罪之地。
当然这些对于普通女子来说只是奢望,人分三六九等,而娼妓在最末,未脱籍的娼妓所生之子连科举考场的门都是不能进的。
当然对于丰乐楼的顾氏那样的女子来说,只要她愿意,自然有一大把官人郎君为之屈膝。
四郎明知奴家心意。
为妾二字她说不出口,再怎样纨绔,怎样不受待见,她都姓丁,是东京城数一数二的门户,丁相公家的四郎,这样满门进士出身的仕宦人家怎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娼妓为妻,就是为妾都难。
不过丁绍德还有另外的难言之隐,我知道你想助我,可是我家中□□极深,恐难护你周全。
如此,便更要了,四郎只身一人在豺狼虎豹环伺的地方,奴家可替四郎隐藏身份,也是真心想报答四郎。
丁绍德将窗门关紧,坐回榻上,你入了我丁府,今后便不会有后嗣所出,我这身子注定寿命不长,能护你几时都是未知的,我若去了,届时无人再护你...
死亦无悔,也绝不独活。
栖居之所我能给,但是我当初与臻姑娘接触时,仅是觉得你与我相像,我视你为知己,别无他想,如此你还无悔吗?丁绍德不愿让好好的一个姑娘错付了衷肠。
这些年的相处,丁绍德对她仅有怜惜之情,她怎会感受不出,能陪在四郎身边,已是极好,勿敢再奢求。